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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子秘境內,送走了秦勝雍的王魃,看著麵前五隻被摩羅巨象道種種入的靈雞、靈龜,心中微微沉吟。
因大洪水之災,西陀洲與風臨洲也算是有所仇怨,隻不過隨著天變的出現,以及慈無等人的率先赴死,兩洲修士間的仇怨也自然是隨之一筆勾銷。
除非這些西陀洲僧人們仍舊不明天時,妄動好殺,惹到了風臨洲,否則自可安穩待在那北海洲上。
而西陀洲即便沒落,可傳承底蘊尚在,來日或許也能成為萬象宗的助力也說不定。
想到這,王魃卻忽地心中一動。
不由得再次目光透過秘境,仰首觀天,手指掐算。
在這極度的森寒之中,他卻隻有無比舒適的感覺。
“慈無師伯竟已經選中了傳承之人!”
漸漸的,遠處的那團佛光,在眾人的視線中也一點點清晰起來。
“有今日之因,方有他日之果……是了,能有這般領悟,必然便是慈無師伯的原話。”
“若非尊者及時出手,將我等帶來此處,我等也在這北極冰淵周圍不受天地所限,護持住後輩們,隻怕整個西陀洲也隻剩下了我們幾個老家夥。”
空氣仿佛在這一瞬間安靜了下來,隻餘下了風雪吹拂的聲音。
隨後便徑直離開了萬法峰。
而就在這時,壯僧照澄的虛影也隨即來到了冰道人麵前,朝著冰道人合掌一禮,言語竟充滿了客氣
“檀越若是不棄,可入冰淵之內修行,隻是還請勿要驚擾到尊者,我等感激不儘。”
成百上千位殘餘的西陀洲僧人們,聞聲從地底冰層之下飛速穿出,目光驚訝地看向遠處。
冰道人看著這一幕,心中恍然之餘,也不得不佩服於那位已經補天的老僧慈無,眼光之毒辣。
隨後徹底放開了心神,徜徉其中。
其後橫渡北海,海中的凶獸欲要吞下它,可到了近前,卻紛紛驚逃,它也絲毫不曾理會。
也不知走了多久,它的靈力與氣血已經低至了極點,然而在這微弱無比的身軀之中,卻不知何時,亮起了一道更為微弱的佛光。
聽到照戒的聲音,其他幾位化神僧人的虛影,也都不由得看向冰道人,眼中儘是錯愕。
“能通融檀越進去,已是不易,再往下,那是‘照澄’負責護法,他佛心堅定難撼,昔日慈字輩在時,或許能說動,可如今……老僧也難以說服,檀越若覺不夠,不如繼續在此處修行一番,借此地靈氣助益修行。”
所有僧人的目光,越發期待。
卻見白茫茫的雪原深處,風雪之中,有一道金光從容踏雪而來。
“化神……”
照戒原本還盯著遠處,可聽到冰道人的這話,卻不禁一怔,扭頭看向冰道人,驚疑道
“《元空無相》乃是心緣大士不傳之秘,便是在西陀洲所知的人也極少,檀越是如何知曉?”
照戒更是目光呆滯,忍不住看向冰道人
“他、他是猴子?”
