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離宗。
翠峰如簇。
最高峰的宮殿裡。
“張泰來真的這麼說了?”
“祝榮之前找過他們兄弟?”
須離宗宗主林伯約看著下方的莊夷以及王棠幾人,忍不住問詢。
祝榮,便是回風穀穀主。
“正是,我親耳聽到張泰來這麼說的!而且最關鍵的是,他說準備再聯絡幾位金丹散修,到時候推舉申服為宗主,再立一宗!”
莊夷麵色沉肅道:“雖說多半是戲言,但不可不防啊!”
林伯約卻是皺眉看向莊夷身後的王棠。
“王棠,你來說說。”
王棠恭敬道:“是。”
旋即便將在王魃府邸發生的事情如數說了一遍。
最後認真道:“莊長老所言句句屬實,這申服的確需要重視。”
聽到王棠的話,林伯約目露沉吟。
隨即緩緩搖頭道:“這申服的確是個麻煩,竟然能讓張泰來為其出頭,我之前倒是有些小覷了……回風穀找上元問芝兄弟二人,果然是也有彆的心思。”
“不過關鍵是,這些散修看來又有要冒頭的意思了。”
林伯約的眼中,閃過了一絲厲色。
莊夷見狀,頓時遲疑道:“宗主的意思是……咱們要對付那些散修?”
林伯約有些歎息地看了眼莊夷。
他這些師兄師弟們,一個個修為倒是還可以,可就是腦子都不開竅。
而莊夷已經是其中還算不錯的了。
他搖頭道:
“當然不是。”
“即便要打壓這些散修,防止他們和咱們搶奪資源,但也不是現在。”
“至少,要等到拿下鎮靈宮之後。”
“那咱們就任由他們聯合?這可不行啊!”
莊夷頓時有些著急道。
林伯約聞言,再度歎息著搖了搖頭,沒有回答,反而是看向了莊夷身後的王棠。
“王棠,你說這種情況,咱們該怎麼辦?”
王棠聽到林伯約親點,倒也沒有緊張的意思,反倒是皺眉思索道:
“依弟子看,金丹散修們之所以是散修,就是因為他們看似一團和氣,實則彼此並不信任。”
“咱們完全不必與其正麵碰撞,隻要挑斷了連接他們的關節處,瓦解了彼此的信任,就能輕鬆肢解!”
“而如今看來,申服、元問芝和張泰來,恐怕都是重要的關節。”
“沒錯。”
林伯約聞言,讚許地對王棠點了點頭。
“啥?”
莊夷卻是還有些懵。
掃了一眼滿臉懵的莊夷,林伯約暗暗搖頭,隨即道:
“這元問芝和張泰來二人,單獨一個平平無奇,兩人聯手,抵得上尋常三個中品金丹前期修士。”
“關鍵是這兩人一個在明一個在暗,一旦漏了一個,後麵就麻煩得很了,所以暫時的確不宜動他們。”
“那麼,咱們當下所能對付的,便隻有一個人了。”
“申服!”
莊夷終於反應了過來,連忙道。
“沒錯,你終於想明白了。”
林伯約歎息道。
莊夷卻頓時又有些茫然了,我明明一開始就說要搞這個申服了啊!
“雖然這個申服的確是個人才,可是師弟之前的應對,已經得罪了對方,如今這般情況,澹龍門的章老狐狸估計已經開始蠱惑他了,咱們想收服申服,可能性微乎其微。也怪我,若我知道此次是那隻老狐狸出麵……”
想了想,林伯約無奈發現自己還真背不了這個鍋。
因為就算他知道澹龍門的是章真人出麵,他也沒有合適的人可用,他的師兄弟們,讓他們出去毀宗滅派在行,搞這些彎彎繞繞很可能把他們自己都給繞進去。
而王棠雖然機敏,但實力不夠,不足以與金丹真人抗衡。
最終他還是歎息了一聲:
“可惜是可惜了些,不過比起宗門崛起的大事,區區一個申服,卻是不值一提。”
林伯約隨即目露冷色,看向王棠:
“我之前讓你找的人,找的如何了?”
底下的王棠已經是佩服得五體投地,聞言連忙回道:
“宗主算無遺策!弟子之前已經找來了魏國‘曹象’,此人乃是魏國築基修士中,碩果僅存的築基後期修士,專擅‘咒殺’之道!曾有過咒殺一尊二階圓滿香火道修士的戰績,用來對付申服,再合適不過了!”
莊夷頓時有些疑惑:“王棠,為何要這般麻煩,咱們直接過去,斬了他不就完了麼!”
