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
須彌目光瞬間洞穿遙遠的距離,在看到風馳電掣般趕來的劍光以及劍光背後拖拽著的、氣息淩亂的秦鳳儀時,麵色頓時微變。
而劍光似乎也感受到他的存在,頓時變得越發興奮了起來,速度陡增,隻是一眨眼便飆射到了須彌的身前。
劍光吞吐間,卻是直接將秦鳳儀甩落。
秦鳳時狼狽地跌落下來,好在她法力並未虧損太多,及時站穩。
而這四階劍器旋即便圍著須彌旋繞了起來。
哪怕秦鳳儀隻是臨時主人,對這劍器並不熟悉,卻也能看出來它的興奮和激動。
劍器之中,一道由劍吟聲彙成的聲音滯澀響起:
“……它……無,讓我……來……”
聽到劍器發出的聲音,須彌的目光中也閃過了一絲難得的柔和,衣袖輕輕飄起,好似手掌,如同撫摸著小獸一般輕輕撫摸著劍身。
劍器頓時發出了一陣清越歡喜的劍鳴。
一旁的秦鳳儀看著這劍器一副乖巧的模樣,心裡不由得酸澀無比。
有種自己辛辛苦苦搞定的冷傲男人卻被彆的狐狸精給迷得五迷三道,甘願做狗的錯覺。
“呸呸呸!”
秦鳳儀連忙將腦子裡那些胡思亂想的念頭抹去。
人家須彌前輩可不是什麼狐狸精,那可是有望化神的高人。
而須彌對劍器卻也難得開口,甚至多了許多的耐心:
“它身雖裂,卻已與吾為一,汝欲成道,然吾隻取一劍,汝當歸矣。”
劍器頓時發出了一絲充滿了失望的低吟。
聽到這個聲音,秦鳳儀越發無語。
那種自己珍視的男人卻被其他女人無情拒絕的複雜感油然而生。
好在她及時回過神來,連忙開口道:
“須彌前輩,惡龍渚……”
她迅速便將惡龍渚上發生的情況說了一遍。
聽著秦鳳儀的話,須彌的表情卻並無太多變化。
唯有在聽到王魃一擊轟開了海障的一角,出現了一頭巨大章魚時,他的臉上才終於多了一絲鄭重。
“海障……凶獸……”
隻是轉念之間,他的眼中便似乎隱約有了猜測。
正在這時。
他忽然靈台微動。
身體迅速飛出了一道平淡無奇的劍光,在下方的雲蕩內輕輕一掃。
雲霧瞬間散滅。
露出了下方嶙峋陡峭的崖壁以及一小片沙灘。
而在沙灘與崖壁中間處卻有一塊極為突兀的大石,此刻竟在劇烈的震動。
仿佛底下有異獸在推動一般。
須彌心有所感,衣袖翻飛,霎時間一道劍光咻的一聲射在了那塊大石之上。
大石瞬間毫無半點遲滯的化為了粉末。
而緊接著,一道劇烈的水流從下方激射了出來。
直衝天際。
沒一會兒,一道身影便順著水流被衝了上來,旋即踉蹌的跌落到了地上。
身上法力氣息微弱,近乎枯竭。
“無傷!”
秦鳳儀看到那道身影,不由得麵露大喜之色。
語氣中的喜悅,簡直溢於言表。
一個閃身,便出現在了席無傷身旁,將其扶住。
席無傷雖然想要拒絕,無奈法力孱弱,一時竟是推脫不得。
秦鳳儀的殷勤,令須彌都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不過他的目光很快就被後麵水流衝頂出來的、接二連三的身影所吸引。
一眨眼,一道微胖身影狼狽地從水流中躍出。
緊接著,又是幾道身影從湍急的水流中陸續飛出。
相比一開始出現的席無傷,他們的狀態無疑都要好很多。
秦鳳儀看到這一張張熟悉的麵孔,頓時又驚又喜。
“是季道兄!還有木道兄!”
隻是很快,秦鳳儀的麵色就不由得微微一變。
目光掃過從水流中躍出的幾道身影,不由得急切道:“淩霄呢?!”
就在這時,水流中又有兩道身影迅速跳了出來。
正是甄伯恩和婁異。
而在這之後,水流漸漸緩歇。
卻是再也沒有任何的身影出來。
秦鳳儀頓時麵色大變。
瞬間出現在了婁異的身邊,猛地抓住了婁異,焦急問道:
“後麵還有人嗎?淩霄呢?秦淩霄呢?她不是跟你們在一起嗎?”
而不隻是她。
很快,陶如懿和周綠萼也忍不住驚叫了起來:“王師叔祖呢?!王師叔祖也沒在!”
