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土行(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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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當空。

厚土峰上。

裸露的黃土之上,彌漫著濃鬱的土行之氣。

雖已是深夜,不過修士卻並不受影響,此地仍有不少修士正對著月華,煉化著土行靈氣。

雖說萬峰內專攻土行的傳承不少,可厚土峰在其中,也是當之無愧的第一大峰。

王魃前來,卻是早有一位長眉修士迎上。

“在下石光真君門下七弟子鄧英,可是萬法峰王魃王師叔當麵?”

長眉修士鄧英乃是一位金丹後期修士,不過按照輩分,在王魃麵前卻還是恭恭敬敬。

王魃也漸漸習慣了萬象宗內的規矩,聞言坦然受之:

“正是,可是胡師叔令你在這等我?”

“師叔明察,請師叔跟我來。”

長眉鄧英恭敬道。

旋即便領著王魃朝著峰上的一處洞府飛去。

和萬法峰、獸峰都不同,這裡頗有些昔日東聖駐地‘石洞居’的感覺,一座山頭立在峰上,一座座洞府依壁雕鑿,沿石階而下。

胡載熙的洞府,便在最上處的幾座中間。

“那邊便是太師祖的洞府……不過太師祖常年居於太和宮,偶爾才會下來住上兩天。”

長眉鄧英遙指最左邊的那座外觀刻著反複花紋,帶著古樸氣息的洞府,略帶自豪地介紹道。

作為宗內大峰之一,厚土峰不光是峰內弟子人數極多,更有化神長老坐鎮。

王魃在宗內待了幾年,倒也清楚。

略帶好奇道:“那你們豈不是經常能得到化神長老的指點了?”

長眉鄧英頓時語噎,旋即苦笑著搖頭道:

“哪有這麼容易,太師祖遷居太和宮後,一般都不再過問峰內事宜,回到峰內的次數,師侄自入宗以來,屈指可數……到了。”

兩人飛行速度迅速放慢,輕輕落在了胡載熙的洞府前。

胡載熙的聲音也隨之從洞府內傳了出來:

“是王魃到了?進來吧。”

話音未落,洞府大門鏘然洞開。

長眉鄧英對著王魃微微拱手,旋即退去。

王魃隨即便大步走了進去。

待走進其中,才發現這洞府之內,竟是一片星光璀璨,洞頂之上,星羅棋布,時而有流星劃過,又有星辰明滅。

而猶如童子一般的胡載熙,便閉目懸空盤坐在這星空之中,伴隨著星辰的律動,身體也隨之輕輕晃動。

王魃見狀,頓時屏氣凝息,不敢隨意亂動。

顯然這位厚土峰峰主正在修行之中。

沒多久,忽而星辰流轉,無數星光扭曲、收縮,旋即胡載熙微微張口,洞府內的星辰便被他瞬間吸入口中。

霎時間,星光不再。

洞府內,也恢複了本來的麵貌。

卻是一處頗為簡樸的石洞。

一石桌、一石椅、一石凳、一石床而已。

而胡載熙也終於睜開了雙眸,看到王魃,微微頷首:

“久等了吧?”

王魃連忙搖頭:“弟子剛來不久。”

說著,他恭敬地取出了一隻白瓷瓶,雙手奉上。

“師叔,這是弟子孝敬您的。”

胡載熙微有些意外地掃了眼,旋即笑著擺手道:

“嗬嗬,你的心意我領了,我也不是馬昇旭,這鳳羽雞精華,你還是收回去吧。”

王魃聞言一愣,旋即便知道對方是誤會了,連忙道:

“師叔誤會了,這是弟子前幾年研究出來的一種三階靈食,隻可惜三階靈獸難得,所以煉製出的數量也不多。”

“三階靈食?”

胡載熙驚詫地看了眼王魃。

能研究出三階靈食,這本事可了不得。

關鍵是一個築基修士能舍得拿三階靈食來孝敬他,這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

畢竟不管王魃送不送這禮物,他既然答應了姚無敵,自不會食言。

等於說,送與不送,結果都是一樣。

而王魃卻仍是這麼做了。

不管是出於什麼原因,這都讓胡載熙心中熨帖了不少。

不過他還是拒絕了王魃的禮物,隻是看向王魃的眼神,不由得又多了一絲善意。

微微沉吟之後,他忽然開口道:

“《真陽戊土經》,你已經開始嘗試入門了麼?”

