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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魃的腦海中,立時便生出了一個猜想:
“萬神國這是要去皇極洲了?”
大船顯然是往東行去,而風臨洲往東,自然便是皇極洲。
“是擔心大晉這邊修士會出手,所以才提前逃走麼?”
王魃心中若有所思。
神識悄然掃過四周,在這一座座神殿之中,他清晰感受到了一位位邪神不加掩飾的氣息。
但也有一部份神殿之內,卻空空蕩蕩,似乎完全沒有了主人的存在。
“絕大部分,似乎都比三等神要低一些……是都變成了四等神種?”
占據了陰神神位之後,他也知道了不少關於邪神的秘辛。
此界之中,除了極少數的情況外,邪神幾乎能做到不死不滅。
當然,死而複生也自然是要付出代價的,這是天道至理,不可違背。
邪神死後,之前積攢香火之力成長起來的實力,便儘數歸零,一切都重頭開始。
而一旦重頭開始,重新化為四等神種的邪神再想獲取足夠的香火之力便力有不逮起來。
畢竟邪神那麼多,香火總量有限,總要分個高低多少出來。
母神至公無私,不願邪神之間彼此內訌,故而全憑各位邪神的貢獻,以此分配香火之力。
四等的神種比起那些三等、二等邪神們,獲取貢獻的能力,自是遠遠不如。
一步慢,步步慢。
這也導致了邪神們哪怕可以複生,卻也無論如何都不願坐以待斃。
正在這時。
王魃的耳邊,卻忽地傳來了一道難分男女,略帶著一絲欣喜的聲音:
“汝終複蘇矣!”
王魃心中驟然一提。
源自陰神記憶的本能讓他幾乎是在一瞬間便反應過來這道聲音的主人身份。
“是母神!”
他頓時凜然。
心中在這一霎,更是迅速泛起了無數個念頭。
難道他被認出身份了?
該怎麼辦?
逃,還是……
但僅僅是一瞬間,他便鎮定了下來。
一來,他已經占據了陰神神位和記憶,說他是陰神,沒有半點問題。
二來,昔日韓魘子不知道用了什麼辦法,抹去了所有人對陰神的記憶,按照陰神在之前遲遲無法複蘇的情況來看,很顯然即便是母神,也同樣忘記了有關於陰神的一切。
也就是說,除了他和已經隕落的韓魘子之外,根本沒有人知道陰神到底是什麼模樣、掌握著什麼手段。
想到這,儘管還有些許的忐忑,但他還是鎮定了心神,如同記憶中的陰神一般,回以聲音:
“母神在上,吾回來了!”
“吾必要令那毀吾軀體的修士,永墮夢境!”
聽到王魃的回應,母神那邊卻頓時變得安靜,過了半晌,才緩緩傳來了母神略有些無奈的聲音:
“既然複蘇,也該記點教訓。”
“吾記住了。”
王魃眼見母神並未察覺,心中稍稍鬆了一口氣,隨後仍是按照陰神的習慣語氣,故作疑惑道:
“吾等為何要離開風臨洲?又要往何處去?”
聽到王魃的疑惑,母神聲音中充滿了一絲無奈:
“汝方才複蘇,尚不知此前之凶險,有煉虛修士逆天而行,打破了至高穹天,吾等也被修士送往天外,受那域外天魔吞食,好在至高穹天內,吾等香火不絕,得以複生。”
王魃明知故驚:“竟有如斯凶頑修士?母神受難了!”
至高穹天,便是邪神們對天地意誌的稱呼。
母神回道:
“無妨,隻是風臨洲到底是太過凶險,雖說如今至高穹天已經不允有化神修士存在,可之前豺頭神、布袋神回來稟報,大晉之中,似仍有化神修士……吾等已經跌至穀底,不可不防,如今便是前往皇極洲。”
頓了頓,隨後又道:
“汝此刻複蘇,也恰能賺取貢獻,享用香火。”
王魃心中,卻飛快閃過了一抹念頭。
按照他所知道的,母神乃是孕育出萬神國眾多邪神的最初神,雖無有殺伐之力,卻能加持諸多邪神,令其戰力遠超尋常,更重要的是,在母神麵前,所有邪神都天然低上一頭,受其驅策。
這讓他不由得便生出了一個略有些大膽的想法。
若是以陰神之力,在母神反應過來之前便控製住母神……會如何?
是不是便可以通過母神,來掌控萬神國的所有邪神?
