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tract 09
解正浩整張嘴的空間都被這個三明治塞滿了,連嚼都費勁,艱難地擺著手給自己比劃了個拉鏈拉上的手勢,表示再也不敢亂說了。
梁圳白這才鬆了手。
甫一得到釋放,解正浩就將頭一扭瘋狂嘔吐,將整個嘴裡的東西都吐了個乾淨,這才覺得又活了過來。
他用手背擦著嘴眼含熱淚地控訴:“不是圳哥,你怎麼胳膊肘往外拐啊!”
知霧好心遞了一塊乾淨手帕過去,解正浩順手接了,發現是她給的後又重重放下:“誰稀罕你給的!”
知霧被這大嗓門嚇得脖頸一縮,不知道自己是哪做得不對,惹得他對自己存在那麼強烈的敵意。
她無奈解釋:“你誤會了同學,我真的是受人委托來幫忙的。之前梁圳白已經和我說得很明白了,我也不會拿你們辛辛苦苦打拚出來的獎項開玩笑的。”
解正浩狐疑:“真的?”
“是真的,”知霧眉目輕快地笑了笑,“所以也請你不要再用偏見的目光對待我,打辯論最首要一點難道不是先達成內部團結一致嗎?”
解正浩因她柔風般的笑容恍惚了一瞬,像是被說服了,有些不太自然地清了清嗓,偏開臉沒有再說話。
梁圳白坐在兩人中間,絲毫沒受影響地垂睫吃著三明治,冷硬的腮被塞得滿當。
他吃東西向來大口,也很少挑食,會給人一種無論吃什麼都能吃得很香的錯覺。
知霧就著他的臉,將手裡吃了半天沒吃完的早餐又啃了兩口。
沒過多久,長得有幾分文藝氣息的最後一位長發辯手也到了,簡單自我介紹後,四人開始做正式討論。
持方已經早就通過抽簽決定好了,他們抽到的是正方。按照辯位劃分,一辯是陳賓柏,二辯是解正浩,三辯是梁圳白,四辯是知霧。
一辯立論,二三攻辯,四辯的主要任務是總結陳詞。準備稿子時不僅要快速抓捕對方的漏洞,還要升華己方論點層麵,這不僅需要思路清晰,臨場應變力強,對於語言的情感共鳴也是一種考驗。
知霧來前也看過官致風之前寫的稿子,寫得中規中矩,正如解正浩之前說的,他也隻是來抱大腿混個學分,並沒有要突出表現的意思。
整個隊伍的得分點很大一部分都仰仗二三辯的發揮,計劃留給四辯的時間並不多。
“我不太同意這樣的安排,”知霧將稿紙整理了一下握在手裡翻閱,提出反對,“你們是在兵行險招,四辯的結辯才是整場扳局的關鍵,我需要更多的時間預留。”
“你說得倒輕鬆,這還得重新補寫四辯稿,”解正浩滿臉寫著“不可理喻”四個字,“馬上就要比賽了,你哪來的時間?”
“更何況就算真把質詢的時間留給你,你也不一定能發揮好,到時候可彆得不償失。”
“解同學,”知霧握著筆輕鬆勾唇,白皙柔美的麵容上洋溢著自信,“我既然這樣提了,就說明今天一定會把這份稿趕出來。至於能不能發揮好,實力服人,到時候你看過我的稿子,心裡自然會有論斷。”
說完,她轉頭征詢梁圳白:“你覺得呢,隊長?”
梁圳白並沒有反對:“之前那樣的打法純粹是因為參賽隊友發揮水平有限,不同隊友當然不同考量,我們會儘量為你預留充足時間。”
“不是!哥!” 解正浩急了,“我們對她水平沒底,采取保險一點的方法不好嗎?你怎麼就這麼相信她?”
“在對手對我們的辯論風格極為了解的情況下,更換策略未必不是個出其不意的好辦法。”
梁圳白和知霧對視一眼,皆在彼此的眼中讀到了認同。
惟有解正浩悻悻地翻了個白眼:“得,你倆也是共腦上了。”
時間給得太少,改稿的時間被壓縮得很緊,除此之外她還得和其他三人預測對手觀點和針對性的方法。即使知霧之前寫辯論稿的經驗豐富,也不可避免地感到有些吃力。
這份稿子整整改到下午才有了點眉目。
知霧覺得眼睛有些累了,想去櫃台買杯咖啡休息一下。
她剛點完單,門口懸掛的風鈴忽然被晃了一聲,一下進來了四道拎著電腦包的熟悉人影。
說是熟悉,其實也不過是在同一個專業打過幾次辯論的關係,也談不上認識。
但進來的人卻不這樣想,見到知霧時,為首的那個人明顯眼前一亮,快步走了過來。
“知霧學妹!”陳明洲熟絡地喚她,“這麼巧,你也有興致來這個咖啡店喝咖啡啊?”
