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裡的人來來往往,江白抱著擦傷比較嚴重的那隻胳膊儘可能的躲著周圍的人。
一個小男孩突然脫離了母親的手跑過來撞了他一下,江白胳膊一疼,手裡的一摞單子稀裡嘩啦的掉了一地
男孩的母親一邊道歉一邊幫忙撿:“對不起對不起。”
江白:“沒關係。”
男孩的母親把撿起的單子還給江白後罵罵咧咧的去追男孩。
江白回頭看著被逮住的男孩挨了兩腳,沒忍住輕輕翹了下嘴角。
從小被遺棄的他從來都沒體會過什麼叫做來自母親的暴揍,雖然孤兒院的阿姨有時候也會罵他們,但他知道那跟媽媽的感覺不一樣。
他看向手裡那些各項指標全都正常的化驗單——如今的他從頭到腳從內到外,除了被江俊踹下樓時滾出來的那一身淤青和擦傷之外,他的身體沒有任何毛病。
他看向化驗單的最頂端——姓名:江白。年齡:21。
他不知道自己該說自己幸運還是不幸,二十六歲一窮二白久病纏身、在自己馬上功成名就的時候一跤把自己摔死的人,如今不光返老還童還擁有了一副健康的身體,就連被人踹一腳都能拿到他從來都沒見過的金額作為補償。
可要說老天開眼,卻又偏偏把他送到了另一個火坑裡。
如果他分析的沒錯的話,他現在的身份應該是江家走丟多年剛剛被找回來並且在不久的將來就會被江家養子陷害最後死於非命的炮灰。
江白歎了口氣。
頭疼。
從醫院出來,江白漫無目的的走在馬路上,八月的天跟火爐一樣熱,仿佛下一秒就能把人給融了。
他在自己即將融化前伸手攔了輛出租車,冷氣席卷全身那一刻像是瀕死的魚被突然放進了水裡。
江白想,算了,過去他一身病窮的兜裡隻剩下倆窟窿眼都能活,沒道理現在活不下去。
江家。
客廳裡是江濃低低的咽嗚。
林慧一邊安慰江濃一邊嗬斥:“那麼高的樓梯要是真摔個好歹可怎麼辦?又又是你弟弟,你怎麼能這麼對他,你現在趕緊去把人給我接回來。”
江俊看到江白滾下樓梯他自己也嚇著了,但聽到林慧的話,他硬是梗著脖子甩手坐在一旁:“愛誰接誰接,我才不接。”
林慧:“你——”
江濃低著頭抽噠了兩聲:“媽,是我不好,要不是因為我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林慧剛才不在家,回來就聽吳媽說江白從樓梯上滾下來自己去了醫院,好好的人怎麼會從樓梯上滾下來?在她再三追問下吳媽才說是被江俊踹下來的。
江白進來有一會了,他站在門口,像聽鬨劇似的聽完他們的對話。
吳媽剛好經過,看到江白站在這愣了一下:“江白少爺,你回來了?”
江白臉色不太好,畢竟從那麼高的樓梯上摔下來,沒摔出腦震蕩算他運氣好。
聽見吳媽說他回來了,林慧連忙迎了過去:“又又,你沒事吧?哪裡受傷了跟媽媽說。”
江白來到這個家還不到半天的時間,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因為什麼原因被踹下樓,他有印象的時候人已經在樓梯下麵躺著了。
看著眼前陌生的女人,江白不自在的抽出被她握著的手:“我沒事。”
江俊用眼角偷偷瞄江白,他也不是故意把他踹下樓的,他當時是因為看到江白推了江濃一把,頭腦一熱就踹過去了。
這麼多年來江濃一直都是他的底線,看到江濃被欺負,他下意識就踹了江白一腳,可他也沒使勁,而且當時江白離樓梯還有段距離,他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滾下樓的,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江白已經自己爬起來去醫院了。
江俊當時是想陪江白一起去的,但又抹不開麵子,索性就給他轉了二十萬,他想著,這些錢不論是看傷還是補償都夠了吧,要是不夠他就再給。
江濃含著淚站起來:“對不起江白哥,都是我不好,你彆生哥的氣,他不是故意的。”
江白雖然不記得發生了什麼,但是他知道小說裡江濃會無數次的陷害他,想到這,他心累的歎了口氣。
從小到大他為了避免受傷從來都不跟人起衝突,更沒做過勾心鬥角那些事,然而此刻江白卻為自己缺乏經驗而感到疲憊。
江濃被他這口氣歎的愣了一下。
他以為江白會為之前他們吵架的事辯解一下,隻要他說了,他就會想辦法讓江俊繼續站在他這邊,可他不僅什麼都沒說,還歎了口氣,他歎氣是什麼意思?
江白不想跟他多做糾纏,他跟林慧說:“我有點累了,想回房間睡一會。”
看著他走路有點一瘸一拐的,林慧連忙扶著他:“好,我送你上樓,你慢著點。”
看著林慧送江白上樓,江濃轉身看向雖然沒說話但目光已經跟著江白到了樓上的江俊:“哥。”
江俊沒聽見,江濃提高聲音又叫了一聲:“哥!”
江俊這才回頭:“怎麼了?”
江濃委屈的說:“江白哥是不是生我氣了?”
江俊起身摸了摸他的腦袋:“彆亂想,不關你的事。”
晚上江白被身上的傷疼醒,他從房間出來,想去樓下看看有沒有止疼藥。
書房的門沒關嚴,他走到書房門口就聽見江柏城和林慧在裡麵說話
“你瘋了嗎?”林慧壓著聲音吼:“那謝家老三是什麼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江柏城當然知道:“婚事是老爺子生前定下來的,現在謝家找上門,你讓我怎麼辦?”
