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tract 11
上場前梁圳白叮囑大家記得互相提醒一下發言時長。
知霧四辯坐在最邊上挨不著人,提醒她的任務就落在了梁圳白身上。
主持人坐在中間位置介紹:“歡迎大家來到上譽大學辯論賽決賽現場,本場辯論題目為‘女性優先是不是一種歧視’,下麵有請正方進行自我介紹……”
陳賓柏和解正浩分彆拿著話筒起身自我介紹。
下一個輪到梁圳白時,他剛剛起身,台下的應援聲和快門照相聲忽然大了好幾倍,鋪天蓋地般傳來。
甚至還有人在下麵聲嘶力竭地喊:“梁圳白!你在哪方我就支持哪方!我就是你的牆頭草!!”
惹得全場一片大笑。
不過這也恰恰從側麵印證出了梁圳白的辯論實力,畢竟出口的話能夠讓人無條件信服也是一種很大的本事。
知霧還是頭次見識到這樣的熱鬨場景,除了意外之外,心裡還不知怎的升騰出一股有榮與焉的驕傲感。
梁圳白的語調並沒有因為現場的喧嘩更改半分,始終平靜鎮定,聲音如玉質般清透,穿透過這片嘈雜。
“正方三辯金融學專業梁圳白。”
知霧在他之後從容站起來。
“正方四辯法學專業董知霧。”
他們兩人一前一後的介紹引得台下觀眾議論紛紛。
“之前的四辯好像是另一個人吧,怎麼變成董知霧了?”
“盲猜大小姐追愛新手段。”
“董知霧行不行啊,新人一個彆拖了梁圳白後腿!”
“哈哈,你這話說得,好像之前辯論賽不是靠梁圳白四帶一一樣。”
正方介紹完畢後很快輪到反方。
陳明洲是二辯位置,陳詞二環節二辯發言完畢後會有個三質二環節,擺明了和梁圳白針鋒相對到底。
不同於知霧這邊專業混雜,反方辯手清一色都是來自法學專業的。
不說他們辯論發言水平到底如何,單看專業都會給人一種話術邏輯性很強的錯覺。
計時正式開始,第一環節是正方一辯陳述整篇立論。
陳賓柏平時的說話語氣就有些慢悠悠的,讀稿的時候因為緊張更容易磕絆,讓人聽著有些著急。
相反對方的四辯說話就非常乾脆利落,且步步緊逼,一看就是套話的老手。
沒幾輪詢問陳賓柏就被他徹底繞懵了,情急之下誤打誤撞讓對方得逞了好幾次。
解正浩在邊上恨鐵不成鋼地捂著腦袋,幾乎抬不起頭來,一個勁在紙上狂寫著等會兒要反駁解釋的論點。
接下來是反方一辯陳述觀點。
知霧抿了口礦泉水,細之又細地速記對方觀點,同時大腦飛速轉著拆解,企圖根據他的話語漏洞找到一些不完善的攻擊點。
寫到一半,邊上的梁圳白忽然塞過來一張寫了字的紙頁。
上麵的質詢問題一個比一個犀利,甚至還有幾項對他們所做數據的駁問,簡直料事如神,像是提前預備好開了掛一樣。
“你怎麼也有這幾項數據?”知霧眼底漫上幾分震撼,忍不住壓低聲音問道。
梁圳白語調有些漫不經心:“他們查的那些數據我早就已經查過了,有些樣本並不完善,不能拿來當例子使用。”
在校學生都沒有經過係統的辯論訓練,一般來說很少會有這種預見意識。
論題一抽簽下發,光是準備自己的資料都有些焦頭爛額。
大家都隻忙碌於查詢對自己方的有用的數據,很少會有人會具備那個空閒時間和精力去了解判斷對方的數據可用性。
而梁圳白不僅做了,還真被他估測了個正著,正好用來打亂對方的陣腳。
知霧在四質一的環節站起來,作為決賽場上兩支隊伍中唯一一名女生,大家都忍不住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她的身上。
“對方辯友你好,針對您方方才所講述的觀點,有幾個問題想請問您……”
她的嗓音溫柔清越,節奏明快,很難不讓人心生出幾分好感來。
質詢環節有權利打斷對方,反方一辯回答問題的方式比陳賓柏要聰明許多,懂得回避話語陷阱。
但是知霧語氣溫柔歸溫柔,壓迫的氣勢卻一點也沒少,在他企圖繞開時就打斷了,強迫他將思路繞回到自己質疑的問題上。
“可以再重複一遍,您方剛剛論證男女受教育機會均等舉例的數據是?”
反方一辯沒想到她會抓這點,明顯愣了下,腦中被問得有瞬間空白,連忙慌張地去尋自己的稿子。
“不用找了,”知霧淡定開口,“您方剛剛舉例的數據統計樣本僅僅是小初九年義務教育的樣本,但是高中和大學並不屬於九年義務教育,加上後會發現男女受教育機會差距明顯拉大。”
“所以您方論證數據無效,我的質詢結束,謝謝。”
知霧的質詢走了條令人意想不到的方式,乾脆利落又頗為有說服力。
反方一辯被問得臉色又青又白,有些訕訕地坐了下來。
經過這一回合的交鋒,台下的觀眾也紛紛對知霧改觀。
“她說話邏輯性好強,真有兩把刷子,不愧是法學的專業第一。”
“之前錯怪她了,氣勢打得很穩啊,看起來一點也不像個新手。”
“長得漂亮辯論又打得好,我宣布她是我的新女神了!”