坦誠來說,這個想法有點大膽,但並非不可能實現。
母神複蘇不久,如今多半也和他一樣,尚處於四等神種的階段。
以他的陰神之力,有極大可能搶先控製住母神。
唯一的問題是,此刻陰神神殿的位置處於最外圍,而母神卻身處最為核心處的神殿裡,並未露麵,也被其他諸多神殿拱衛。
這般情況下,他恐怕還沒來得及對母神出手,就要被其他邪神攔下。
“隻能先看看。”
王魃心中暗暗做著準備。
反正即便是失敗了,也沒有太大的影響,無非是舍棄了眼下這具最適合顯化的神像軀體而已。
但就在這時,母神卻是又突然道:
“汝如今複蘇,吾雖不記得汝所擅為何,但汝與兵神、壽神為吾最初誕下的神裔,神力必然超凡,吾欲將一件大事托付於汝。”
“大事?”
王魃微有些詫異。
能讓這母神都覺得是大事的,隻怕還真是件不得了的事情。
當下不露破綻,恭聲應道:
“謹請母神降旨。”
母神聲音帶著一抹鄭重:
“天裂之變,至高穹天元氣大傷,吾等身為天道正神,自當竭儘全力,協助至高穹天,恢複位格。”
“恢複位格?”
王魃聞言,心中頓時一動。
這不正是修士們夢寐以求的麼?可這對邪神又有什麼好處?
這母神,不會是腦子出問題了吧?
不過很快,母神便否決了他的想法:
“但,這些修士亦甚為可恨,若是早早恢複了位格,隻怕很快便又有化神修士出現……故恢複位格之事可稍稍放緩,汝等最重要之事,便是縫補天上那些裂縫,以防域外天魔侵入!”
“汝每修複一處裂縫,便可得一份貢獻,吾便賜汝一份香火,助汝重歸神主,乃至更進一步,達至神皇。”
“香火?”
王魃心中不由得意動起來,控製母神的衝動,也悄然熄滅。
並非是貪圖萬神國的香火,而是萬神國如今的目標,與大晉這邊恰好一致。
畢竟天上的這些裂縫實在太多,光憑合壁法一一點化,也要耗費不少時間。
而更關鍵的是,萬神國也在籌劃著助天地位格恢複。
他如今又恰好竊據陰神神位,說不定便能推動此事的發展。
想到這,他連忙又以陰神的慣用語氣應下。
母神的聲音,也隨即消失。
王魃靜靜待了一會。
意識透過厚重的神殿,眺望遠方。
一座座礁石、島岸,以及更遠處天邊的大片洲陸。
在那洲陸之上,隱隱可見一座巨大的金色池子,高懸在半空中。
隱隱傳來了龍吟之聲。
“那裡,便是皇極洲了嗎?”
“那個池子,又是什麼?”
王魃心中,微有些疑惑。
不過還沒來得及細看,他的意識便忽地傳來了一陣震動之感。
“嗯?”
王魃心念一動,意識迅速收回了陰神殿內,暫留了一絲心神之後,便隨即撤回。
意識迅速回歸。
萬法峰,珠子秘境內。
王魃睜開了雙眸,一道傳音符飛在他麵前,上下翻動。
他法力迅速注入,很快便聽到了其中傳來一個略顯焦急的聲音:
“王師兄,師父要渡劫!”
聽到這聲音,王魃不由一怔:
“莫祁?”
“齊師叔?”
心中頓時一凝,他不敢有絲毫逗留,立刻便往獸峰方向極速飛去。
沒多久,他便在獸峰上落了下來。
在獸峰山頂上,他看到了焦急無比的莫祁,以及立在山巔處,目光落寞之中帶著一絲決然的齊晏。
心中微沉,臉上卻沒有表現出來,隻是緩步走了過去。
莫祁快速迎了上來。
他雖然不喜王魃,可為了齊晏,卻還是低聲傳音道:
“師祖走後,師父他便一蹶不振,如今更是想要渡化神劫,怎麼勸也勸不住,我隻能找你,但你可千萬不要提到師祖,師父會罵人的……”
王魃了然地點點頭:
“我知道,放心,交給我吧。”
莫祁目光掃過王魃鎮定的神色,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心中下意識便放鬆了下來。
而齊晏卻仍是靜靜地眺望著遠方的雲海,不發一言。
似乎完全沒有察覺到王魃的到來。
王魃緩步走到了齊晏的身邊,感受到齊晏身上傳來的淡淡哀傷情緒,忽地開口道:
“師叔,天裂的那一日,你可曾見到杜微師叔祖以身補天?”
一旁,聽到王魃的話,莫祁瞬間腦袋都懵了!