“呃……”
對於這個提問,王棠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如何回複。
林伯約忍不住瞪了一眼莊夷,但還是無奈解釋道:
“申服煉製的靈雞精華,在散修、宗門修士中,都頗受追捧,一些本來沒什麼希望突破的人,都有了點指望,若是知道是咱們出手斬殺了申服,斷了他們前進的希望,恐怕就算是本宗的弟子,都會對咱們升起憤恨之情。”
“而咒殺之術,卻能殺人於無形,雖然咱們的嫌疑不小,可回風穀、澹龍門乃至鎮靈宮也逃不過被懷疑的可能,甚至金丹散修恐怕還會覺得是咱們四大宗門一起聯手,如此,也起到敲山震虎之效。”
莊夷這次倒是聽明白了。
看向林伯約的目光裡,頓時充滿了欽佩。
不愧是宗主師兄。
王棠很快便領命而去。
莊夷以及其他弟子們也紛紛退下。
隻剩下林伯約一個人,盤坐在蒲團上,目光有些失神。
他的眼裡,隱隱帶著一絲莫名的期待。
“如今,終於萬事俱備,隻等你死了……張道白!”
……
玲瓏鬼市二層。
傳送口。
“唐道友!”
王魃忍不住驚喜地低聲道。
“嗬嗬,我就說能等到申道友。”
一身白衣的唐籍麵容含笑,似乎並不意外。
“來,一彆近十年,咱們過去好好聊聊。”
唐籍招呼道。
王魃也沒有推辭,跟著身後。
隻是不知道為何,他莫名感覺唐道友走路似乎有些不太靈便的樣子。
不過他也沒有多想。
很快便在唐籍的帶領下,來到了上次他和錦衣老者商離一起去的偏殿。
商離也恰好在,見到王魃並無什麼特殊的反應,隻是微微頷首,便走了出去。
“彆管他,他這人你沒怎麼接觸過,就這臭脾氣,看著不好打交道,其實人還不錯。”
唐籍見狀笑道。
王魃也笑了笑。
嗯,確實隻是看起來不好打交道。
有修士立刻過來端茶,卻被唐籍隨手揮退了。
親自泡了一壺三階的靈茶。
王魃受寵若驚。
他也不是傻子,這些年他也接觸過不少金丹真人,但沒有一個如唐籍這般,令其完全看不透的。
即便是在他感覺高深莫測的馬車上的那位女修,也似乎遠遠不如。
隻能說,這個唐道友恐怕在金丹之中,也是最為頂尖的存在。
換作是在三大宗,不是一宗之主,怕也是如章真人那般宗門宿老。
隻是王魃隱隱感覺,即便是澹龍門的章真人,比之唐籍,也差之遠矣。
這也讓王魃對唐籍越發尊重。
“我剛回來,便聽商離說,你最近在燕國可是聲名鵲起,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啊。”
唐籍調侃道。
連忙接過茶水。
王魃謙虛道:“唐道友過譽了,也是機緣巧合罷了。”
說著,便將燕國的局勢大致說了一遍,以及他在其中的尷尬境地也如實道來。
以玲瓏鬼市的勢力,知道這些並不算難事,所以王魃也沒有想著隱瞞。
唐籍點點頭,雲淡風輕道:
“放心,等你得到了進入第三層的機會,隻要躲進來,燕國內,誰都動不了你。”
聽到這話,王魃心中頓時安心了許多,倒是也沒有什麼懷疑。
唐籍都如此厲害,能讓唐籍都必須要守規矩的人,又該是何等驚人。
這玲瓏鬼市的後麵,恐怕不乏元嬰級數的修士!
所以王魃很是放心地啜了一小口茶水。
雖是第二次喝,但是王魃還是做出了十分驚訝的表情。
當然,效果也還是有的,雖比起第一次喝的時候差了一些,但也令王魃在培育靈獸方麵的一些問題豁然開朗。
尤其是戊猿王的血脈突破材料配方。
王魃隱隱察覺到了自己之前擬定的配方,有些部分倒是並不需要三階靈材的參與,二階靈材,反而能達到更好的效果。
包括甲十五的血脈突破配方也有一些需要調整。
“我原本的配方隻考慮儘可能地提高血脈濃度,但卻忽略了純度的問題,完全可以額外加入一些材料,從而令甲十五突破的可能性得到最大程度的保證。”
想到這裡,他飛快取出了自己日常試驗時的記錄冊,將自己靈感迸發時的想法一一記錄了下來。
多出來的這些材料倒是沒有像三階靈材那麼難找,哪怕是在玲瓏鬼市二層裡也能輕鬆湊齊。
隻是白龍硫的作用比較特殊,無法用其他材料代替,所以他仍然缺這一味靈材。
而靈茶的效力也漸漸減弱,好在王魃在靈茶徹底失去效果前,也順利梳理完思路。
眼下,隻要那些靈材收集到位,他就有相當大的把握,能夠幫助戊猿王也順利突破。
“這個,能給我看看麼?”