“這樣吧,你點單,算我請你的。”
這個學長就是之前鍥而不舍地想讓她加入辯論隊的那位,知霧之前沒有意向,現在更加不會有,平白無故的請客她受不起,聞言立刻搖了搖頭:“不用了學長,我不需要,我已經點——”
“以我們倆的關係和我還客氣什麼,” 陳明洲熱絡到簡直有些過了頭,直接做主替她將咖啡點了,“不知道你平時愛喝什麼,就把我平時喜歡的兩個口味各點了一杯,可以都嘗嘗看。”
知霧拒絕不成,蠻勉強地笑了下,心裡不耐到達了頂峰。要不是飲品還沒做好,都忍不住想直接走了。
“對了,這幾個是我辯論隊的隊友,都是法學專業的,你應該也都見過。等會兒打算在這討論一下明天的辯論決賽,”陳明洲語氣微微有些遺憾:“我其實一直挺惋惜的,當初沒能爭取把你拉到我們辯論隊裡。不然這場辯論賽的第一早就是板上釘釘的事了,哪至於還要和一些亂七八糟專業拚湊出來的野路子隊伍打。”
“當然,知霧學妹,你現在如果反悔想要加入的話,我們依然非常歡迎。你想要在哪個位置隨便挑,哪個位置都可以給你。”
知霧無聲掃了眼陳明洲身後那幾人,挑唇淡淡道:“謝謝學長抬愛,隻是學長你隊伍裡明明不缺辯手,卻還要一直拉攏我進去,說給我讓位就讓位。你的隊友難道不會覺得這種淘汰方式,有點過於草率了嗎?”
“那又怎麼樣?”陳明洲好整以暇地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鏡,笑得有些陰鬱又坦然:“隻要能不讓梁圳白贏,我什麼都可以做。”
乍然聽見這個熟悉的名字,知霧輕怔住,轉而皺緊眉頭:“你什麼意思?”
校傳言陳明洲家境挺不錯,是個不缺錢富二代,很早就因為一些獎項競爭單方麵嫉恨上了梁圳白。
前幾場辯論賽的時候兩支隊伍在後台還因為口角有過摩擦,鬨得非常不愉快。
“沒什麼意思,單純看他不爽罷了。”
陳明洲哼笑:“梁圳白不是很傲嗎?不是很需要比賽第一的那筆獎金嗎?我偏不會讓他如意。到時候頒獎的時候,我就把錢一張張地扔到他麵前,看他會不會彎腰去撿。”
比起惡意競爭更過分的是侮辱。
這分明是在打壓踐踏彆人的人格。
知霧胸口重重起伏了一下,心頭瞬間竄出一把火,正忍不住想要上前說些什麼。櫃台前的服務生打斷了他們:“女士,您的咖啡好了。”
她將知霧點的咖啡遞過去,看了一眼其他做好的兩杯,也一並遞了過去:“這也是您的,是那位先生剛剛給您點的。”
知霧正在氣頭上,聽到這句話更是覺得刺耳,當即抓著杯托,要把那兩杯做好的咖啡退回去。
還沒來得及開口,眼前忽然伸過來一隻修長冷致的手,按住了她的手腕動作。
知霧訝然回頭,看見梁圳白和解正浩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到了她的身後,正用一種泰然又嘲弄的敵意目光緊盯著陳明洲幾人。
她手裡的那兩杯咖啡被解正浩順勢接了過去,他舉著晃了晃,歪頭笑得一臉欠扁:“陳學長破費,還請我們辯論隊隊員喝咖啡,多謝了。”
陳明洲看見他們兩人,瞳孔猛然一縮,原本倚著台麵的身子也不自覺站直了:“你們倆怎麼在這?”
“我還沒問你呢,”梁圳白冷颼的目光直逼陳明洲的眼睛深處,聲音無端聽起來有幾分沉鬱,“挖牆腳挖到我方辯友身上,算是怎麼一回事?”
“什麼你方辯友?我還不認識你隊伍裡的那幾個擺爛貨色?”陳明洲的目光飛速在咖啡廳裡找了一圈,再轉回來的時候眉頭陡然夾緊,喃喃道,“……不對啊,你們那個四辯人呢?”
知霧適時上前一步,將放在衣兜裡的手拿出來,帶著淡笑微側伸手:“忘了做自我介紹,決賽場正方四辯替補董知霧,你好。”
陳明洲臉色難看地死死盯著麵前那隻纖細的手,沒有絲毫要回握的意思,過了好半天,才惡狠狠地望向梁圳白,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行啊,你可真行!”
他尤不死心地勸導著知霧:“知霧學妹,這種賠本的買賣可做不得,到時候輸得太難看,可彆怪我沒提醒過你。”
“不過,我對你依然還是剛剛那句話。隻要你想來我們隊,哪怕是上場前的最後一秒,也隨時恭候。”
說完,陳明洲領著那幾個隊員,徑自從咖啡店門口離開了,仿佛和他們再多待一秒都是晦氣。
知霧抿了下唇,小心翼翼地回頭望向梁圳白。
他八風不動地抱臂立在原地,像是座山,無論什麼時候都是那副鎮定如初的淡然模樣,沒有什麼事能撼動分毫。
隻要望著他的臉,什麼惶然不安的心都會跟著平穩下來。
“挺搶手的,正方四辯。”梁圳白察覺到她的眼神,難得和她開了句玩笑。
知霧嗓音柔軟,無比認真:“梁圳白,彆聽他的,我們一定會贏的!”
剩下的話以他們現在的關係不適合說出口,她默默放進心裡。
有我在,絕不會讓你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