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掛在繩梯上冷靜了一會兒。
蝙蝠俠應該把暗門關上了,因為通道裡重新暗了下來。
貓女肯定聽見我慘叫了,但她沒有出來。
我不大聰明的腦子開始運轉,思考蝙蝠俠為什麼會跑到這裡——剛剛被嚇懵了,現在智商重新占領高地——首先排除他是來抓我的。
蝙蝠俠當然會抓小偷,可他每晚要做的事是有優先級的,就算他抓小偷,也得先給小偷分個類。偷普通財物的分一類,偷機密文件的分一類,偷危險武器的分一類,偷阿卡姆的……真有人敢去偷阿卡姆嗎?
想遠了,總之,就像哥譚的海鷗會順走上班族手裡的薯條一樣,蝙蝠俠要抓我,頂多也是在路過時順手抓一下,而不是專門等在暗門旁,因為我不值得他的時間。
那麼,他是來找貓女的嗎?
好像也不太對勁。
我動了動,口袋裡傳出一陣微弱的金屬摩擦聲。
——是貓女給我的,那個小小的金屬物件。
不對。
如果蝙蝠俠是來找貓女的,他為啥不乾脆把我薅出通道,自己跳下來?
如果蝙蝠俠是來找貓女的,她為啥不僅不開門,還假裝什麼都沒聽見?
……貓女的‘補償’又是什麼意思?!
我就知道這女人從來不做慈善!!!
那枚躺在口袋裡的金屬小正方體在此刻變得格外燙手,我把它掏出來,在黑暗中仔仔細細地摸了一遍。
沒摸出什麼異常,它也不像氪石一樣會發光,基於貓女還有一點微不可見的良心,這玩意應該也不是什麼生化武器。
那麼問題來了,我到底該怎麼處理這玩意?
貓女隻讓我拿著這個,但她沒交代後續要做什麼……等她康複後來拿?可疑似衝著這個正方體來的蝙蝠俠還在我頭頂呢。
現在下繩梯,踹開門質問貓女到底想乾什麼也不行,我總感覺她多半會裝死,且繼續讓我拿著。
我掛在繩梯上,陷入了沉思。
幾秒後,我果斷選擇了投降。
開玩笑!蝙蝠俠和貓女,哪個更恐怖我還是知道的!
我順著繩梯嗖嗖地爬了上去,做好了心理準備後才頂開暗門,小心翼翼地探出了我的腦袋。
可天台上空蕩蕩的。
我愣了愣,一邊四處張望,一邊集中精力去聽聲音——隻有風吹過的聲音,還有我自己的呼吸聲。
……什麼時候走的?
……感覺在釣魚執法,不確定,再聽聽。
我又頂了三分鐘的暗門,然後驚訝地發現,蝙蝠俠是真的走了。
“搞什麼?”我罵罵咧咧地蛄蛹出通道,“嚇完人就走——啊啊啊啊啊!”
身後物體落地的清脆聲音嚇得我猛地蹦了起來,就在我在心裡尖叫蝙蝠俠果然不是人他根本沒有呼吸聲時,那個清脆的聲音變成了骨碌碌的聲音,不但沒靠近我,還越來越遠了。
?
我顫顫巍巍地回頭,看見了一根正在慢慢滾遠的棒棒糖。
……?
…………啊?
身體的本能反應還是比腦子快的,我手腳並用地一個撲擊,摁住了差點滾到天台邊緣的糖果。
本著‘蝙蝠俠所作所為必有深意’的原理,我先是簡單觀察了一下包裝(居然還印著韋恩出產!),又小心地捏了捏,確認裡麵的東西是硬是軟。
很正常的手感,晃一晃,聽起來也沒夾層一類的東西。
聞一聞。
甜的,好像是藍莓味。
我有點迷惑。
搞什麼?蝙蝠俠總不可能真的隨身攜帶普通棒棒糖吧,那他掏武器的時候不會掏混嗎?
我最後還是沒敢吃,但我找了個地方把它藏起來了。
何嘗不是一種限定道具。
但哪怕知道蝙蝠俠已經離開,並不會一把把我摁進牆裡,我還是有點害怕。
思來想去,我敲開了傑森家的門。
炸著毛眯著眼皺著臉的傑森:“?”
“晚上好,”我掏出隨身攜帶的零錢,“能在你這休息一會兒嗎?”
傑森偏頭去看表:“?”
我趁他沒防備,哧溜一下從門縫裡鑽進去了——傑森沒當即關門,就已經展露出了他並不抗拒的態度。
果不其然,他隻是嘟囔了幾句,就重新把門鎖好了。
屋子裡和上次相比似乎少了點東西,空氣裡也泛著淡淡的苦味。傑森朝裡麵那扇緊閉的木門點了點頭,示意凱瑟琳正在裡麵睡覺。
“你睡沙發吧。”他剛醒,聲音悶悶的。
“我沒說要睡覺,”我看向那個隻堆著一條毯子的沙發,“而且我睡沙發,你睡哪?”
