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站在廚台前的高木紗季將灶台關閉，鍋裡的照燒雞沁出濃鬱的香氣，她用筷子輕輕撿出一塊兒，吹了吹氣，紅唇輕抿著肉瓣。
仔細品味了一下，高木紗季眼睛一亮，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
解開衛生裙，將鍋蓋封上，她抬起頭看了一眼掛在牆上的鐘表。
18：21
邁著步子繞過廚台，站在門口，她仔細聽著外麵的聲音。
等了幾分鐘，沒有聽到任何動靜。
她終於放棄了，將電飯煲按下保溫鍵，又將之前做好的味增湯蓋上，坐回到了床上。
拿起手機，看著碎裂屏幕上的時間，手指撥到電話簿的界麵，眼眸中流露出疑惑的神情。
昨天這個時候，她記得有馬夕原是已經回來了的。
將房間裡的燈關上，高木紗季坐在床頭，雙臂捧著膝蓋握著手機，目光盯著床麵。
她的視線不經意間挪動到了腳背上麵。
腦海中閃過他給自己洗腳、塗藥的畫。
似乎當時那種酥麻的感覺還縈繞在足尖上。
她忽然感覺到臉上有些燥熱，心中升起一股異樣的情愫。
下意識地活動了一下腳腕，最開始那種疼痛感已經消失不見。
兩天多的時間，已經基本康複了，除了不能劇烈的奔跑以外，正常活動沒有問題。
腦海中不由得浮現出少年的臉。
他會在乾嘛呢？
是又去奶茶店打工了嗎？
他吃飯了嗎？今晚又會幾點回來呢……
一連串的疑問在腦海中徘徊。
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按下了手機側鍵屏幕再次亮起，白色的光照著她的臉。
高木紗季視線停留在少年的電話號碼上麵。
電話簿的列表，一串孤零零的電話號在上麵躺著。
有馬夕原……
拇指不由自主地按了下去。
她緊緊按住，直到指尖泛白按得發痛，也沒有鬆開。
終於的。
她再一次按下了手機的側鍵。
屏幕熄滅，高木紗季的臉再次沉浸在黑暗之中。
“唉……”
沉重的歎息聲在屋子中浮現，頃刻間又消失不見。
少婦的雙臂捧著膝蓋，孤寂再次如潮水一般朝她湧來，緩緩將她圍繞，她的心逐漸下沉、下沉……
她閉上雙眼。
覺得就像從北海道坐列車逃出來的那晚一樣，似乎隻要緊閉上雙眼，就可以逃脫。
意識在混沌與清醒之間徘徊，高木紗季不知道過了多久……
“叮鈴鈴……”
忽然，一道清脆的鈴聲在耳邊響起，手機在手掌上不斷震動著。
高木紗季雙眼猛地睜開，將手機拿到眼前。
【有馬夕原……】
看著屏幕上麵的名字，高木紗季一怔，眼眸中存續著一抹茫然的神色。
緊接著，不受控製的喜悅從心腔中湧出，唇角忍不住地上揚。
她咽了咽口水，手指迅速按下了接聽鍵。
‘咳咳……’
清了清嗓子，儘可能地讓自己的聲音變得溫柔下來。
“喂，是有馬君嗎？”
“啊，是我。”
耳邊傳來少年熟悉的聲音還有一些吵鬨的嘈雜聲。
“怎麼了？”
“那個，你能不能來派出所來接我一下……小姨。”
“？”
高木紗季忍不住眨了眨眼，聽到‘警局’、‘小姨’這兩個詞彙，她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隨後回過神來，心中一緊，略微慌張地從床上下來。
‘砰。’
膝蓋碰到櫃子的一角，她皺了皺眉，沒有心情去理會這突然襲來痛苦，手掌拍下牆壁上的開關。
“發生什麼事了嗎？有馬君，你有沒有事？”
歪著頭配合肩膀夾住手機，高木紗季有些緊張地問著，從鞋架上取出一雙老舊的運動鞋穿上。
“啊，我沒事，就是這邊需要小姨你來簽個字，帶我回去一下……”
“好，我馬上就來。”
高木紗季此刻忽然忘了去思考為什麼有馬夕原會叫自己小姨，拿著自己的包和鑰匙就要往外跑……
聽著電話中女人明顯有些慌亂的聲音，有馬夕原有連忙將語速放緩，試圖去穩住她的情緒：
“你不用著急，我沒事的，就是走個流程而已，地點是在新宿西口交番……”
有馬夕原最後又重複了兩遍位置後，將電話掛斷。
“你小姨一會兒來接你？”