王魃連忙行禮,隨即恭敬地回道:“回師叔,弟子嘗試著修行,卻是怎麼也不得其法。”

胡載熙卻是露出了不出意料的神色,微微一笑,語氣溫和道:

“嗬嗬,不得其法才是正常,你若真能憑著那玉簡便能入門,那才是咄咄怪事。”

王魃不由得微愣。

見王魃疑惑不解,胡載熙卻是繼續道:

“看來你師父走之前也沒和你說過,這麼說吧,《真陽戊土經》乃是一門傳承了不知多少年的古老功法,遠古之時,天地靈氣之充沛,遠勝如今大晉,修士憑此修行,倒也不足為奇,可是近幾萬年來,天地衰微的大勢之下,我厚土峰依舊能有修士憑此證得化神,何也?”

王魃眉頭不由得蹙起。

隱約感覺自己似乎把握住了其中的一絲道理,隻是卻隔著一層模糊的距離。

而胡載熙也沒有賣關子,平靜地揭開了其中的原因:

“蓋因時移世易,而因勢利導罷了。”

“玉簡之中的功法傳承,自是康莊大道,直通天地至理,這毋庸置疑,隻是古人之路,今人未必能重蹈之,若是完全遵循玉簡中的修行之法,到頭來不過是緣木求魚、刻舟求劍。”

“是以,功法也需因人而異,因地製宜。”

王魃聞言,恍然大悟。

這便類似於彆人告訴你,想要築基,隻需要修行就好。

卻完全忽略了有人有靈根,有人沒有靈根,以及靈根之間也有好壞的差彆。

而《真陽戊土經》也是如此,這是適合古人的修行之法,雖然道理無差,卻未必適合當下。

唯有根據自身情況,調整功法,從而才能達到順利修行的目的。

隻是調整功法,對於修士而言,卻也艱難無比,若不是對功法有足夠認識,又豈能輕易調整?

王魃不由得心頭不解。

若是如此麻煩,每個人都需要調整,那厚土峰又是如何能做到這麼多人的?

厚土峰的高階修士們不都得忙死麼?

他猶豫了下,倒是沒有問出這個問題。

不過胡載熙卻是主動提及道:

“當然,要想給每個修行者都進行如此繁複的工作,卻也極為不現實,所以,這門功法,在峰內也就天賦極高,心性出類拔萃者,才會被授予,尋常弟子,學的則是簡化版本,後期若是有希望更進一步,才會重新補齊,不過你也不用擔心,我必然會幫你找到最適合的修行方式。”

王魃連忙再次拜謝。

胡載熙擺擺手道:“那麼,如今擺在你麵前的,便有兩個選擇。”

“一者,去其枝蔓,而取其乾。”

“一者,不擇細流,兼容並蓄。”

王魃再度愣住,遲疑道:“敢問師叔,有何區彆?”

“自是有區彆,前者簡單,隻取土行之根本,精一而通萬,更重個人天賦,後者相比之下,卻是繁複許多,要將《真陽戊土經》內包含的諸多要訣儘數掌握,從而圓融如意,無往不利,乃是笨功夫,卻也是最快的功夫。”

“修行畢竟無有捷徑。”

胡載熙解釋道。

王魃頓時了然。

前者是速成,隻選擇最重要的部分學習。

而後者卻是和厚土峰的弟子也沒什麼區彆,學得更為細致,但也更厲害。

當然,若是天賦了得,其實前者也絲毫不遜於後者。

想了想,他抬手問道:“敢問師叔,昔日我師父姚無敵,他選的是哪種?”

“他?”

胡載熙遲疑了下,開口道:“不清楚……我聽我師尊說,你師父當初是自己調整的功法,都沒來找過我們……”

王魃:“呃……”

這還真像是師父的風格。

永遠出人意料。

不過他還是有些不太敢相信:“調整功法如此高的難度,師父修行《真陽戊土經》的時候,應該境界也不高吧?”

“不高,聽說也和你差不多,都是築基時候開始學習的……隻是人與人之差距,本就遠超常人所想,你師父他彆的我就不評價了,不過天資方麵確實是驚才絕豔,實際上,若是對五行之道理解極深,或是極為敏感的話,倒也並非沒有可能。”

胡載熙由衷讚歎道。

王魃聞言,頓時與有榮焉。

不過他思索一番之後,還是認真請教胡載熙道:

“師叔,不知道您更推薦我哪個?”

“我?”

