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眾們都有些不安,張心瀾甚至忍不住換了個坐姿,以掩飾內心那種沉悶的感覺。
沒有辦法,電影前半段,林泛將那種少男少女之間暗生情愫,但是又朦朦朧朧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描繪得太過於美好了。
歡樂的節奏從電影開篇到現在,一直都貫穿著整個劇情,但是這樣的歡樂,在祝英台這一句殷切叮囑中,卻徹底化為了沉重。
所有人都還記得,祝老爺心心念念都是想要將祝英台嫁給馬家,以換取祝家更進一步的富貴榮華,才將祝英台送到書院讀書,好“配得上馬家”的。
大家都在等著,等林泛如何將這個衝突展現出來:是誤會?是錯過?還是求不得?
都不是。
梁山伯順利的考上了科舉,成為了縣令,帶著聘禮來祝家提親,但是路上卻偶遇了馬家的納吉隊伍,跟梁山伯寒酸的聘禮不一樣,馬家的聘禮送了足足三天都沒有送完,將梁山伯徹底給比了下去。
而來到祝家,梁山伯也被祝母各種奚落,但是梁山伯為了見上祝英台一麵,全部都忍受了下來。
樓台相會,梁山伯終於見到了女子裝扮的祝英台,兩人約定晚上私奔到書院去,可惜他們兩個人勢單力薄,如何是祝家的對手?
祝家將梁山伯打成重傷,祝英台也被鎖在了家中。
為了讓祝英台死心,祝母親自登上了梁家的門,逼迫梁山伯寫信與祝英台訣彆。
“你以為憤怒,就可以改變你和英台的命運嗎?
你以為表示不滿,胡人就會忍讓南邊的漢人嗎?
要怨就怨你生錯地方,怨你生錯時候。生在我們漢室沒落的時候。人人都是那麼虛偽,迂腐和勢利。
要怨就怨你們太多想法,年少無知。以為你們不喜歡就可以改變周圍的人,以為你們兩個就能改變這時代。”
祝母咄咄逼人之後,還衝著梁山伯跪了下來,字字誅心:“我可以為了英台跪在你麵前,你又能為英台做些什麼呢?”
丈母娘,太紮心了!
觀眾們頓時就怒了:“臥槽!這話說得太狠了!字字誅心啊!”
但是也有觀眾表示理解:“其實我覺得祝母說得好像也沒錯,那個時代就是那樣的,門當戶對,父母之命,才是正統。”
觀眾們意見不一,小聲爭論了起來:“所以都是糟粕,才要反抗啊!”
“但是祝母也是為了祝英台好啊,祝英台四體不勤五穀不分,出入都要十幾個丫鬟伺候著的,嫁到梁山伯家裡,她也會不幸福的!”
“那祝英台嫁到馬家就會一定會幸福了嗎?馬家跟祝家聯姻,看中的是兩家的家世,隻有梁山伯是真心愛祝英台的啊!”
觀眾們糾結於愛情和門第,但是影評人卻看穿了林泛在這段話當中,潛藏的野心和企圖:愛情故事隻是個美好的幌子,曆史的反思才是真正要表現的內核。
隻不過這會兒誰也說服不了誰,隻能暫時按捺住爭辯的欲望,將電影繼續看下去。
梁山伯無言以對,隻好答應祝母,可是鋪好紙筆,梁山伯一個字都還沒能寫出來,就先一口鮮血噴在了信箋上。
“啊!”
看著梁山伯吐血,觀眾們的心都被緊緊的揪住了。
祝母帶回了梁山伯的血書,被丫鬟偷偷拿給了祝英台。祝英台慌忙拆開書信,卻隻看得見一灘觸目驚心的血跡!
她撕心裂肺地撲打著堅固的門板,聲嘶力竭的哭喊著。樓下的仆人丫鬟不敢駐足,隻好假裝沒有聽見,低下頭匆匆離去。
而此時,梁山伯也已撒手人寰。
觀影廳內響起了一片壓抑的啜泣聲。
可即便如此,祝家還是要求祝英台準時出嫁,祝英台臉上塗著厚厚的粉,兩行血淚就這麼流了下來,更襯得祝英台的臉,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分明是在辦喜事,但是整個畫麵陰暗詭異得宛若鬼片,看得現場觀眾又是心疼,又是覺得後背發涼,一顆心沉甸甸的,有種喘不上來氣的感覺。
前排的特邀嘉賓們,也忍不住張開嘴巴,用力吸氣,以緩解這種令人窒息的感覺,努力控製住麵部表情,調解心情。
臨行前,祝英台乞求祝母,讓她路過梁山伯的墳墓,再見梁山伯最後一麵。
祝母答應了她。
送親隊伍的所有人都畫著慘白的濃妝,如同木偶紙人般頂風前行,哪有一點喜嫁氛圍?祝英台出嫁的路上,狂風大作,黑雲壓城。
喜牌、燈籠都被吹跑了,連大樹都被吹倒在地,仿佛是冥冥之中,有什麼在指引著送親的隊伍,去往正確的道路。
梁山伯的墳墓橫在了送親隊伍的前方,祝英台從花轎裡撲倒在地,迎著狂風,扔掉了鳳冠,脫下了霞帔,露出早就穿在內裡的素服麻衣。
狂風卷著所有人連連後退,唯有英台一人,迎著狂風飛奔,然後跪倒在了山伯的墳前,咬破了手指,用鮮血在山伯的墓碑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整個觀影廳的氣氛壓抑到了極點!
現場的觀眾看到這樣的畫麵,似是再也按捺不住一般,也不知道是從哪個角落開始,零落的哭聲慢慢連成了一片。
大雨洗去了少女臉上濃厚的脂粉,那個純真懵懂的英台重新出現在了所有人的麵前。
突然,一陣天搖地動,梁山伯的墳墓裂開,狂風再起,將落在地上的紅紗重新披在了英台的身上,英台縱身一躍,躍進了山伯的墓中,墳墓重新合攏,地上隻剩下一頂金光閃閃的鳳冠。
一切又歸於平靜,僧人在書院中找到祝英台閒來無事畫下的畫,一點一點撕碎,隻留下兩隻蝴蝶,在淒美的夕陽餘暉中,翩躚而去。
但是觀眾們的情緒卻沒有得到任何安慰,淚點低的觀眾更是已經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可以說,這部電影前半部分笑得多歡樂,後半部分就哭得有多慘!
“嗚嗚嗚!泛哥這是故意的!為什麼要逼死梁山伯和祝英台?”
“泛泛當然是故意的,沒看到電影開始之前他就給咱們準備好紙巾了嗎?”
“我就想問一句,你們的紙巾還有剩嗎,能不能勻我一張,我的都用完了……”
張心瀾不知道為什麼卻想起了此前電影裡的一個細節,那就是祝母說祝英台:“再走你就出去了”。
是啊,祝英台真的出去了,並且再也沒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