我、我不是讓你不要提師祖的嗎?
而讓他更懵的是,怔怔出神的齊晏,下意識轉過頭,語氣中沒有半點憤怒,隻有一絲迫切:
“你見到了?”
王魃點點頭,眼中油然生出了一抹敬意:
“師叔祖將螭龍和五色神鹿都托付給了我,之後,他便沒有絲毫猶豫,飛向大晉上空最大的那座界膜黑洞……”
“螭龍,還有五色神鹿?”
聽到這兩隻神獸,齊晏的眼中,不由得生出了一抹恍惚。
而在看到王魃遞來的特製靈獸袋時,齊晏眼底的恍惚,更是化作了一抹悲色。
神識探入了靈獸袋裡,感受著其中兩頭神獸收斂的熟悉氣息,心中不由更加悲戚難忍。
物是人非,無非如此。
而這時,王魃忽又開口道:
“對了,師叔祖臨去前還讓我給師叔帶一句話……”
齊晏不由下意識便急聲問道:
“師父他說了什麼?”
“他說……”
“他這輩子,最不後悔的,就是收師叔你做弟子。”
王魃如實道。
齊晏瞬間愣在了原地,口中喃喃自語:
“他最不後悔的……是收我做弟子?”
“他、他真的是這麼說的?”
王魃坦然道:“我何曾騙過師叔?”
齊晏愣在原地。
就在這時,王魃卻又開口道:“我聽說,師叔你想要渡化神劫?”
齊晏回過神來,聞言眼中閃過了一絲黯然:
“我……我修行了一生,大半是為了成就化神,繼承師父的誌願,可如今天地降格,已經不允許化神存在,我苟活下來,又有何用處?”
一旁的莫祁,也不禁麵色黯然。
王魃微微搖頭,指著齊晏手中的靈獸袋道:
“師叔渡化神劫,隻為赴死麼?師叔祖留下來的這兩隻神獸,又該交由誰來飼育?”
齊晏目光留戀地看了一眼手中的靈獸袋,依稀能感受到師父殘留下來的些許氣息。
輕輕將靈獸袋放回王魃的手中,輕聲道:
“師父既然交給了你,便該你來管了。”
“渡化神劫,既是因為道心,因為師父的期許,也是因為我想試一試,如今的天地,到底還能否容納化神修士存在……若是我還活著,說明天地尚有一線生機,若是我失敗了,也能為宗門留下最為珍貴的經驗,也算死得其所。”
他語氣堅定,並無半點情緒上的波瀾。
顯然是已經下定了決心,也思索過許多遍,絕非一時衝動。
看著齊晏漸漸平靜、徹悟的神色,王魃仿佛又看到了師父姚無敵離去時的那一幕。
他雖沒有親身在場,可冰道人早已將那一幕記錄下來,轉達給了他。
一樣的從容淡然,一樣的無懼生死。
完全……不像是個惜命的修士。
這一瞬,王魃心中,終於做出了一個決定。
他長歎了一口氣,目光漸漸肅然起來,看向莫祁,忽地出聲道:
“莫師弟,你立刻起誓,今日聽到的事情,絕不可對外說出。”
莫祁一愣,有些茫然地看向王魃。
隨後忽然反應過來,連忙發出了一堆的毒誓。
齊晏微微皺眉,不明所以。
王魃轉過頭,看向齊晏,隨後沉聲道:
“事到如今,有些事情,我也不得不說了。”
齊晏微有些疑惑。
王魃也沒有理會,直接道:
“宗內,已經有了構建容納修士晉升化神場所的辦法,而這個辦法,便與師叔有莫大的關係!”
“我?”
齊晏一愣。
有些摸不著頭腦:“這如何會與我有關係?”
王魃平靜道:
“這本來隻有宗主和我知道,不過現在既然師叔問了,我也不敢有所隱瞞,但也請師叔和莫師弟為我保密,萬不可對外人講述……”
他語氣雖然平靜,卻蘊含著少有的鄭重,便是齊晏也不由正色:
“既然事關重大,你還是不要說出來了。”
王魃微微搖頭:
“此事,與師叔牽扯太大……這處場所,需要有數不清的四階極品靈獸方能做出來,敢問師叔,整個宗門內,如今又有誰的禦獸造詣,在你之上?”
齊晏瞬間愣住。
半晌後。
王魃在莫祁複雜而欽佩的目光中,平靜地離去。
飛至半空,忽地袖中微微一震。
王魃疑惑地從袖中摸出了一隻靈耳法器。
“咦,申師弟找我?”(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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