“昔日,我曾見過慈無大師……”
感受著四周傳來的眾多窺伺之感,冰道人並不受影響,專心體會著這冰淵深處的濃鬱寒冷意境。
微微抬頭,感受了下上方的寒意和靈氣,心中暗暗搖頭。
壯僧微微皺眉,上下打量了一番冰道人,倒也並未發火,而是搖頭道
“你修行冰法,此處倒是的確適合與你……但還是那句話,尊者便棲居在下麵,若是驚擾了尊者,我們無顏麵對尊者,更無顏留在此處,你還是上去吧,本來按照我的意思,就不該容許其他人下來的。”
看向遠處的金光,他隨即低聲解釋道
隻是它依舊不聞不問,垂首合掌,默默前行。
隱有梵唱之音,傳遍此片天地。
就在這時,猿猴沒有了佛光庇護,風雪疾吹之下,竟直直朝著雪地倒了下去。
“這般說來,此猿便是師伯昔日種下的‘因’,而今日便是‘果’了。”
而直到冰雪落儘,那身影抬起了長滿了灰色絨毛的腦袋,所有僧人們卻都一下子愣住了。
“那時北海洲上堪稱天崩地裂,風雨飄搖,域外天魔也卷土重來,對我等虎視眈眈,老僧和幾位照字輩因為受天地限製,不得出手,隻能坐觀不少寺廟傳承因此滅絕……”
雙手自然合攏,雙膝盤坐於空。
待佛陀虛影撤下,那身影忽地一抖。
一時間,成百上千道佛光驟然亮起,卻不分散,而是徑直落入了已經昏迷的猿猴體內。
倒不是相信這些僧人,而是相信本體的推斷。
隻是它仍未停止,雙手合十,低頭默誦,如苦行僧一般,在起伏綿延,看不見儘頭的蒼茫冰雪大地上踽踽獨行。
照戒卻微微搖頭
“不可說,不可說,檀越稍後便知。”
一個身形粗碩的壯僧披著一件破爛的金縷大紅袈裟,正目露不滿之色,立在他麵前不遠處。
“大師……”
冰道人微有些意外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冰道人身上的道意越發趨近圓滿,卻還是差了一點,是以遲遲無法凝就道機。
冰雪崩裂,紛紛落下。
而即便是原本遲疑的照戒,此刻也終於放下了心中的成見,低聲虔誠誦經。
當下心念微轉,看向樹上的一道灰色身影,出聲道
“這次,就辛苦你走一趟了。”
此刻的他仔細盯著遠處金光,很快又驚又喜
“是《元空無相》,不會錯的,這就是大輪佛國的《元空無相》!”
它看著那白色焰火,雙手再度合十,宣了一聲佛號。
壯僧照澄深深看了眼那立在雪中的猿猴,卻沒了之前在冰淵中的粗糲,對冰道人和聲詢問道
靈氣稀薄無比的北海洲上,靈力很快耗儘,靈力屏障也隨即告破。
當下一路朝著深處落去。
“不好!它跋涉數萬裡之遙,已經耗儘所有……諸僧聽令!”
“眾生畏果,菩薩畏因?”
“傳下此法門之時,他還說,眾生畏果,菩薩畏因,有今日之因,方有他日之果。”
那壯僧聞言皺了皺眉頭,直言道
“你能下來,想必照戒也和你叮囑過,再往下乃是尊者所在,不可輕易打攪,你若要修行,還是往上麵去去。”
這驚呼之聲,也讓照戒和冰道人都不由得朝遠處看去。
看到這一幕,僧眾們頓時更無懷疑。
其餘幾人亦是神色變化。
此時佛光如嶽,在這雪原上大步行走……
而照戒猶豫著看了猿猴一眼,最終還是歎了一聲,隨即盤坐在半空中,低頭盤珠,默念佛經。
此處的極寒靈氣充裕無比,絲毫不遜於萬象宗宗內。
見這壯僧並無商量的餘地,冰道人心中沉吟了一番,隨即朝著對方微微一禮,便迅速朝著冰淵之外飛去。
卻仿佛是一盞盞豆燈,迎接著遠處風雪中的身影。
不隻是他,其餘的幾位化神僧人分化出來的虛影也都個個麵色激動。
雖然聲音粗糲,但冰道人卻能感受到對方情緒的穩定。
經過代國,在代國鬼市鎮守的帶領下,抵達了風臨洲最北處,隨後其駕著一艘竹筏,消失在了茫茫大霧之中。
冰道人正欲附和兩句,卻忽地遠遠聽到有驚呼聲傳來。
照戒緊緊盯著遠處的那道金光,滿眼不可思議,語速飛快道。
察覺到這一幕的冰道人心中詫異,連忙低聲詢問起身旁的照戒。
視線儘頭處,一股蔚為壯觀的白色瀑流從看不見的地方,噴湧向天空,吹散向四周,猶如一朵綻放的白色焰火……
而對方身上的氣息,也讓冰道人心中微微一提。
照戒不由回過頭,看向那漸漸靠近的柔和佛光。
不一會,他便再度落到了之前照澄看守的位置。
“此路艱辛,需要你一步一步,不得鬆懈。”
“另一位?”