胡載熙聞言也沒有拒絕,略一思索,便給出了答案:

“萬法脈兼修諸道,修行起來,自是越快越好,若是從這個角度考慮的話,自然是前者更好。”

“不過,修行了前者,若是想要將《真陽戊土經》運轉得如臂指使,卻是少不了與同道互相印證,以他山之玉,攻己之石,從而得以圓滿。”

“你師父在宗門內便常與人動手,想來也可能是走的第一條道路。”

“後者倒是沒那麼麻煩,雖說更耗精力和時間,不過掌握純熟之後,稍經磨煉,便可立足。”

“所以具體如何,還要看你自己考慮。”

王魃聞言,不由得眉頭微皺。

他本來是傾向於選擇速成的。

然而聽到速成之後,還需要通過頻繁與人交手,印證所學,才能使得修行圓滿,他頓時便猶豫了。

這般依靠打鬥的風格……著實與他性格相悖。

隨著這些年來的修行,他也算是漸漸看清了自己的本性。

平淡無趣,也沒有太大戾氣,就是個安安靜靜修行、本份過日子的人。

若是身陷險境,與人動手他也不會逃避,但尋常情況,他對打打殺殺,真的是興趣不大。

所以簡單思索了下,他便做出了決定:

“師叔,我想選第二種。”

“第二種?”

聽到王魃的決定,胡載熙雖有些詫異,卻也沒有再說什麼,點點頭:

“那好,待著彆動。”

說罷,他便抬手輕輕一揮,一顆土黃珠子便飛了出來,落在了半空中,飛快地旋轉。

珠子上同時放出了一圈淡黃光華,迅速將旁邊的王魃籠罩。

在王魃的感覺中,原本土行靈氣隻是稍有些濃鬱,但其他四種靈氣卻也還算均衡。

然而轉眼之間,除了土行靈氣之外,所有靈氣,都被瞬間排空!

他隻感覺到自己似乎被土行靈氣徹底包裹,一股厚重的感覺彌漫在他的四周。

而與此同時。

胡載熙卻是再次閉上雙眸,在心中開始測算了起來。

在測算的同時,他不時地手指輕點在那淡黃光華上。

王魃頓時便察覺到,有土行靈氣,往自己的體內湧入。

隻是這樣的湧入,時而急促,甚至令他丹田都隱隱覺得緊繃,時而又舒緩,幾乎察覺不到……

胡載熙的動作,也時快時慢,眉頭不時皺起,輕輕一點。

時間一點點流逝。

待到洞府外,一點明光落了進來。

胡載熙終於緩緩睜開了眼睛,眼中閃過一絲疲態。

短短一夜便調整出與王魃相契合的《真陽戊土經》,這對他而言,也是頗耗心神的事情。

他原本是打算慢慢一點點修改,花個一年半載的。

隻可惜王魃送的三階靈食,叫他也不好意思拖著,乾脆便一口氣搞完算了。

不過在王魃這個後輩麵前,他卻是完全沒有展現出來,而是渾若無事地衣袖一揮,那土黃色珠子便收斂了光華,重又飛回了他的袖中。

招呼王魃道:

“你過來吧。”

說著,便取出一枚玉簡,將調整過的《真陽戊土經》印刻其中,遞給了王魃。

王魃連忙上前,恭敬地將玉簡收起。

旋即再度恭敬一禮:“多謝師叔!”

“嗬嗬,小事耳,我既答應了姚師兄,豈能食言。”

胡載熙似是渾不在意道。

旋即認真道:“這調整後的功法,與你應當是極為契合,隻是限於我的境界,你若是照著修行,至多也隻能到元嬰,再想更進一步,也唯有靠你自己重新調整。”

“足夠了,多謝師叔。”

王魃鄭重一禮。

胡載熙擺擺手道:

“不過這門功法調整之後,修行的難度卻是又高了一些,最近晚上你再過來,我再給你指點指點。”

“是,師叔辛苦了。”

王魃連忙道。

旋即看出了胡載熙似是另有要事,便也識趣地主動告辭。

徑直往靈食部飛走。

胡載熙微微頷首,調息了一陣子之後,便又離開了厚土峰,往少陰山飛去。

……

太陰山,玄武坊市,茶樓。

傍晚。

看著茶樓裡那張方桌後麵空蕩蕩沒有一人,王魃不由得有些訝異。

忍不住向一旁喝茶的客人打聽道:

“這位師兄,百書峰的百曉師兄怎地今日沒來啊?”

在茶樓說書,便是百書峰的修行之道,是以這位百曉師兄幾乎無有一日不來此地。

往常這個時候,不管王魃哪日來,都能見著對方坐在這方桌後麵,拍著一驚堂木,口若懸河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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