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山高峻,小半截山峰常年被雲氣所籠罩遮掩著,如仙如幻,顯得仙氣十足。
雲山道觀建築在山間,具體的位置,也就半山腰往上一點。
之所以選址於此,說法頗多。
有說是再往上麵的話,幾無路徑可行,磚石材料根本搬運不上去;
也有說山高氣寒,住得太高,即使仙家修士,也難以經受得住;
還有些更離譜的說法,說山頂之上,盤踞著一條巨蛇,不許旁人踏足其領地……
經過多年的經營、擴張,如今的雲山觀規模蔚然可觀,形成大片的道宮建築,又有鼓樓,鐘樓等,錯落有致。
其中道觀分為外院與內院兩個單位。
雲山觀主便常年在內院中打坐,閉關修行,罕有露麵。
其有弟子三人,二男一女,分彆為大弟子雲誠、二弟子雲逸,以及女冠雲寧。
負責道觀日常經營運轉的,便是雲誠。
除了三個親傳弟子以外,道觀中還有十數個持有度牒的執事道人。
前往陳澤鄉出售假桃符牟利的褚道人,便為其中之一。
那時候褚道人失蹤不見了,隨行的道童跑回來稟告,雲誠本來要派人去調查的,不料竟驚動了師父。
雲山觀主親自分神前往。
這樣的情況頗為罕見。
雲山觀主隻說了句“本道心神動,則不得不動”。
這話說得玄乎,但作為弟子,雲誠卻是明白的。
師父所說的“心神”,並非常規詞彙,而是神法名詞。
雲山觀的道統傳承,乃是《五臟神法》,心肝腎肺脾,分彆對應五行火木水金土。
最後鑄成五臟神廟,以此求道。
雲山觀主道行不淺,已然練成“心神”。
女冠雲寧亦得真傳,她所說的“心動”,並非字麵上男女之間的那種意思,而是她修煉的“心神”動了。
隻不過她修為的火候有所欠缺,還沒有到“心神之境”,準確地說,應為“心鬼”。
然而修行中人,肯定揀好聽的說,“心神”自是比“心鬼”順耳得多。
雲山一脈,為人做事的風格,俱隨心神而行。
今天雲誠道人的心神便頗為愉悅,皆因趙家小公子趙天賜來到山門,要入門拜師。
作為一個縣城,根水縣卻也有著不少富貴門第,但若論新貴,當然便是趙家。
趙家出了一個趙貴妃,頓時變得炙手可熱,短短一兩年工夫,便迅速崛起,成為諸多地方勢力爭相巴結的對象。
以雲山觀的地位和實力,倒不至於像彆人那般處處討好趙家,可彼此之間能建立起一個友好的紐帶關係,對於道觀而言,好處多多。
比如說收趙家小公子入門。
就等於與皇親國戚結交上了,往後行事,特彆與官府衙門打交道時,會便利得多。
在乾朝,神道宗門,基本都會受到人道衙門的約束和管轄。
雖然近年來,這種約束管轄漸漸變得鬆懈,變得無力,但在明麵上,規矩依然擺在那裡,沒有哪家敢直接說“造反”的。
畢竟朝廷的體量和兵力擺在這,即使政務日漸蔽敗,可這時候與官方對著乾,迎接神道宗門的,很可能便是被“伐山破廟”的下場。
趙天賜拜師,當然不是拜雲山觀主,而是拜在他雲誠道人的門下。
眾所周知,雲山觀主早已收山閉門,不會再收新弟子的了。
收徒儀式,雲誠道人也早命人準備妥當。他沒等多久,道童便來稟告,說趙家小公子已經上山,來到道觀中了。
“好!”
滿臉紅光的道人笑道,離開房間,前往正廳。
大師兄收徒,雲逸和雲寧都是會出席觀禮的,隻可惜師父明確表示要閉關修行,不會參與這等俗事。
……
約摸半個時辰後,陳晉帶著陳敏來到了雲山道觀的外院大門之外。
朱紅的嵌釘大門,門外兩尊白玉石獅子,顯得富麗堂皇,不像道門,更像是高門貴族。
有知客道人守在門外,把陳晉兄妹攔住:“兩位居士請留步,你們是來上香的呢,還是來拜神求符?”
陳晉答道:“我們是來拜師的。”
“拜師?”
知客道人微微一怔,然後道:“本道觀的仙家道長們,向來不對外收徒。兩位居士請回,下山去吧。”
陳晉道:“你誤會了,我們找的是你家觀主。”
“你要找觀主拜師?”
知客道人啞然失笑,立刻一揮手:“你們是來搗亂的吧,速速離去,莫要在此鬨事。”
陳晉也不惱,笑了笑:“你家觀主應該很快便會來的了。”
知客道人一聲冷笑:“大白天的,你在此發什麼白日夢?”
話音剛落,本來懸掛在外院大門門楣之下的一盞燈籠驀然亮了起來,一股氣息籠罩而下。
知客道人大驚失色,隨即反應過來,趕緊雙膝跪下:“參見觀主。”
一把蒼老的聲音響起:“你馬上請貴客到吾內院中來。”
“是是。”
知客道人連聲說道,已是滿頭冷汗,心中更是掀起了驚濤駭浪。要不是知曉觀主的神通本事,以及這把毋庸置疑的聲音語氣,他都懷疑是陳晉在搞鬼,假傳聖旨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個看著文弱的白麵書生,竟認識觀主?
怎麼可能?
“請道長帶路。”
陳晉依然是一副很平靜的樣子。
“不敢不敢。”
知客道人急忙擺手。
平日裡尋常的香客到來,敬稱他一聲“道長”,他也就半推半就地應了。可眼前這書生神秘莫測,似乎極有來頭,其哪敢當這“道長”?
“兩位,請,快請進門!”
……
外院正廳上,好一派熱鬨氣氛。
對於神道宗門而言,收徒屬於一件莊嚴緊要的事。
不過這番,雲誠道人收趙天賜,算是記名弟子,所以儀式上沒有那麼隆重。
當然,記名弟子並非不重視,而是流程所然。記名之後,就看這位趙家小公子能不能吃苦,能不能正式入門了。
那是以後的事。
當前,雙方各取所需,都是貪圖彼此的“名義”。
廳上,本來端坐在一旁椅子上的女冠雲寧驀然嬌軀一顫,猛地站立起身,直奔出去。
這一下變故,引得眾人紛紛側目而視,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小師妹,你怎麼啦?”
雲誠開口呼叫。
然而雲寧充耳不聞,疾跑出去,轉瞬不見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