唐籍的聲音卻在這個時候忽然響起。
王魃抬頭,便見唐籍目光裡充滿了好奇,盯著他手裡的實驗記錄冊。
“這個?”
王魃有些意外。
“對,我想看看,不過若是道友不便的話,那就算了。”
唐籍絲毫不掩飾對王魃手裡的實驗記錄冊的好奇。
王魃猶豫了下,便直接將記錄冊遞給了唐籍。
這裡麵是他這麼多年在靈獸方麵的積累,由於壽元麵板的存在,他對靈獸做出的任何實驗,都可以在很短時間內看到效果。
而他很多對靈獸實驗的數據和總結也都在這本記錄冊裡。
當然,與壽元麵板有關的記錄冊則是隻有在無人的時候才會取出。
所以他並不擔心唐籍能看出什麼。
不過唐籍在翻開王魃記錄冊的時候,臉上的反應倒是極為奇怪。
帶著一絲茫然。
“這些符號……是什麼?”
“呃,這叫數字,代表了‘壹、貳、叁、肆……’,是在下從一位古老的修士筆記中發現的,覺得用著很順手,就都用它們來記錄每一隻靈獸的各項情況,方便量化、比對。”
“原來如此!倒是的確很簡便。”
唐籍周遊列國,見多識廣,倒也見識過類似的符號,所以很快便接受了這些數字的含義。
“那這個呢?也頗有些古怪。”
“這叫字母……導圖……”
唐籍看著滿頁的內容,嘖嘖稱奇。
不過畢竟修為高絕,對這些東西理解適應得快,很快便掌握了其中的意思。
他一頁一頁翻看著王魃的記錄冊。
一開始麵色還很平靜,目光也更多是帶著一絲好奇和隨意。
可是漸漸的,不知不覺間,他的翻頁速度變得越來越慢。
眼裡原本的隨意,也漸漸認真起來。
甚至看到一些王魃總結的內容時,不由得眉頭皺起,認真思索。
竟是看得入了神。
王魃倒也沒有催促,一邊喝著茶,一邊想著事情。
忽然,唐籍不知道看到了什麼,竟忽然坐直了身體,目光凝重地盯著記錄冊上的內容。
眼中隱隱帶著一絲震撼。
他驀然抬頭,看向王魃:
“你在這上麵說,隻要對靈獸血脈進行反複的提純和溯源,就能有希望真正重現它們先祖?”
王魃聞言一愣,旋即點點頭:
“這個隻是猜想,靈獸在不斷繁衍傳遞血脈的過程中其實已經損失了很多的遺傳信息,即便想要溯源,除非不斷地彙攏同一先祖血脈下的各個分支,不然基本上沒有可能。”
“不過其實也未必需要這麼做,我覺得變異靈獸很可能其實就是對先祖血脈的一種溯源,咱們隻要培育海量的靈獸,總會碰上一些變異的……”
聽著王魃理所當然地講述。
唐籍目露奇光地盯著王魃,似乎第一次真正認識了他一般。
盯得王魃都有些發毛。
“唐道友,你怎麼了?”
唐籍麵容複雜地搖了搖頭:
“沒什麼,我隻是有些不太敢相信。”
“你可知道,溯源靈獸血脈這件事,那都是化神老祖鑽研的領域?”
“嗯?”
王魃聞言頓時忍不住麵露疑惑。
這溯源血脈,很複雜嗎?
不就是將同一屬的不同種靈獸進行反複交配,繼而從中提純出最原始的血脈嗎?
當然,其中涉及到的領域確實有些多,他現在也隻是停留在構想中而已,也確實沒有時間卻鑽研這個。
但在海量的實驗中,他已經清楚地知道這件事的思路和過程,所欠缺的,也就是足夠的時間和試驗品而已。
也許等到有一天,他不需要為生存、發展而愁的時候,可能才會真正耐下心來,卻好好鑽研吧。
而聽到王魃的話,唐籍的臉上頓時露出了無語的表情。
“這小子是真不知道他所研究的東西,究竟是何等驚人啊!”
“那可是能夠人為製造出真正的神獸的!”
不過這樣的無語,很快便被內心深處的激動所取代!
“我本以為他是個禦獸之道的天才,我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