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驚鴻見扶蘇不說話,笑了笑,雙手套在袖筒裡,靠著牆壁,靜靜地看著扶蘇。
許久,扶蘇才緩過神來,一雙眸子略帶驚恐,更多的是驚喜和崇拜的神色,“先生莫非神人也?連扶蘇心中所想,都可知!”
趙驚鴻擺了擺手,“我不是什麼神仙,就是知道的多一點。”
“先生之學,必然如仙人般!”扶蘇感歎道。
趙驚鴻笑了笑,“沒那麼誇張,也就知道上下五千年的事情吧。”
上下五千年?
扶蘇瞪大了眼睛。
那豈不是說,前知兩千五百年,後知兩千五百年?
隔壁的嬴政也驚呆了,激動地對身側的蒙毅道:“此人大才!此人大才啊!”
蒙毅也滿臉震驚,“若真如此人所說,確實是驚世之才!”
隔壁再度傳來扶蘇的聲音,“那請問先生,我是否可以完成心中所想?”
“嗬嗬!”趙驚鴻毫不猶豫地冷笑諷刺道:“你覺得呢?”
扶蘇臉色一紅,“扶蘇覺得,就算做不到如此,但也至少可以做到一位明君吧?”
“哈哈哈哈!”趙驚鴻不由得大笑起來。
扶蘇麵色漲紅,不敢去看趙驚鴻。
笑了一陣,趙驚鴻走到扶蘇跟前,伸手拉著扶蘇的手,盯著扶蘇的眼睛,沉聲道:“扶蘇啊扶蘇!你真的是不自知啊!”
“你可知!就算你登上皇位,不釋放六國貴族,你也不是明君,而是以一位軟弱之君!”
扶蘇麵色大變,“先生何出此言!”
隔壁的蒙毅也立即道:“陛下,不要再讓此人胡言亂語了!”
嬴政瞪了蒙毅一眼,“靜心聽!”
蒙毅急的不行。
如果真的讓趙驚鴻說下去,扶蘇可就真的沒有繼承皇位的可能了啊!
隔壁,趙驚鴻拉著扶蘇,眸光銳利,繼續道:“你知道淳於越他們對你做了什麼嗎?”
“他們教我知識,是吾之師,猶如先生對我一般。”扶蘇道。
“哈哈哈哈!”趙驚鴻大笑一聲,對扶蘇道:“我真的謝謝你!彆拿他們跟我一起相提並論,我覺得惡心!”
扶蘇微微蹙眉。
“淳於越教你讀儒家經典,給你灌輸仁愛思想,讓你禮賢下士,讓你廣收門客,讓你屢次跟嬴政進諫。”
“去之前,你不知道嬴政會生氣嗎?”
“勸諫之前,你不知道自己會讓嬴政難堪,下不來台嗎?”
“你不知道自己會承受懲罰嗎?”
“你知道!”
“你害怕過,你猶豫過!”
“但,淳於越他們跟你說,讀書人,當如此,為天下百姓而死諫,雖死猶榮,名留青史!”
“所以,你去了!”
“這是在壓榨你的底線,讓你成為隻聽他們話的傀儡!”
“讓你禮賢下士,他們說什麼,你就聽什麼。”
“給你講周朝的輝煌,給你描繪出一個盛世,等你登基以後,就會按照他們設定好的理想方向去發展,這是最有利於他們的!”
“而你,就活生生成了他們的傀儡!”
“而你,在以後朝堂之中,跟他們持有反對意見的時候,他們就會用先賢先聖那一套,來打壓你!”
“若是你還不同意,他們就用死諫這一套來威脅你!”
“到時候,朝堂之上,都是他們的人。”
“他們死,名留青史,而你,將惡名流傳,給你披上一個昏君庸君的名聲,遺臭萬年!”
“你說,你有什麼政策可以推行下去?到時候,你不過是他們的傀儡。”
“而這些腐儒,又有幾個是治國之才?”
“到最後,你耳目僅停留在朝堂之上,他們說什麼你就聽什麼,壓根無法得知百姓生活情況。”
“這樣,你還能有什麼成就?”
“你!明白了嗎?”
趙驚鴻撒開扶蘇,將其推開,目光灼灼地盯著扶蘇。
他要輔佐扶蘇的話,就得打破扶蘇原本的思想。
要不然,扶蘇還將自己跟那群腐儒畫等號。
到時候,扶蘇到底是聽自己的,還是聽那群腐儒的?
現在就要將扶蘇罵清醒了,省的以後再跟那些腐儒有牽扯。
若是不行,他們什麼也做不成!
今日就要做好切割!
扶蘇被趙驚鴻推了一個踉蹌,心中更是掀起驚濤駭浪。
不!趙驚鴻說的不對!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
他心中在呐喊。
但是,另外一道聲音也在喊:對啊!他說的是對的!無法反駁,根本無法反駁,確實如此!
扶蘇徹底沉默了,滿臉掙紮之色。
隔壁的嬴政聽完這些,都氣笑了。
“可惡!真是可惡啊!這群腐儒,竟然懷揣著這種心思!簡直該死!他們都該死!”
“朕竟然都沒有察覺到!”
“若是讓扶蘇繼承皇位,那以後必然軟弱,處處受到儒家拿捏,等於自廢雙耳雙眼!”
“這趙驚鴻,果然是大才之人啊!”
“陛下!”蒙毅低聲道:“扶蘇公子定然不會如此的……”
“蒙毅啊!你也不用護著扶蘇,那趙驚鴻說的對不對,你心裡不明白嗎?”嬴政對蒙毅道。
蒙毅沉默了。
“好好聽著吧!趙驚鴻這是在罵醒扶蘇呢!若是他能夠明白,醒悟過來,一切都不晚!”
“扶蘇真是好福氣,在此遇到了趙驚鴻,一切都為時不晚!也算是上天眷顧!”
嬴政心中不由得想到了一個人,一個對他一生幫助極大的人,甚至,他還要稱那人一聲:仲父!
聽到這話的蒙毅,心中不由得一喜。
看來,此人的言語,在嬴政心中地位極重,這番言論,反而不是禍事,相對來說,對扶蘇算是一件好事。
隔壁沉默了許久。
扶蘇許久才緩過神來。
扶蘇麵色微白,經過剛才一番內心掙紮和天人交戰,顯得有些疲憊,“敢問先生,那扶蘇該如何做,才能不被掌控?才能脫離他們的思想禁錮!”
趙驚鴻微微點頭,讚許地看著扶蘇,“你還算沒到不可救藥的地步,能夠明白這些,已經很厲害了。很多人,被儒家思想囚禁一生,終其一生無法脫困,你能想到這一點,已經超過很多人了。”
扶蘇深吸一口氣,拱手沉聲道:“扶蘇,請先生賜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