派出所長椅上，班主任田口玲子偏過身子，一臉複雜地看著身前的少年，她的眉宇之間滿是疲憊的神色。
忙了一天，本來今天好不容易不用加班，準備回家好好泡個腳、刷視頻休息一下，可緊接著卻接到了主任的電話。
當聽到有馬夕原打架的時候，她是驚訝的。
因為從這些天的幾次交談來看，雖然這孩子說話有些讓人生氣，但他根本就不像是那種會打架的樣子。
一個整天坐在位置上，不是刷題就是睡覺，和周圍人沒有半點交際的學生，能打架？
然而等她在了解了情況，知道有馬夕原一打十的時候，大腦不禁宕機了一下。
且不論為什麼會出現這種情況。
田口玲子覺得憑借自己的想象力根本想不到，有馬夕原這樣高瘦的體格，究竟怎麼能做到一個打十個還能像沒事人一樣的。
儘管臉上和手臂也有一些淤青和血跡，可和那十個被揍得倒地的男高中生相比根本不算是什麼。
等到後來在派出所看完了警察取證的視頻後，她整個人都是懵的。
此刻，看著有馬夕原風輕雲淡的表情，她感覺自己跟他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田口玲子承認，從認識有馬夕原的第一天，她就能夠感覺到這孩子很特彆，從他的身上看不到任何同齡人應該有天真、幼稚、愚笨……
他的目的性很強，似乎早就已經明確了目標。
對他很放心，覺得他做事很有大人的氣派，卻完全沒有想到他會做出今天這種事。
“嗯。”
“你爸媽呢？”
“死了。”
有馬夕原回答的很快，幾乎沒有半點遲疑，這讓田口玲子不禁一愣，眉頭皺起。
“好好說話。”
“和死了沒區彆。”
“所以現在是你小姨在照顧你？”
“是的，剛才警察叔叔已經問過一遍了。”
有馬夕原撓了撓頭，轉過頭看向田口玲子，看著她臉上略顯疲憊的神色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道：
“麻煩老師你今天來接我了。”
“還行吧。”
田口玲子扶了扶紅色眼鏡框，隨後將目光看向對麵座椅上的另一位老師道：
“要是我一個人加班的話，那肯定超級不爽，現在有一個人陪班，能舒服很多。”
有馬夕原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是個中年男人，身上的搭配是牛仔褲毛衣夾克。
他是水野理惠的班主任，同樣被叫過來加班的，此刻正不斷地安撫著她的情緒。
水野理惠作為鬥毆的始作俑者，自然也逃不脫，直接被一起帶了回來。
因為有視頻的存在，警察又各自審問了一番，幾個不良一股腦地把事情的前因後果都倒了出來。
有馬夕原顯而易見是正當防衛。
那幾個不良雖然都被揍得倒地，但其實也隻是皮外傷而已，沒有什麼大事。
因為不想要讓事情擴大變得嚴重招來像蒼蠅一樣的記者，所以僅僅是兩三個小時，警察就定下了情況。
對有馬夕原隻是口頭教育一下，說遇見這種事情最好還是先報警……
聽到這種話，就連田口玲子都沒能繃住。
儘管從有馬夕原身上看不到半點學生的稚嫩，田口玲子還是象征性地說了兩句。
“不過……說回來，你怎麼這麼能打？”
“田口老師，一個好學生，全麵發展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田口玲子瞥了他一眼，笑著道：
“是嗎？那下次運動會，你多那兩個獎回來沒問題吧？”
“那我覺得可能還是更應該把精力放在學習上……”
“誰說你就不用在學習上用功的，害的我大晚上跑過來，給我努力一點，增加獎金效績不過分吧？”
“這麼直白？”
“不然……”
田口玲子還準備說些什麼，空氣中忽然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噠噠噠。’
兩人同時朝著門口看去，隻見燈光下，少女一臉焦急地跑了進來。
眼眸中還掛著淚珠，緊張地掃視了一圈房間，最終將目光定格在眼前的少年身上。
咬著嘴唇，少女顫抖著的聲音傳到耳邊。
“有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