秦鳳儀連忙看去,卻果然沒有看到那個在惡龍渚上大放異彩的身影。
而婁異和甄伯恩都忍不住低下了頭,麵色沉重。
“婁師叔,你快說啊!師叔祖他們在哪?!”
陶如意忍不住急切地追問道。
婁異環顧眾人,麵色難堪道:
“王師叔,還有秦道友,似是被地脈支流給吸走,如今……我也不知道他們在哪。”
“什麼?!”
秦鳳儀乍然聽到這個消息,呆愣之後,頓時腦中一片空白。
婁異麵容無比沉重地接著道:
“就在我們剛進入地脈不久,地脈環境突然發生了變化,晚輩儘管第一時間努力調動水流,可依然……”
婁異說著說著,卻是說不下去。
一貫冷靜的聲音中,多了一絲哽咽。
而一旁的甄伯恩見狀,也沉著臉補充道:
“我們進入地脈之後不久,地脈的走向就突然發生了極大的變化,水流也發生了逆轉。”
“我們隻來得及帶著大家,而王師叔祖和秦淩霄與我們還有點距離,當時發生的變化又太過突然,我和婁師叔根本都來不及反應。隻能看著他們被吸到了另一條地脈中……”
看著婁異和甄伯恩兩人身上那清晰可見的一道道傷痕。
勉強冷靜下來的秦鳳儀縱然心中想要說什麼,卻也張不開口責怪。
誰都知道,這一次惡龍渚之戰,所有人都已經竭儘全力了。
一旁的陶如意卻驀然轉身,徑直朝地脈入口飛去。
周綠萼見狀,連忙問道:“如意,你是要去哪裡?!”
陶如意急紅著臉道:
“我、我這就去救王師叔祖!”
“休得胡來!”
這一刻,旁邊勉強恢複了點的席無傷和季原,不由得異口同聲道。
而席無傷此刻的心情簡直糟到了極致。
他本以為這一次大家都能逃得勝天,然而卻萬萬沒想到,王魃竟然在最後的關頭失去了蹤跡。
這不光是無法麵對少陰山山主的委托,更無法麵對他自己的道心。
畢竟若非王魃在最後關頭力挽狂瀾,此地眾人有一個算一個,全都得死。
說得直白點,他非但沒有保護到王魃,反而還因為對方撿回了一條命。
心中煩悶間,他目光微移,終於注意到了不遠處的無臂身影,頓時錯愕道:
“須彌師叔?!”
以他的修為,本該早就發現。
然而他剛剛脫離險境,又因為擔心王魃而心中焦慮,心緒不寧,故而卻是沒能第一時間察覺到。
此刻看到須彌,他頓時心中大喜過望!
連忙掙紮著站穩身形,躬身行禮:
“純元峰弟子席無傷,懇請師叔營救王魃師弟!”
一旁,稍稍恢複了點的季原見狀,也毫不猶豫地躬身行禮,對須彌懇求道:
“須彌師叔,看在師父的份上,還請師叔出手救下王師弟。”
而秦鳳儀也一下子猶如落水之人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連忙行禮:“須彌前輩,淩霄是秦氏嫡係,若是死在戰場無話可說,可如今她生死未明,懇請前輩看在秦氏曆代與貴宗交好的份上,出手營救!”
長生宗的木龜壽也連忙上前,恭敬懇求。
然而麵對眾人的懇求,須彌卻並沒有說話,而是看向了婁異。
“能尋否?”
婁異聞言立刻站直了身體,臉上卻閃過了一抹羞愧和遲疑:
“回師叔祖,地脈通道錯綜複雜,尤其濱海的地域更是複雜無比,方才王師叔他們是被倒吸而去,弟子無能,完全察覺不到他們的氣息,不過惡龍渚是深海地脈與近陸地脈的一個交彙處,也許那裡能夠找到線索。”
須彌聞言,並沒有做太多的思索。
心念微動,一顆靈犀石迅速飛了出來。
“須彌鎮守!”
靈犀石中傳來了袁長庚的聲音。
須彌直接道:“我欲往惡龍渚。”
靈犀石中,袁長庚微微沉默,旋即沉聲道:
“長庚明白了,我會立刻派人過去支援,師叔……萬望保重。”
須彌的臉上沒有任何的變化,直接斷了法力,收起了靈犀石。
很快他便看向了甄伯恩和婁異。
沒有任何動作。
眾人隻覺得眼前一閃。
再看去,卻已經再見不到須彌,以及甄伯恩和婁異的身影。
看著遠處天邊隱隱的一抹陰沉。
席無傷的眼中,不由得浮起了一絲希望。
“王師弟,你可千萬要堅持住。”
而秦鳳儀在短暫的掙紮之後,還是選擇放出一道傳音符……
僅僅數息之後。
距離雲蕩百餘裡處。
波濤滾滾的黑色大海之上。
倏忽出現了一道無臂身影。
在他的身後,還勉強立著兩位修士。
“太師伯祖,就是這裡!”
