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宿區議會大廈。
“小泉議員,競選材料都已經按照您說的準備好了,海報和傳單都已經運到各個街道口……”
男人四十五度鞠躬,將競選手冊和撰寫好的資料呈上。
“嗯。”
小泉智子摘下眼鏡,視線從電腦屏幕上離開,轉過身將資料接過來。
這份資料已經按照自己原本的想法改了十數次,但她依舊耐心地,逐字逐句地將資料過一遍。
紅唇、短發、銳利的眼神。
她並不算是什麼美人,年齡也不過二十八歲,但就從氣質上,便能夠壓垮一眾競爭者。
大約十分鐘後,她將手上的資料遞回給對方,穿著黑色西褲的雙腿交疊,抬起頭看向身前的男人開口道:
“橋本助理,記者和電視台那邊,你都聯係好了嗎?”
聞言,名為橋本的男人長相偏瘦,戴著灰色邊框的眼鏡。
一副斯斯文文弱受的模樣。
他嘴唇張了張,眼神中流露出一抹擔憂的神色道:
“您真的打算把事情做到這一步嗎?如果您競選失敗了,那麼您應該清楚,就很難再回得來了。”
說著,橋本咬了咬牙,做出死諫的架勢開口道:
“難道您就一點不給自己想想退路嗎?”
“更何況,您也不是一點勝算沒有,今年不行,您可以等明年,再來年……”
小泉智子一臉淡漠地聽他講完,盯著他的眼睛道:
“橋本桑,說完了嗎?”
她的態度很明確,也很固執。
“我……”
橋本張了張嘴,一時間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肩膀塌了下來。
自己真心勸諫絲毫沒有得到重視。
被潑了一盆冷水,他忽然被小泉智子這份態度弄的沒了繼續勸的興致,眼中的神情同樣變得冷漠了下來。
在他看來,小泉智子這次的失敗幾乎是必然的。
並不是她個人能力有什麼問題,非但如此,他最開始選擇跟隨小泉智子也是因為她出色的大局觀測能力,以及優秀的個人魅力和素質。
問題是,這次的競爭對手實在是太強了。
岩崎仁輔,52歲。
因為政黨之爭的緣故被迫從國會眾議院退下來,休息了四年。
無論是資曆、身份還是人脈,他都比小泉智子這個剛剛上任四年的議員強太多。
東京西新宿議員選舉的席位有兩個,他必定占一個,另外一個也是連續上任多年的老議員。
可以說,小泉智子這次退下來基本上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橋本認為,這次地方議員選舉,對於她來說,退下來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反而有更大的上升空間。
畢竟岩崎仁輔今年上任地方議員,四年後估計就是要爭東京都知事的位子。
選擇蟄伏四年,好好積累發展自己的人脈,下一次選舉再重新回來任職,眼下看來這對小泉智子是最好的選擇……
可他不明白為什麼一向沉穩、認真、對風向把控十分精準的小泉智子會變得這麼固執。
她不僅僅是要跟岩崎仁輔競爭,而且還要采取極其激進的方式向對方宣戰,聯係記者和電視台曝光他的醜聞……
小泉智子準備的那些資料他都看過了,都是些無關痛癢的東西,根本沒辦法對那個老怪物的選舉有什麼影響。
反而等到他上任之後,小泉智子便再無上任的可能。
這樣的前途,橋本不信她看不明白。
最後隻能得出來這一個結論。
小泉智子瘋了。
不過,她瘋了,對未來不計後果,自己可還要為以後做打算。
自己還有家庭和事業,不可能因為她,而放棄自己的未來……
在前幾天知道小泉智子的決定後他就起了離開的念頭,而今天將資料送給對方後,也是最後一次嘗試勸諫。
儘管對小泉智子回心轉意沒有抱太大期待,但也有些悵然若失,畢竟一起共事了四年……
但他還得為自己的未來負責。
橋本深吸了一口氣隨後輕吐出,從西服內側的口袋裡拿出一封辭職信遞給小泉智子,隨後他九十度鞠躬,語氣十分認真恭敬地開口道:
“小泉議員,這是我的辭職信。”
“……”
小泉智子看著他手上的信封,沉默了兩秒,伸手接過。
她的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低下頭看了一眼手表後語氣輕飄飄地開口道:
“沒問題,現在四點鐘,你可以提前去辦理離職……”
說著,小泉智子將信封拆開,拿起鋼筆在上麵簽好了字遞給對方。
“慢走不送。”
“……”
橋本咽了下口水,看著對方風輕雲淡的動作,心中還是不禁感歎她是真能沉得住氣。
歎了口氣,他最後看了一眼小泉智子,隨後轉身離開。
‘哢嗒。’
門被關上,辦公室裡再次恢複了安靜。
小泉智子看著緊閉的門扉,緩緩站起身,走到窗邊。
將窗戶打開,從煙盒中提起一支香煙用紅唇夾住,手指轉動銀色的打火機。
‘啪嗒。’
紅明的火焰燃起,她望著逐漸暗淡下來的天色,深深地吸了一口。
濃濁的煙霧刺激肺部,剛才心中湧起的複雜情緒隨著煙霧被傾吐出來。
望著高樓下車水馬龍的景象,小泉智子紅唇扯出了一個笑臉。
包括橋本在內的很多人,都認為她這次必敗無疑,也覺得也根本沒有必要弄得魚死網破很難看。
但她清楚,這是距離自己報仇最近的一次。
或許是想到了什麼,她從衣服的口袋裡取出一張拇指大的相片,上麵是一張女人的照片。
和小泉智子不同,相片上的女人臉上露出溫婉的笑容,透過相片似乎都能夠感受到她的溫柔。
看著女人的笑臉,在眾人心裡以冷漠冷靜著稱,從來不會有過多情緒的小泉智子嘴唇顫抖了起來。
淚水逐漸蓄滿了眼眶,從臉上滑落。
“姐姐,很快了……”
她喃喃自語著,腦海中想起來四年之前。
前往選舉演講的寶馬車幾乎被大貨車撞成了兩截,消防員救出的女人已經麵目全非。
等到她趕到現場時,連抱對方的機會都沒有,隻能看著她被火焰燒得幾乎成焦炭的臉痛哭……
這份記憶在她的腦海裡縈繞了四年。
這件事的背後推動的人自然是岩崎仁輔不用多說,知道是他的人很多,大家彼此心照不宣,但也沒人去理會,一切照常仿佛這真的隻是意外而已。
小泉智子對此並不意外。
畢竟在權力場上,誰又會為一個死人說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