赤膊老僧照戒反倒是第一個出聲,滿眼難以置信。
虛影之中,卻是一尊被冰雪覆蓋、身形佝僂,極度矮小之人。
……
身上的冰霜隻是眨眼間便幾乎將它埋葬。
一邊感慨道
“在下來此修行,不慎誤近此地,還請大師見諒。”
冰淵之中,也隨即有三四道虛影分化飛出,極目遠眺,旋即麵露驚容。
隻是它似乎渾然不覺,不曾有片刻停歇,也不曾有片刻遲疑,目光平靜而堅定,在這茫茫雪原之中,一步步行去。
有了這個想法,他也便遵循本心,客氣詢問道
照戒麵色一愣,也一下子反應了過來,神色有些震驚
這些蛛絲馬跡皆是碎片、殘絲,沒頭沒腦,不知前後。
照戒感受了下冰道人的氣息,也不禁點了點頭。
當下無奈道
“如今慈字輩皆已不在,照澄那邊,老僧也無有辦法,檀越見諒。”
他神色激動,就仿佛是見到了天大的喜事。
此為佛陀三十二相之一的‘眉間白毫相’。
它瘦小的身上,很快便凝結出了一層厚厚的冰霜。
照戒也許是心中有愧,當下竟是親自送冰道人離開了冰淵。
它忽地心有所感,微微頓足,抬首望去。
“不可能!”
也不知過了多久。
“師叔怎麼會將《元空無相》教給一個猴兒?”
“尊者棲居之所,檀越勿要再進一步!”
這不是海量的靈氣就能解決的事情,也未必是對方修行時間不夠,主要還是看環境和修行者自身的悟性、底蘊。
“不,慈無大師看中了另一位。”
“你要下去?”
照澄更是忍不住低下頭去,口中反複念叨
長滿灰色絨毛的眉心處,緩緩浮現出一點白毫。
他迅速回過神,目光第一時間掃視四周。
這金光並不算明亮,甚至在雪原的茫茫白亮前,顯得微弱無比。
冰道人也沒有隱瞞
蓮花綻放,異香彌漫。
冰道人頓時明白了過來,倒也並無生氣之念,點點頭,看了眼被眾僧人以佛法恢複狀態的戊猿王,也不拖泥帶水,徑直便轉身飛入了下方的冰淵之中。
中途卻是遇見了赤膊老僧照戒,聽到冰道人的講述之後,神色淡然
即便他願意冒著驚擾到尊者的風險,放冰道人進去,也同樣要卡在方才那壯僧照澄這一關上。
但為尊者護法,是幾位殘存的照字輩僧人們共同商議的結果,且照澄行事近乎呆板迂腐,也不是他能勸得通的。
但於他而言,卻已經起不到太大的效果。
隨著冰道人在北海洲的點點推進,原本模糊不清的天機,如今卻是漸漸露出了一些蛛絲馬跡。
隻是這一次,卻隻見到照澄本體盤坐於半空,體內同樣有佛光飛出,朝著上方飛去。
隻是沒有靈力,它便靠著濃厚無比的氣血,繼續向北,一刻不停。
先是一怔,旋即竟當先變色
“這……大輪佛國?!”
“大輪佛國?”
山高路遠,終究不抵心中堅定。
猶如風中殘燭,卻又像是那燃遍荒野的一點火星。
幽暗無比的冰淵深處,似乎藏著無數窺伺的目光。
佛光源源不絕,湧向猿猴。
此話一出,下方僧眾轟然應諾!
而這一刻,不止是照戒。
便是原本最是無法接受的照戒,聞言也都目光複雜地看向那猿猴。
炸耳的聲音,將冰道人一下子便從修行的狀態中驚醒過來。
“大輪佛國乃是大洪水之前,整個西陀洲之上最大的佛國,萬千佛國皆以其為尊,大輪佛國之主,名為‘心緣大士’,若他還在,我等也不至於落到如今這步田地……”
心念電轉,他平靜地解釋道
隨後也顧不上冰道人,連忙便吩咐起了四周的僧人們。
所有人都目露期待地看著。
它雖少有外出,但宗內弟子們看到它,卻無不麵露敬色,在知道它欲要前往之地,立刻便有弟子領著它前往了地物殿的傳送陣。
也許很短,也許很久。
“此猿天生佛性,合該繼承他的衣缽。”
“敢問檀越,當時慈無師伯還說了什麼?”
