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就讓人通知了扶蘇。
當即道:“讓他進來!”
“趙高!你去門外候著!”嬴政沉聲道。
“是!”趙高起身,連忙走了出去。
在殿外,趙高碰見了扶蘇,低聲道:“扶蘇公子,陛下很生氣,你莫要再頂撞陛下了,服個軟,這件事情自然也就過去了。”
若是平常,扶蘇定然會覺得趙高是個好人,因為每次趙高都會向自己示好,透露他父皇的心情如何,教他如何對待。
如今,他通過趙驚鴻的講述,已然明白了趙高是什麼人,自然不會給他好臉色,當即大步走入章台宮內。
趙高看著扶蘇的背影,心中冷笑。
……
“兒臣,見過父皇!”扶蘇恭敬行禮。
蒙毅急忙對扶蘇道:“公子,您快跟陛下解釋解釋,昨夜行凶之事,究竟為何。”
扶蘇聞言,麵不改色,正視嬴政,沉聲道:“父皇,昨日之事,是我一人所為,若父皇要責罰,便責罰我一人即可!”
蒙毅聞言,臉色驟變。
扶蘇怎麼能這麼跟始皇說話呢!
這不是沒事找事嗎?
蒙毅急的不行。
“混賬!”嬴政氣的一拍桌子,怒聲訓斥道:“你身為皇子,怎麼能做出這種事情!你知不知道,你雖是皇子,依然受秦律的管控!”
“當初商鞅君變法,公子虔知法犯法,商鞅君稱: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同樣對公子虔施以劓刑!”
“若你犯法,朕若不懲治你,那便是藐視秦律!若朕都不遵守秦律,天下人又怎會遵守秦律!”
扶蘇看向嬴政,絲毫不懼,反而沉聲道:“兒臣不懼!季父告訴扶蘇,君子要有所為!那陳鬆柏欺男霸女,欺辱我大秦百姓,更是無視秦律,我為何不能罰他?”
“按照秦律,他應當被處於腰斬!而兒臣隻是斷其人道,以示仁慈!”
嬴政蹙眉,盯著扶蘇,沉聲道:“若有此事,你應當告知延尉,而非動用私刑!”
“兒臣既已做了,便不後悔!”扶蘇沉聲道。
“你!”嬴政氣得不行。
他怒視扶蘇,“若文武百官要求朕處死趙驚鴻呢?你難道沒想過,趙驚鴻一介平民,會受到何等懲罰?”
扶蘇聞言臉上閃過慌亂之色,立即跪下來,沉聲道:“父皇,兒臣願意承擔所有罪責,此事與季父無關!”
“嗬!”嬴政氣笑了,“那趙驚鴻對你而言,竟然如此重要!甚至比朕還要重要?”
扶蘇聞言,深深地看了一眼嬴政略顯蒼老疲憊的臉龐,深吸一口氣,叩首後起身,沉聲道:“父皇,季父很了解您,我甚至跟季父說,他比我更像是您的兒子,甚至比我更了解您。”
“他告訴我,您很孤獨,身為一國之君,所忍受的孤獨非常人可以想象。”
嬴政聞言,微微動容。
“但是,我也很孤獨!扶蘇自小便沒有朋友,我是大秦長公子,亦是人人認為的儲君,他們待我,更為恭敬,言語之中,多為疏離。”
“但跟季父在一起,兒臣沒有這種感覺。”
“季父待我,如父如兄,悉心教導我,告知我為人處世的道理,告訴我朝堂的陰險狡詐,告訴我您是多麼的愛我。”
“季父告訴我,您所承受的更多,如同淋過雨的人,想要為我撐起一把傘。”
嬴政聽到這話,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猛地握緊了拳頭,心臟砰砰的加速。
他甚至自己都沒有意識到這些。
但聽到這話,他才明白,自己就是如此啊!
他尚未出生,就被他父王丟棄,在趙國忍受欺辱;回到秦國以後,以為就要幸福了,誰知他父王撒手人寰,導致他從未感受過父愛,更不知道如何做一位父親。
他經曆很多。
彆人的欺辱。
朝堂的爭鬥。
所以,他不希望扶蘇經曆這些。
所以,他才會將扶蘇保護起來。
同樣也導致了,扶蘇被那群儒生教導成了這副樣子。
他知道,不能全怪那些儒生。
因為他從未受過他父王的教導,更不知道如何去教導自己的兒子。
扶蘇養成這樣的性格,他占有很大的責任。
但他依然想要護著扶蘇,不希望扶蘇卷入朝堂的爭鬥之中。
所以他才動了將扶蘇派遣到上郡去,交給蒙恬來保護。
不管朝堂之內發生了什麼,蒙恬的三十萬大軍都能很好的保護扶蘇。
按照趙驚鴻這句話,那便是:他淋過雨,想要為扶蘇撐起一把傘!
說的實在是太準確了!
趙驚鴻莫非是他肚子裡的蛔蟲,所以才會如此了解他?
“我跟季父在一起,感受到了溫暖,感受到了被關愛,感受到了友情。”扶蘇沉聲道:“若有朝一日,哪怕上了戰場,扶蘇也願意放心將後背交於季父。”
“因為兒臣知道,季父絕對會保護兒臣!”
“有季父在,兒臣便不會孤獨。”
“若父皇要懲罰季父,那便將罪責都放在扶蘇身上吧,扶蘇願意一並承擔!”
說完,扶蘇深深叩拜。
蒙毅也立即跪了下來,沉聲道:“陛下,趙先生乃天下難得之奇才,而那陳鬆柏乃欺男霸女之紈絝,為了這樣一個紈絝,而處罰趙先生,難免會讓趙先生寒心呐!”
“而且,趙先生獻出國策,對大秦有功,陛下!萬不可對趙先生用刑啊!”
秦朝刑法嚴苛,若處於刑罰,那必然是非常嚴重的。
秦律之多,多為肉刑。
幾乎會將一個人給廢掉的!
“父皇!兒臣願承擔一切!”扶蘇再叩首。
嬴政盯著扶蘇看了許久,最後歎息一聲,“起來吧!”
扶蘇聞言,抬頭看向嬴政。
不知怎地,他覺得自己父皇似乎一下蒼老了許多。
“你有驚師相伴,朕很欣慰。朕年少時,亦有好友,乃燕太子丹,而我二人,卻注定為仇敵,他亦派荊軻刺殺於朕。”
“而朕這一生,終難得如驚師一般的友人。”
“扶蘇,你很幸運!”
扶蘇詫異,沒想到他父皇會跟他說出這番話,他感覺這似乎都不像是他父皇能說出來的話。
“驚師,可為你左膀右臂,亦如肱骨,亦是如同頭顱,猶如鼻眼之重要,你且要好生護著他。”嬴政沉聲道。
“兒臣明白!”扶蘇沉聲道:“兒臣絕對不會讓季父受奸人所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