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厚的一遝資料分成兩份，右上角用打印機訂好。
清水和人伸手接過，低下頭最上麵稍大些的一串字映入眼簾。
「抹茶味奶茶配方」
工整中帶著一股淩厲的字體。
手寫的？
清水和人抬起頭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有馬夕原，微微皺眉，心中的重視程度又加深了幾分。
麵對眼前的少年，早在兩年之前，他就早已收起了輕視的心態。
對於有馬夕原這個人，可以用三個字來形容。
目標感。
如果非要加上一個形容詞，那便是超乎常人。
最開始的時候，妻子和自己說奶茶店最近招來了一個很棒的孩子，做事認真勤快、而且條理清晰的時候他還不是很在意。
自己去過店裡，看到這個孩子對顧客熟練的微笑、交談，表麵功夫做的很好，他覺得也就是這樣而已。
然而經曆了一次自己女兒在學校遭到霸淩的事件後，讓清水和人徹底改變了對他的看法。
在麵對一眾霸淩者的家長時，有馬夕原一改往常彬彬有禮的態度，非但沒有露怯，反而態度強硬的根本不像是個初中生。
口中的話語不能說是咄咄逼人，簡直是尖酸刻薄。
「什麼是一個巴掌拍不響？我現在給你兒子兩巴掌你看看響不響？」
「你是覺得我一個人欺負他們七個人？那我建議你用你下半身的頭思考一下，看看有沒有道理。」
「說來有趣，你們女兒也是夠浪蕩的，我給了一下她就叫的停不下來了，真不愧是你的女兒呢……」
「對了，你應該不知道你女兒去玩泡泡浴了吧，不過說起來，我打一個暑假工，應該夠請她好幾次的了。」
「……」
諸如此類的話語，簡直難聽的不能再難聽，現場一群霸淩者的父母炸了鍋，但被校長和老師攔住。
少年麵對一眾中年人冷靜的回擊，清水和人記憶猶新。
但他隱約覺得不是那麼簡單，後麵通過他班主任的事情才知道，這孩子是自己一個人生活。
並不是孤兒院，但的確是自己一個人生活，他的父母究竟是什麼原因不陪在身邊沒人知道。
也沒有警察去管他獨居的事情。
而且從老師的口中，得到了一些以前完全沒有想到的情況。
甚至老師毫不意外他能說出那麼難聽的話。
“這孩子在學校的時候，也沒見過他跟誰是朋友。”
“我並不是說他被孤立了……”
“其實因為他成績好的緣故，想和他交朋友的孩子應該也是有的，但似乎都被他拒絕了。”
“他的風評很不好，社團活動從不參加，即使我去做過工作……”
“他給出的理由是：‘我可以每次都考第一，也可以每次都考倒數，這取決於我是否能早點歸家’。”
“與其說是彆人孤立了他，倒不如說是他孤立了所有人。”
以上，清水和人對於有馬夕原的印象再次被刷新。
他開始明白這孩子異於常人。
儘管有些難以置信，但自己的確是不能僅僅把他當成一個聰明早慧的孩子來看待。
按照有馬夕原的班主任所說，他並不是一個多管閒事的人，對於和自己無關的事情從來不會去理會。
可又為什麼麵對女兒被霸淩時，願意冒著巨大的風險出手？
在明白這些之後，清水和人便感覺到了巨大的違和感。
難道隻是因為英雄救美很帥？
或許有這方麵的原因，但絕對不是全部，否則這孩子早就成為年輕人口中的‘現充’了。
這樣想來就耐人尋味了。
他自己是獨居，靠著打工賺錢生活，而且連老師都從來沒見過他父母，可見父母絕對不是他的靠山……
兩三支煙的功夫，清水和人便想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美月討厭他。
討厭的原因有很多，可能是學校小團體或是什麼的，這點他懶得去想。
但他需要在奶茶店裡的工作。
畢竟美惠子給他開的薪水算是他能找到的最高的一份工作了……
而之所以有恃無恐，不是因為什麼背景也不是因為一腔熱血和蠢笨，而是有自己和老師校長在。
認真說起來，他和美月都是受害者。
為了一份長期穩定的工作和照顧，僅僅是和幾個初中生打一架，這的確是一份劃得來的買賣。
清水和人不想用成年人的惡意來揣測有馬夕原，但事實似乎就是這樣。
超乎常人的目標感。
能夠精準地判斷自身所處的形勢，純粹地為了目標而努力。
對於那些多餘、嘈雜的聲音視而不見，麵對不想搭理的人沒有一點情商，麵對對自身有利的人展示自身的優勢來吸引對方得到賞識。
極致的利己主義者？
但又不一樣，清水和人覺得他不是那種不懂得發展利益關係網的人。
之所以一個朋友沒有，大概率是這些人都沒有入得了他的眼界。
擁有這樣的心智和毅力，清水和人知道，有馬夕原起來是遲早的事情。
因此讓妻子多開一點工資，但又不過分的照顧他，至於女兒喜歡他的事情，也覺得理所應當。
自己要是個女人，也會早點投資他……
不過，話又說回來。
今天有馬夕原要求見麵談生意這件事自己還是沒有預料到的。
預想中，就算有馬夕原天賦異稟，心智超群，但也要至少等到大學的時候可能才會有些成就。
眼下才十六歲高一的時間，將一份奶茶配方擺在自己麵前。
清水和人不免感覺有些突兀。
但看著對方這一遝手寫的配方資料，他知道有馬夕原不是在開玩笑。
儘管自身所在的公司是建材行業，但在當時幫妻子開奶茶店的時候也了解過一部分。
在看了兩頁以後，他下意識地將手伸進西服內側的口袋裡掏出煙，然而當眼睛的餘光觸碰到有馬夕原身旁的女人時，他的動作停頓了下來。
清水美惠子自然注意到了這點，她臉上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容開口道：
“不好意思，我忽然想起來，手包好像落在剛才那個店裡了……”
說著，她站起身，看向高木紗季開口道：
“高木小姐，你能陪我去看看嗎？”
“啊，好的。”
高木紗季抬起頭，她自然是能看明白清水美惠子是什麼意思，同樣站起身道：
“正好我也有點想上廁所……”
“……”
兩人的身影從視線中離開，麵對有馬夕原，清水和人不顧及地將香煙點燃。
他看向有馬夕原，沒有廢話，直接開口道：
“這份配方是你自己的？”
“對。”
聽著少年的話，清水和人一直古板的臉上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道：
“你是在奶茶店工作久了，覺得市麵上的都不行，所以自己造出來一份？”
“……”
見有馬夕原沒搭話，他收斂了笑容道：
“你有多大信心？”
有馬夕原緩緩搖了搖頭道：
“這不重要。”
“什麼意思？”
清水和人皺起眉頭，將一截煙灰彈掉，下意識地眯起了眼睛。
“我說不重要，並不是指這份配方沒有實力，事實上你今天完全可以將這份配方拿回去，找一個專業的人看看，花幾天做個實驗就知道利潤會有多大……”
有馬夕原說著，語氣停頓了一下，身體前傾，盯著清水和人的眼睛道：
“我準備把它送給你。”
“……”
這次，清水和人沒說話，又點上了一支煙。
免費的東西，最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