猿猴身體悄然浮起,籠罩在佛光之中。
和其他僧人不同,這位壯僧頭頂上赫然印著十二道戒疤。
冰道人這一刻,卻瞬間明悟了什麼,目光閃動
“看來本體也已經算到了。”
冰道人微微搖頭,目光落在了遠處的金光
一尊佛陀虛影目露悲憫,一手指天,一手指地。
冰道人鎮定自若
“不錯,慈無大師昔日在西海國之外的八重海中,特意將《元空無相》教給了它。”
隻是出聲之人似乎也並沒有遮掩的意思。
梵唱、佛光、經幢……
寒流如刀,透穿靈力屏障。
不止是他,下方的僧眾也毫不猶豫地再次念誦起來。
“敢問大師,如何才能允我下去?”
“……迎此界再世佛主!”
隨後攀越‘颶海關’之巔,頂著風雪,一路向著西北前行。
照澄原本還未察覺,此刻卻一眼看出了猿猴的狀態,心中快速衡量了一番,隨後連忙出聲
佛陀終於行走到了眾人麵前,高聳入寒流之中。
“……是什麼……快看……”
他有預感,也許惟有到了這冰淵的更深處,才能對他的修行有較大的幫助。
腳印之中,隱有蓮花綻放。
冰道人自然聽出了對方的意思,下麵那個壯僧照澄認死理,照戒也搞不定,當下微微搖頭
“多謝大師好意,隻是靈氣易得,真意難覓,如今在下缺的,正是此處所蘊之極寒。”
一步一個腳印。
佛光似乎完全不受此處寒流的影響。
那灰色身影很快便跳了下來,似也覺察到了什麼,朝著王魃合掌躬身,如似一位老僧一般。
眼中不由得閃過了一抹訝色
“慈無,竟看得那麼遠。”
定睛細看,照戒畢竟是化神存在,神識掃蕩,轉眼便看到了那金光。
風雪遮蔽了它的身體,幾乎已經看不出本來的模樣。
但很快便被茫茫大雪所掩埋。
這其中,也自然是有冰道人方才見到的壯僧照澄。
聽到冰道人的話,眾人皆是神色動容。
冰道人微有些疑惑,他目力受限,神識範圍也遠不及照戒,是以雖然看到了一點金光朝著此處行來,可風雪之中卻也無法看清。
下一刻,一位位僧人的掌心處,亮起了一團團金光。
它所過處,冰雪消融,化作了潺潺溪水,向著低窪處流去,溪水兩岸,種子發芽,野草蓬勃生長,茫茫白色雪原之上,多了一抹綠意……
冰道人也沒有打擾,回禮之後,便徑直繼續朝著下方落去。
伴隨著它的行走,佛光也悄無聲息地越來越亮,越來越純淨、溫暖。
“慈無師叔將《元空無相》傳給檀越了?”
照澄合掌在前,宣了一聲佛號,似是已經猜到了冰道人想要說什麼,低聲慚愧道
“方才照澄以‘他心通’之法,窺測檀越心意,已知曉檀越與佛主關係,照澄著實慚愧,還請檀越勿怪。”
但王魃卻還是憑借著高深的卜道修為,把握住了其中的一條線。
隨後再度垂首,朝著那白色瀑流的方向,一步步走去。
見到冰道人,他再次朝著冰道人合掌一禮,隨後閉目誦經。
當下,諸多僧人們紛紛頂著風雪,各自就地盤坐,雙手合攏,低聲默誦經典。
後來,氣血也漸漸耗空,它的動作終於變得遲緩起來。
很快便麵露異色
“天機,更為明朗了些……”
冰道人心態淡漠,近乎無情,倒也沒有太多的失望,隻是點了點頭,和照戒行禮之後,便即飛了出去。
他不由得猛然抬頭,再次看向雪中的猿猴,眼中異色閃爍
《元空無相》不可能作假。”
風雪吹拂,卻在接觸到那佛光的刹那,化作了和風細雨。
然而聽到照戒的話,冰道人卻不由得一怔
“心緣大士……元空無相?”
“成了!”
冰道人忽地睜開了雙眸。
這一刻,道意流動,道機天成!(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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