“您怎麼又哭了?”
芸娘溫柔的拿帕子擦掉老太太臉上熱淚。
“您臉上有燙傷,剛擦過藥,見不得水。”
“您放心,有我護著您,傷害你的人不敢再來!”
“芸娘本事不大,但護小小一個的您還是能行。芸娘生母在南國,此次回來是為尋親,並不會久待。您要是不嫌棄,等事情結束,同我回北昭。”
“我在北昭雖不是公主,但日子過得也算過得去。”
“爹娘和睦,視我如親生,不,甚至比親生兒女更親近。”芸娘滿眼都是幸福,眼底的溫柔都快溢出來。
登枝笑眯眯道:“您在南國,日子哪裡算過得去?您太低調了。”
“許家二老待您,比親生兒子都親。當初成婚,把半個府邸都給您當嫁妝。”
“如今,您長子三元及第,是太子少傅。”
“二公子是鎮守一方的大將軍,三公子極其刻苦,學問極好。”
“小女兒是北昭最受寵愛的公主,陛下待她,簡直是命根子。”
“您嫁的鎮國將軍,手握重權,眼裡心裡都是您。就連公婆,都是世間少有。”
“您跺跺腳,北昭都得抖三抖。這日子可不叫過得去……”
“皇帝都比不得您。”登枝捂著嘴偷笑。
芸娘素來低調,笑著朝她輕輕瞪了一眼。
老夫人淚流滿麵,她顫巍巍的抓住芸娘雙手。渾濁的眼淚大滴大滴落下,她的孩子,這是她的孩子……
她的孩子,過得很好……
過去三十六年,寧氏日日夜夜睡不好,每日閉上眼便身處噩夢之中。
她尚在繈褓的女兒,她隻看了一眼啊!
便讓她牽掛一生。
如今聽得芸娘過得極好,她心中才稍顯安慰。
她雖不是親生,可她的養父母將她養育的極好。
她雙手顫抖著捧上芸娘的臉,嘴巴張了張,可喉嚨裡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啊……”她眼眶通紅,眼中滿是悲傷。
芸娘也不知為何,瞧見她那雙淚意便心中難受的緊。
她突的劇烈搖頭。
不,不能去見南國皇帝。
皇室無情,她不能去。
她的女兒被養的極好,如此完美的一生,不能葬送在南國。
“啊,啊,啊!!”她想要讓芸娘走,可又怕力氣太大,傷到她腹中胎兒。
隻小心翼翼的將她往車門外推。
指著遠處,淚流滿麵,走,走!
不要回來!
永遠不要回來!
她哭的撕心裂肺,喉嚨裡甚至出現絲絲鮮血。
芸娘見她突然決絕的將自己推出去,慌忙問道:“怎麼了?可是有哪裡不對?”
寧夫人哭著搖頭,快走啊。
進了這座吃人的城市,就再也出不來了。
寧夫人放聲大哭,眼底滿是恐懼。
南慕白還未進城門,騎在馬上高高在上的俯視著她。
“你還留著她做什麼?你是南國公主,豈能和這等人打交道?憑白丟了自己的臉麵。”南慕白眉宇不屑。
老太太聽見他的聲音,身子微微哆嗦。
可她依舊輕輕推著芸娘,讓她走。
“路上撿來的廢人,能得你相救已是幸運。如今不肯走,隻怕是舍不得即將到手的富貴吧……”南慕白低低的嗤笑。
老太太渾身抖得不像話,可她卻死死攔在芸娘身前,不讓南慕白靠近。
南慕白莫名不喜她這個動作。
好似自己要對許時芸做什麼似的。
“趕走趕走趕走。”南慕白擺手。
陸朝朝一看,便知曉外祖母知曉母親的身份。
小家夥蹬蹬蹬邁著小碎步跑到外祖母身邊,親昵的拉著外祖母的手:“您跟我們一起好嗎?”
“朝朝很厲害,朝朝能保護您。”小家夥胸膛拍的啪啪作響。
陸硯書亦是下馬,拉著老太太另一隻手:“等我們忙完,您便跟我們一同回北昭。”
“彆怕,我們能保護您。”陸硯書仿佛有什麼魔力,讓失控的老太太漸漸安穩。
老太太眼底滿是祈求。
“你這老婆子好沒道理,她們來南國是大富貴,誰像你個癲婆子似的。”
“姑姑流落在外三十六年,皇祖父思念成疾,哪裡舍得她離開?”南慕白眼神略帶威脅,皮笑肉不笑的看著她。
她渾身一抖,陸硯書便擋在她麵前。
“皇孫殿下帶路吧。”
“您彆怕,南國皇宮還能吃人不成?”陸硯書扶著老太太重新上馬車。
南慕白嗤笑一聲:“伺候的跟親娘似的,腦子有病。”
南慕白騎在馬上,睥睨眾人。
“歡迎來到神的國度,南國!”
“姑姑,歡迎回家。”
“皇祖父已經在宮中候著,咱們進宮吧。”眼底,是掩飾不住的野心。
陸朝朝卻是笑眯眯的:“先看外祖母。”
“外祖父後宮美人無數,數不清的兒女。外祖母就母親一個孩子,當然要先看外祖母啦。”
許時芸掀開簾子:“先看……”她頓了頓。
“先看母親吧。”
南慕白有些煩躁,明朗微微搖了搖頭:“殿下,便先看寧夫人吧。”
南慕白隻得應下。
“讓人去請示皇祖父,可否帶他們見寧夫人。”南慕白吩咐道。
“你這話好奇怪哦,見外祖母還要請示。外祖母到底是來享福的,還是被囚禁了啊?”
“我才三歲半,說話有點直,你不要見怪呀。”朝朝一臉無辜的看著他。
南慕白氣得心口一梗。
外界不清楚,但他哪裡不知道。
寧氏從尋回來,便一直被軟禁。
皇祖父不許外界探望,即便自己都不曾見過寧氏。
但此刻陸朝朝童言童語說出來,反倒讓人難堪。
“昭陽公主說笑了,寧氏對皇祖父有救命之恩,又為皇室誕下公主,怎會被軟禁。她是南國的恩人。”
“直接去寧府。”他瞥了眼侍從,侍從便飛快的進宮稟報。
芸娘坐在馬車內,麵上微有些激動。
老夫人一眼不落的看著她,舍不得移開。
“老太太,芸娘竟覺得,您與芸娘想象中的母親有些相似。”芸娘噗嗤笑出了聲。
“真奇怪,明明芸娘才與您相處幾日……”她卻總忍不住與對方親近。
寧夫人目光一直看著她。
是啊,母女連心。
因為,我們是真正的母女啊。
是她心心念念三十六年的女兒。
傻孩子,她總說護著自己。可她還不明白,南國是怎樣的龐然大物。
北昭,皆是肉體凡胎的凡人,怎能與神爭?
寧氏想,舍了自己這條命,也要護孩子們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