甄伯恩目光掃過下方已經隻剩下寥寥幾座露出海麵的島嶼,連忙開口道。
婁異也不由得看向下方,隻是眼中很快生出了一抹濃濃的忌憚之色。
“好濃鬱的元磁之力!”
千流峰雖然修行的方式極為獨特,但歸根結底運用的仍是五行法力。
不隻是千流峰,大部分的傳承都是如此,修行方式有所區彆,本質大多一樣。
然而就在這時,海麵上空卻陡然掀起了一陣血雨。
隻是這血雨來得著實有些奇怪,斷斷續續滴落了一些後,便迅速消散。
甄伯恩和婁異看得奇怪。
旋即眼尖的婁異便立刻看到了什麼,指著下方海麵上緩緩浮起的一具已經沒了生息的屍體,猛然驚叫道:
“是那個羽蛇部落的祭司!”
而與此同時,在那具屍身旁,竟又陸續浮起了五尊青綠色身軀。
這些身軀似乎仍還存留著生機,但身體卻詭異地以極快的速度消解。
“豆兵?”
半空中,須彌的眼中閃過了一抹意外。
他身為心劍峰峰主,見識自然廣博,對於宗內修士的一些手段並不陌生。
不過很快他敏銳的靈覺便察覺到了異常,一道劍氣瞬間從他的身體中飛了出去。
咻。
一道平平無奇的劍氣,悄然落在了島嶼山頭的最高峰處。
沒有半點聲息,那山峰便猶如豆腐一般攔腰傾倒。
“轟!”
一道身上塗滿了奇異色彩的身影卻在這山峰傾倒間,倉惶飛出!
“是羽蛇部落的那個元嬰!”
甄伯恩連忙道。
須彌看到這個身影,卻不慌不忙,隻是對那道身影隨意掃了一眼,一抹劍光頓時飛了出去。
旋即身體中又射出了一道劍氣,射向了下方。
咻的一聲。
殘缺的山峰再次炸裂。
一道身形有些飄忽的僧人身影終於躲藏不住,從山峰碎石間飆射出來。
“肉身毀了?”
須彌的眼中微微閃過一抹詫異。
沒有任何動作,他的身影便化作了一道鬼魅的劍光,倏忽出現在了那飄忽的身影旁。
劍氣縱橫,直接便將那飄忽的身影封鎖住。
而這一刻,那道飄忽的身影也終於露出了一點根底。
僧人身影的根源處,卻是一顆奇特的彩色石頭。
須彌坐鎮西海國多年,對此自然不會陌生。
“舍利子……”
“是那個明善!地脈變化肯定是他動的手!師叔祖,他一定知道王師叔他們去往了何處!”
婁異激動道。
須彌麵色沒有任何的變化。
圍繞著石頭,無數劍氣迅速穿透僧人的虛影,似乎要將那石頭中的意誌徹底抹去一般。
僧人虛影頓時大驚失色,倉皇道:
“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劍氣微凝。
僧人立刻感受到了舍利子四周的劍氣變化,心中頓時鬆了一口氣。
虛影臉上旋即便擠出了笑容:
“這位肯定是須彌鎮守了,小僧鬥膽想和尊上做一個交易,隻要您放過小僧,小僧就告訴您,我們西沱州和塗毗洲在海上的布置……”
然而須彌卻並沒有對他說話。
轉而看向了婁異。
婁異立刻明白了須彌的意思,連忙上前詢問:
“方才地脈就是你搞的鬼吧?你把王師叔祖和秦淩霄他們弄哪去了?!”
明善微微一愣,旋即臉上下意識便露出了一絲遺憾:“隻弄走了兩個人麼?”