第一輪很快結束,現場掌聲雷動。
雙方都沒有討到什麼便宜,時間差距上反而是正方略微領先。
第二輪開始,解正浩根據上一輪知霧捕捉到的反方漏洞繼續深挖,同時給陳賓柏剛剛的口誤打補丁做解釋。
他的臨場反應很聰明,在對方三辯不斷提問時回答始終圍繞著己方的中心論點,雖然沒占到多少便宜,但始終防守堅固,思路清晰。
很快輪到陳明洲,他作為比他們高一屆的大三學長,又是辯論社出身,經驗豐富。
沒有理會前一個人有些站不住的論點,他重新切入了一個刁鑽的角度進來,闡述歧視的主題其實是人,並不是一種行為。
講述到最後,陳明洲的目光掠過知霧的方向,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眼角拉出一道嘲弄,舉起話筒攻擊性極強地鏗鏘有力道。
“說起來,您方今天一直口頭反對我方說的女性作為弱勢群體可以享受到更多的優待保護這一條觀點。”
“但事實上,正方辯友從初賽到複賽參賽人員一直是四名男選手,今天卻特意找了位打扮漂亮的女生當辯手,難道就不是一個很好的佐證我方的例子?”
“您方敢說,難道沒有在拉觀眾好感的嫌疑嗎?”
此話一出,全場嘩然。
他這樣說其實已經不是單純的在辯論這個議題了,而是隱隱上升到了攻擊選手的程度,大家都想知道正方會如何回應。
質詢權被重新交到了梁圳白的手上。
他眼中情緒很淡,每一處輪廓線都分明鋒利,有種骨子裡與生俱來矜傲感。
梁圳白沒有什麼廢話,直接單刀直入地提問:“您方剛剛說找位容貌漂亮的女辯手就可以拉高觀眾好感度,請舉例論證這個觀點。”
陳明洲本來就是見他們兩個合作不爽,一時隨心口嗨,哪裡能這麼及時地找出例子。
但他專業性挺強,敏銳的直覺提醒他這個時候絕對不能夠坐以待斃,於是開始繞彎子找補:“我方並不是這個意思,我方的意思是說——”
“好,沒有論證。”
梁圳白直接無情地打斷他,同時唇線微挑,眼底溢出隱隱笑意,有種掌控著節奏的遊刃有餘感。
他很少會有這樣的表情,平時回答或是問話都如高精密儀器般平靜冷絕。
而此時此刻,梁圳白的瞳孔銳利發亮,狠抓對方的痛楚不留餘力地回擊。
“您方並沒有論證,卻能武斷的、不負責任地說出這種堪稱是造謠的話。”
“我方認為,您方這樣的名為好意實為惡意的揣測,與“女性優先”這種準則實質並無差彆,都是包裹在糖衣炮彈之下一種隱形的、更過分的歧視!”
他擲地有力的話回響在整個大廳,不僅狠狠反擊了陳明洲,還順便將偏移了重點的話題重新拉回了辯題上,令人歎服。
陳明洲的臉色非常難看,自知理虧,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都垂著腦袋,沒有再用那種堪稱挑釁的目光盯著他們看。
就這樣暫時相安無事地到了自由辯的環節。
這一環節誰都能起來發言,但是每次隻能夠起來一位辯手。
在這個環節,解正浩完全發揮了他的嘴毒式見人懟人的優點。
不知道是不是剛剛知霧被單拎出來造謠的時候,他沒能幫得上忙,有些過意不去。
解正浩借著這個話頭一連懟了三個人才施施然坐下去,懟得反方再也不敢拿剛剛那個話題替自己重新解釋,隻能默默咽下這份苦澀。
此刻每個反方辯手的腦中都不約而同開始默默埋怨起了陳明洲。
辯論就辯論,非要扯什麼人家的女辯手。
這下好了,把對方惹急了,也沒什麼賽場禮貌可言了。
自由辯結束,到了最後的四辯發言環節。
梁圳白他們給知霧預留出的時間比她料想的還要多,整整拉了反方近一分鐘的時間。
知霧最後瀏覽默念了一遍自己的稿子,清了清嗓音站起來,話筒發出一道刺耳的電流音。
她的心裡隱隱有種預感,隻要這裡不掉鏈子失誤,他們拿下冠軍肯定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知霧深吸一口氣,儘量不去看觀眾席上那些頻閃的鏡頭閃光燈,專注地將目光放空在某一處。
“哎哎,學生會宣傳部的那個。”
這時候,台下一位主辦方的老師叫住一位拿著相機奔來跑去的學生。
她推了下自己的眼鏡,指揮道:“趁收分表的時候抓緊去拍幾張選手的近景照,不然等下公眾號和官網文章照片太少了,看著不好看。”
“快去!”
學生被訓得點頭,不敢怠慢地立刻貓著腰踩著邊上的台階,悄無聲息地走上台。
她岔開腿半蹲著身子站在辯席前,從正麵將鏡頭精準地對準了知霧。
“正方四辯選手,麻煩看下這邊。”
“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