林慧著急道:“可,可這種事,你想讓哪個孩子去?”
這件事江柏城已經想過了,他說:“我想送江濃過去。”
林慧:“不行!絕對不行!”
江柏城:“不是小濃就是又又,你舍得又又?”
林慧當然不舍得,江白是她十月懷胎生下來的,這麼多年他沒有儘到母親的責任,讓他在外麵受了那麼多苦,如今好不容易把他找回來,她怎麼舍得把他送給謝家老三那種瘋子?
可江濃也是她看著長大的,怎麼忍心看他去受那份罪?
手心手背都是肉,哪個她都舍不得,可說到底她還是心疼江白多一點。
江柏城比林慧清醒,他知道江俊因為小時候弄丟了弟弟自責,所以在領養了江濃之後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江濃身上,可自從他發現江俊對江濃事事唯命是從,高中的時候他甚至為了江濃打斷了彆人的腿,而江濃卻把事情推的一乾二淨,讓江俊一個人抗下這一切的時候,江柏城就知道江濃並不是他們看到那麼簡單。
尤其是當他聽林慧說江俊今天因為他把江白踹下了樓,江柏城更覺得應該兩個孩子分開,不然早晚會出事。
見林慧抽噎個不停,江柏城索性把這件事丟給林慧去選:“事情已經這樣了,悔婚是不可能的,是江濃還是又又,你決定吧。”
林慧哭出聲來:“你這不是要我的命嗎!”
江柏城也知道這種事對她來說有多為難,他歎了口氣:“今天的事你也看到了,江俊隻能容的下一個弟弟,你是想讓他繼續不分黑白的照顧江濃,還是讓他把對又又的這份愛重新轉回又又的身上。”
聽到這,江白心情有些複雜。
小說裡的江濃確實不是個好人,在江白回來後一直想穩固自己在這個家的地位,以至於想要毀了江白,可他最後毀掉的不止是江白,他甚至還逼死了江柏城,逼瘋了林慧,就連從小到大事事都為他出頭的江俊也被他撞斷了腿流落街頭。
嘶疼疼疼疼疼——
白天的時候那一身的淤青還沒這麼疼,睡了一覺感覺全身的骨頭像要散架了一樣。
這件事的結果他已經知道是什麼了,他身上疼的厲害,不打算再聽下去,然而腳步剛邁過門口就看見江濃站在拐角的另一側。
江濃沒想到江白會突然冒出來,陰沉的臉色沒來得及收斂,目光陰森的瞪著江白。
江白:“”不是,你浪裡小百花的人設不維持維持?
江濃似乎才反應過來,低下頭試圖掩藏起已經暴露的情緒,轉身走了。
江白看了眼書房半掩著的門他也聽到了吧,他肯定聽到了!
這下好了,他現在不光身上疼,腦袋也有點疼。
這可怎麼整,江濃下一步肯定要害他了,好歹也等他養養傷啊!
江白不太會使喚人,但迫於無奈他還是麻煩吳媽幫他找藥。
江俊下樓喝水,看見江白坐在沙發上翻藥箱,他冷不丁的出聲:“大半夜的乾什麼呢?”
江白嚇了一跳,看到是他,心有餘悸的往旁邊挪了挪。
吳媽從彆處拿來一盒止疼藥:“二少爺,止疼藥在這。”
江俊看著吳媽手裡的藥,皺了下眉:“你不是說你沒事嗎?”
江白接過吳媽手裡的藥,頭也不抬的摳藥片:“你從樓上被人踹下來試試有沒有事。”
江俊一噎:“我又不是故意的,誰讓你欺負小濃來著,再說了我也沒使勁。”
江白不想跟他爭他使沒使勁的問題,反正他現在全身都疼。
江俊站在旁邊看他,江白穿著睡衣,薄薄的一層布料覆在他的身上看起來比江濃還單薄。
想到林慧說他這麼多年在孤兒院長大,江俊心裡生出一絲不忍。
江白走丟那年他已經八歲了,他清楚的記得小弟出生後那三年發生的所有事,他知道小時候的又又是個愛笑的小天使,可是自從江白回來,他就再也沒見他笑過。
江俊突然伸手撩起他的衣服,江白嚇了一跳,抬手就去擋:“你乾什麼?”
江俊握住他推擋的胳膊,看著他身上那一塊塊的淤青,皺眉:“你管這叫沒事?”
江白抽出胳膊站起來:“哦,本來沒什麼事,現在胳膊可能又被你擰斷了。”
江俊:“你是脆脆鯊呀,一碰就斷?”
江俊對江白還是有愧疚在的,畢竟小時候是他沒看好他才會讓他丟,今天他又因為他那一腳弄了一身的傷。
江俊想彌補一下過失:“上過藥了嗎?”
這種傷上藥,江白懷疑他是嫌白天那一腳踹的不夠狠,想neng死他。
江白:“不用上藥。”
見江白要走,江俊繞過沙發攔住他:“不上藥怎麼行,走,去我屋,我給你上藥。”
江白這一身傷不碰都疼,聽到這話他跟躲鬼似的拔腿就跑。
江俊一愣,衝著他喊:“你跑什麼?”
江白忍著疼一口氣跑回房間,關門,反鎖,大氣都不敢喘的盯著門板,直到門口的安靜持續了三分鐘,確定江俊沒追上來他才鬆了口氣。
這家夥,該不會是想為了江濃殺了他吧?
江白越想越害怕。
這個家太危險,他得想辦法趕緊離開這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