聽到明善的話,劍氣頓時又再度凜冽起來。
感受著舍利子中傳來的危機感,明善連忙道;
“我說!我說我說,小僧之前調動了海障之外的一處地脈,倒吸海水,改變了地脈的變化,可地脈複雜無比,時刻都在變化,他們到底去了哪裡,小僧也是不太清楚。”
聽到這話,甄伯恩和婁異都不由得又急又怒。
明善卻並不以為意,看向須彌,似乎心有憑恃一般,自信道:
“須彌鎮守,小僧和您做的這筆交易,你們絕對劃算,隻要放了小僧,小僧便會立刻告訴你塗毗洲目前的布置,這點,小僧會以小僧的師尊起誓!若是你們能夠助小僧恢複肉身,那麼即便是西陀洲的布置也……”
下一秒,他的聲音忽然頓住,麵容僵硬地看向須彌。
眼中閃過了一絲不敢置信:
“你……你難道不想……”
須彌的眼中,閃過了一絲冷漠。
“吾不信汝。”
話音剛落,舍利中,一道慘呼驟然響起。
虛影瞬間在風中消散。
緊接著,天空中頓時又飄起了一陣血雨。
隻是這道血雨與之前一樣,斷斷續續僅僅是灑落了一小部分後,便迅速消退。
須彌掃了一眼天空,衣袖一卷,將舍利子收起,目光中若有所思。
旋即心念一動,一道劍光帶著一位被洞穿了身體、無法動彈的身影,出現在了他的麵前。
正是羽蛇部落元嬰,烏杜。
然而和明善不同的是,烏杜儘管難掩畏懼之色,可臉上卻滿是桀驁。
高聲道:
“我不是明善那個貪生怕死之輩!我塗毗洲修士向來有死無生,你不要想從我口中得到任何的消息!”
“你也問不出來什麼東西,我們所有人都被下了禁製,絕不可能暴露出我們的計劃!風臨洲的修士,待我三洲修士齊聚,你們就等死吧哈哈哈!”
須並沒有半點表情。
目光若有所思的看向了遠處的海障瀑流上。
轉而看一下旁邊的甄伯恩與婁異,衣袖指向了海障的一處:
“便是這裡?”
甄伯恩和婁異遲疑地點了點頭:
“我們也不太確定,不過之前神識所察覺到的位置,便是那個方向。”
聽到兩人的話,烏杜的臉上頓時閃過了一絲慌張的神色。
須彌沒有絲毫停頓。
一柄劍身上出現了數道裂紋的劍器,悄然浮現,旋即它猛然飛起,朝海障中,無聲無息地刺去。
一道璀璨的劍光,瞬間破入了海障的瀑流之中!
甚至連元磁之力都來不及影響到那道劍器。
瀑流一時之間竟被斷成了兩截!
隻是更深處,卻似乎仍有無儘的瀑流落下。
“不是……”
須彌沒有絲毫遲疑,劍器瞬間飛回,旋即再度斬向旁邊的海障。
嘩!
烏杜的瞳孔瞬間縮緊!
璀璨的劍光,直接切開了海障的一角,旋即露出了其中極力隱藏的山嶽般的巨大章魚。
“辟海獸……”
須彌的眼中,微微凝起。
而就在這一瞬間,一根根腕足瞬間從漆黑的海麵下方,直插向須彌!
然而須彌隻是掃了一眼,便看透了虛實;
“以獸軀為橋,橫跨海障……”
咻!
劍光激射,瞬間將這些腕足輕鬆斬為無數段,跌落海中。
“可惜,氣血已虛,僅有尋常金丹之能……”
須彌麵色微凝,忽有所覺,一劍飛出,旋即將一隻巨大的腕足足尖挑出。
劍氣橫斬,頓時切開了一隻腕足吸盤,露出了一道濕漉漉的身影。
“是梁仲康!”
婁異驚聲道。
隻見劍光一甩,頓時便將那道身影甩了過來。
婁異連忙接住。
迅速查看了一番,發現雖然對方處於昏迷當中,氣息微弱,法力似乎也衰弱了一些,但到底還是沒有受太重的傷勢,將養一段時間便能恢複。
而卻在這時。
這巨大的章魚口器張開,卻是飛出了一道身影!
“二頭領!你不該出來!”
烏杜忍不住焦急道。
渾身塗滿了奇特色彩的老者,麵色冷峻地看向須彌:“咱們已經暴露了,隻能先將他殺掉,咱們再更換地方!”
說話間,老者的背後已經立刻飛出了一條巨大的羽蛇,迅速撲向了須彌。
劍光迅速擊在羽蛇身上,然而卻並沒有第一時間擊穿羽蛇,隻在它身上留下了一道不深不淺的傷口。
須彌麵色不變。
心念一動,那柄有著數道裂紋的劍器悄然回到了他的身前,旋即眨眼間,便化作了一道尋常無比的劍光,無聲無息地射向了那老者。
然而老者卻似乎察覺到了危機,羽蛇迅速攀附在了他的身上,他嘴唇輕動,細密的鱗甲在一瞬間便附著上了一層金色佛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