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紅霞沒想到妹妹反應那麼大。
她和欣欣都是苦命人，在家裡挨打都是常事。
尋常打得厲害了她就抱著女兒回房間，這樣洪母就不會打欣欣出氣了。
況且她想著，二妹怎麼都算客人，在外人麵前，婆婆總會收斂一點，妹妹也實在厲害，等她一走，婆婆肯定又要借題發揮。
一想到這，薑紅霞就一臉愁容。但一抬眼，她看見女兒挽起袖子的手臂都被擰紅了，眼淚立即掉了下來。
“欣欣，你快起來，你出來乾嘛？你快進屋去，媽媽跟你二姨還有奶奶說兩句話。”
“你要聽話，啊！”
她半句不提洪母的不是，薑鳳霞卻忍不了這個。
她本來就不是個聰明的人，她是直腸子，有什麼話就必須得說，憋不住。
特彆是在氣頭上，她就顧不上那麼多了。
“聽什麼話？欣欣被這個惡毒的老太婆掐成這樣了你沒看見？”
薑紅霞立即低下頭，一點底氣都沒有。
薑鳳霞太生氣了，以至於不想搭理薑紅霞了。
“女孩怎麼了？你自己不也是女的嗎？你從你媽肚子裡爬出來，轉頭就嫌你媽是個女的？你這個惡毒的死老太婆，你怎麼不掐死你自己？欣欣那麼小，你掐她還揣她，你活該沒孫子，你就是有孫子，等你死了爛在家裡也沒人給你收屍！”
洪母被氣得眼前發黑，指著薑鳳霞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她是典型的欺軟怕硬，碰上薑鳳霞這種不要命的，她反而冷靜下來了。
她能打薑紅霞，打洪欣欣，那是因為這是她兒媳，是她親孫女，這倆跑不了，關上門收拾就收拾了，兒子回來也不會向著她們。
但薑鳳霞這女人不一樣，她男人在運輸隊上班，有一幫兄弟，都人高馬大的，運輸隊的油水多，看她身上穿的衣裳就知道有錢。
洪母隻敢罵兩句，可不敢跟薑鳳霞動手。
結果沒想到薑鳳霞說話那麼難聽。
她想要孫子不就是為了將來後繼有人，死了有男丁摔盆嗎？
死丫頭這是往她肺管子上戳啊！
洪母也顧不上那麼多，她衝上去伸手抓薑鳳霞的臉，她要抓爛她的嘴巴。
誰知薑鳳霞早有防備，洪母直接撲了個空，摔了個狗啃屎。
薑紅霞驚呼一聲，趕緊去扶，卻被洪母一把推開。
洪欣欣護著薑紅霞，“不要推我媽媽！”
母女兩人抱在一起，壓抑地哭著。
薑鳳霞已經冷靜了下來，她故意對薑紅霞道：“我這次來是給你介紹工作的，幫我一個朋友賣東西，一個月給五百。”
洪母立即從地上爬起來，顧不上狼狽，立即道：“一個月給五百？那麼多？”
她的眼睛雪亮，變臉速度令人瞠目結舌。
洪剛在鋼鐵廠上班一個月工資也就六百多，什麼活一個月能給五百啊？
洪母向來看不起薑紅霞這個兒媳，但薑紅霞賺的錢她是不嫌多的。
薑紅霞不是她兒子，所以她可不管人介紹她去做什麼工作，隻要能把錢拿回家就行。所以她臉上立即就掛上了笑容。
“欣欣她二姨，你說的這是真的嗎？”
“如果是真的，那就去唄，反正欣欣她媽在家閒著也是閒著。”
薑鳳霞翻了個白眼，直接沒搭理她。
薑紅霞這才反應過來。
她有些不敢相信這麼好的事情落到她頭上。
“這，這麼好的工作，我，我去能成嗎？”
反倒是洪母瞪了她一眼，“人家給你那麼高工資你還不去，你想留在家裡吃白飯啊？”
轉眼看見薑鳳霞的神色，洪母立即就換上了笑容，就跟變臉似的，連跟薑紅霞說話的語氣都溫柔了許多，“哎呀，這不是你妹妹親自來了嗎？你妹妹都來了還有什麼不能成的？”
她訕笑，“你呀就是愛瞎操心。”
“你說是不是啊欣欣她二姨？”
她眼珠子轉了一轉，忽然之間推了洪欣欣一把，“欣欣她二姨，那你說咱們欣欣成不成？把她也帶去唄，咱們也不要一個月五百，給一……兩百也成。”
她咬了咬牙，一副難以取舍的樣子，把薑鳳霞給氣笑了。
“那要不給你也安排一個，一個月也給五百塊？”
洪母一愣，隨即大喜，立即抓住薑鳳霞的手，那表情，熱絡地就跟看見了親媽似的，“你說真的？”
薑鳳霞冷冷甩開了她的手，“欣欣才十三歲，雇傭童工是違法的。”
這就是不成了。
這個時候洪母才意識到薑鳳霞是故意這麼說，嘲諷她呢。
但一想到兒媳那個一個月工資五百的工資，怎麼想都覺得舍不得。她就不敢對薑鳳霞說難聽話了。她繼續陪著笑，“欣欣她二姨，那你就把你姐給安排去。”
“放心，家裡有我，亂不了，你就安心去。”
薑鳳霞瞥了洪母一眼，“欣欣才十三歲，小學都沒畢業你們就不讓她讀，這要是念了大學，一個月少說也能賺千把塊錢。”
洪母一愣，隨即懷疑道：“她一個女孩，大學能考得上嗎？又不是男孩天生腦子好。”
一聽她這麼說，薑鳳霞就想打人。
什麼女孩比男孩笨，腦子沒男孩好，都是扯淡。
隻要肯學，讀書這種事怎麼可能還分男女？如果說每個人天賦不同，那還有的說，可如果小學都不讓孩子讀，還能指望孩子以後能有什麼出息？
大概洪母也沒指望過洪欣欣。
因為她是個女孩，以後最大的價值就是找個好人家嫁了，給家裡掙一份彩禮。
所以她也不在乎這個女孩讀不讀書，隻要是女人，能生孩子就成。
“怎麼不能？我對象他們單位就有女大學生，每天坐辦公室，一個月工資就有八百多。”
“還有糖煙公司他們效益那麼好，還不是招女同誌，條件是大學生，工資得有一千多。”
洪母倒吸一口涼氣。
嘴裡嘀咕道：“真能賺那麼多錢？”
薑鳳霞瞥了她一眼，“反正小學沒畢業乾啥都不成。”
洪母總覺得薑鳳霞在內涵自己，但是她沒證據。
他們這一代人大多沒讀過什麼書，沒什麼見識，無非就是一輩傳一輩的觀念，永遠活在牢籠裡麵無法掙脫。
薑鳳霞不知道上輩子洪欣欣的結局是什麼，但生在這樣的家庭，媽媽瘋了，爸爸跟彆的女人生了一個不知道是不是親弟弟的男孩，她的結局不可能會有多好。
這輩子，她希望這孩子也能走一條不同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