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我還要去其他學生家轉一轉，今天就這樣吧，淋了雨，又跑了那麼遠的路，明天再上學吧。”
牛棟梁柔聲說著，轉身準備離開。
崔秀萍和王凱一直送牛棟梁出了院子，這才轉身回了家。
站在雨後泥濘的大街上，牛棟梁辯了辨方向，朝著張大胖的家走了過去。
因為在王凱這裡找到了折中的辦法，也算是一種妥協。
牛棟梁接下來的家訪進行的也還算順利。
隻是一家一家的跑下來。
等牛棟梁再回到學校之後，天色也已經是到了下午時分。
早飯午飯全都沒吃，又折騰了這麼久，牛棟梁隻感覺眼前一陣陣的眩暈，有些惡心想吐。
他踉蹌走到廚房裡。
拿了碗之後想著倒上一碗水緩解一下那種不適。
然而。
提著水壺剛倒了小半碗的水，牛棟梁就隻感覺大腦一陣空白，直接一頭栽倒在了地上。
也幸虧暖水壺裡的水不多。
儘管水壺被摔壞，流出的水也沒對昏迷倒地的牛棟梁造成什麼二次傷害。
等王彬和陳金橋回來發現了牛棟梁的時候。
可把這兩個年輕的小夥兒給嚇了一個半死。
又是拍打呼喊又是掐人中的，費了好大勁才算是把牛棟梁給弄醒了。
看到牛棟梁睜開眼，兩人終於是都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校長，你可給我嚇死了。”
王彬弄了一碗水遞到牛棟梁的嘴邊，心有餘悸的喂他水喝。
牛棟梁苦笑，喝了幾口水後輕輕的擺了擺手。
“老了，不中用了。”
從地上站起來坐到不遠處的長條板凳上，牛棟梁自嘲一聲。
接著，王彬和陳金橋開始做飯，三個人也說起了各自家訪的經過。
而這個時候。
已經有網紅拿了東西，重新返回了學校。
直播設備一插，便在學校院子裡大呼小叫了起來。
牛棟梁皺眉，當即起身小聲和王彬他們說話。
“我可能是低血糖了，你們先在這裡做飯，我回屋休息一下。”
說完，老人家身形落寞的朝著自己的房間走去。
王彬和陳金橋抬頭看了一眼學校院子裡的網紅，心裡頓時升起一股惡心。
“什麼玩意兒，還真把自己當成救苦救難的菩薩了，我看就是一群想要吃人血饅頭的牛鬼蛇神。”
王彬氣呼呼的把一根木柴丟進灶膛，有種想要打人的衝動。
陳金橋也是無語，臉上的表情有些煩躁。
“唉…我是真的想不通牛校長為什麼會表現的搖擺不定。”
“要是他在那些網紅找過來的時候堅決維護董晨，維護父愛如山，再加上孩子們的挽留，董晨他們絕對不會走。”
“真正的寒心不是大吵大鬨，我這回算是懂了。”
陳金橋的言語間透著對牛棟梁的不滿，也帶著些許失望。
“誰說不是呢，關鍵人家是被請過來的，可不是自己跑過來的。”
“請了人家，又在關鍵時刻不信任不維護，換了誰都會失望透頂。”
“哎？你說牛校長怎麼突然變這樣了？我感覺他好像是很著急，著急拿到物資和錢。”
“你說…”
王彬說著話左右小心的看看。
確定沒人偷聽，湊近了陳金橋繼續說道。
“你說他是不是在這大山裡待夠了，想要撈上一筆錢離開。”
王彬的話聽的陳金橋眼睛瞪多大，隻感覺汗毛都立起來了。
“不會吧。”
“他把自己的一生都奉獻在了大蠻山，怎麼會老了老了犯糊塗，絕對不可能。”
“我相信牛校長會犯錯，畢竟他也不是聖人，但我絕對不相信他會有壞心思。”
稍微思索，陳金橋果斷否定了王彬的猜測。
另一邊。
牛棟梁在回到自己的房間之後，趕緊把門關上插好。
這房間在董晨來了之後就讓給了董晨。
現在董晨離開，房間也被收拾的乾乾淨淨。
桌子上，還擺著一幅簡筆畫，是球球的傑作。
畫上有一個老頭子，身後跟著一串小孩兒，在做老鷹抓小雞的遊戲。
那是牛棟梁在課間閒暇時候帶孩子們做的最多的遊戲。
坐在床邊拿著那幅畫，牛棟梁隻感覺心中思緒翻湧。
忽然，淚水一顆接一顆的打在了畫紙上，捏著畫紙的手，顫抖起來。
“護不住了…再也護不住了…沒機會了…”
畫紙被他揉成一團，沾滿淚水。
牛棟梁知道，自己再也沒辦法像雞媽媽一樣，張開翅膀保護身後的孩子們了。
在自己肝部腫瘤的病理鑒彆出來以後，在知道癌症已經向腦部轉移以後。
他就知道。
自己，要離開這大山，離開這人世間了。
“唉…也不知道我能不能看到孩子們坐在寬敞明亮的教室裡學習。”
“新教材，新桌椅板凳，新黑板，新操場，籃球架，乒乓球台，圖書館……”
想想自己這一生，臨死之前也就這麼點願望。
牛棟梁又強迫自己冷靜了下來。
“孩子們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真的怕了，我怕我看不到新學校建成的那一天，我怕我死不瞑目心不甘呀。”
“是我自私了，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淚水還是大顆大顆的滴落。
牛棟梁極力壓抑著自己的哭聲，整個人都在劇烈的顫抖。
好好的大哭了一場，雖然眼睛看起來有些紅腫。
但牛棟梁內心的壓抑情緒也得到了相當大的緩解。
等他們吃過了午飯，院子裡的網紅就更多了。
有些網紅更是大跳各種擦邊舞蹈，說著一些聽起來就很低俗的話。
他們說那是吸引善款的方式，牛棟梁他們也不能多說多管什麼。
混亂，甚至一直持續了一整夜。
直到第二天早上有學生趕來上課，那些網紅才稍微消停一些。
停止了各種吸引眼球的手段，將鏡頭對準了來上學的學生。
董煥之跟裴元虎呆呆看著麵前的一群人，兩個人都緊張的有點不知所措。
他們知道那些人手裡的手機開著直播，能讓很多外麵的人看到他們現在的樣子。
這讓他們本來就有些敏感的內心更抵觸，反感。
幾乎是逃一樣。
兩個人的目光都不敢和那些網紅對視一下，匆匆就跑進了自己的教室。
而他們的身後。
傳來的是那些網紅大聲的解說。
“看到了嗎？這些孩子多可憐，他們的衣服上都是破洞，那褲子都短的蓋不住腳踝了。”
“唉…也不知道他們一年能洗幾次澡，吃幾次肉，真是過的還不如有些人家養的狗。”
“家人們，幫幫這些可憐的孩子們吧，咱們給他們糟糕的生活添點色彩。”
那些人儘量的拉對比，儘量的煽情。
可他們的話聽在董煥之還有裴元虎的耳朵裡。
無異於把他們扒光了丟在籠子裡展覽，將他們僅有的自尊心狠狠踐踏，碾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