沙發皺巴巴的,甚至能看見明顯的凹陷,從那個大小和深度來看,傑森和我一樣,睡的是沙發。
……我睡沙發是因為屋子裡的沙發比床要好,傑森又是因為什麼?
啊,凱瑟琳。
我溜到沙發旁邊,貼著它坐在了地板上。看我不打算躺沙發,顯然還在犯困的傑森揉了揉眼睛,窩進了毯子裡。
誰都沒跟誰客氣。
“所以這次是怎麼回事?”傑森調整了一下躺姿,沙發裡的彈簧立刻吱嘎作響,“出去找警報器了?”
“哈哈,怎麼可能。”我感覺地板有點硌屁股,“是這樣的,我睡不著,所以出來散步。”
傑森肉眼可見的無語:“……不管你乾了什麼,都彆扯上我。”
因為擔心被蝙蝠俠追到住處所以跑到傑森家裡的我:“……”這事乾的好像確實有點缺德了。
但我不僅是哥譚人,還是犯罪巷出來的,所以也算正常。
傑森突然戳了我一下。
我懶得轉身,乾脆仰起頭,和趴到沙發邊緣的傑森對視。
“要不然你上來吧?”他麵露猶豫,“應該擠得下。”
“我真的不困。”我說。
“……地板有點涼。”傑森尷尬地說。
我懷疑他本來想說地板硌屁股。
彈簧再次吱吱嘎嘎地響了起來,我坐在傑森身旁,屁股終於不疼了。
他默默地縮了縮,將半張臉藏到了薄毯子後,深藍的眼睛在夜色中被塗成了濃重的幽藍色。由於沙發大小有限,他的體溫透過那層蓋了跟沒蓋的毯子,無聲地傳了過來。
……我的良心為什麼在不安。
要、要不然,我想,還是走吧!
可能是真的困了,傑森打了個哈欠,又往沙發深處擠了擠。
“睡了。”他嘰嘰咕咕地說,“你要走的時候跟我說一聲。”
·
我最後還是待到了天亮,才把傑森叫醒。
好在街上的人不太多,我輕巧地爬上牆壁,翻到了彆人的屋頂上。
蝙蝠俠幾乎不在白天行動,於是我放鬆了不少,開始熟練地在屋頂間蹦跳,向我的住處跑去。
路上我還不忘繞了幾個圈加折返跑,雖然防跟蹤手段比較拙劣,可總比沒有要好。
……結果這一繞,還真讓我繞出了點什麼。
那是一道很古怪的視線。
和傑森相比,我對視線並不是特彆敏銳,可這道注視太過直勾勾了——我甚至有點頭皮發麻。
首先排除蝙蝠俠,再排除貓女,再排除一大堆阿卡姆裡的人。
我躲進陰影裡,試圖找到視線的來源。天逐漸放亮,哥譚開始嘈雜起來,令我不由得皺了皺眉。
可我還是很快地找到了那個盯著我的人。
她……他?它穿著貼身的白色連體服,可完全看不出任何性征,臉上扣著一個蒼白的麵具。身高在一米七五左右,頭皮光溜溜的,有一點肌肉,不多。
透過麵具上的孔洞,我隻能看見它黑洞洞的雙眼——無神,帶著詭異的平靜,什麼情緒都沒有。
我本能地抖了一下。
不對勁,很不對勁。
我謹慎地後退,可它什麼反應都沒有,隻是安靜地注視著我。
它和我一樣,也站在建築物投下的陰影裡,蒼白的身體和連體服近乎連為一體。
看上去像個人,可又不像個人。
我頭皮發麻,繼續後退,於是它的視線跟隨著我,直到我用力一躍,借著垃圾箱的掩護迅速離開了。
……怎麼回事?阿卡姆精神病院裡要有新人了?!
我反複確認它真的沒有跟上來,心臟怦怦直跳,都快趕上和蝙蝠俠貼臉的那幾秒了。
像泥臉一樣的變形?還是它本來就長那樣?也許是幻覺?或者是精神操控?機器人也不是不可能啊?
哥譚的精神病實在太多了,我一時間竟然想到了過多的可能性。
實在想不出來,我隻好回憶起它的外形特征——分不出男女(不排除外星生物),除了那件白色連體服,身上什麼都沒有,我也沒看出任何的特征。
偵探向來不是我能乾的事,我費力想了半天,隻想起來它身上的衣服很像芭蕾舞演員們會穿的衣服。
不行,頭疼,腦子太過乾淨了,找不到線索。
我又在外麵繞了一個小時,才敢回到住處。窩在門口聽了一會兒聲音,確認屋裡沒人後,我終於關上了門。
旋轉!跳躍!徹底瘋狂!
我蹦進沙發,對著空氣發出了無聲的尖叫。
這幾天過得是不是有點太刺激了?!又是爆炸又是蝙蝠俠又是未知新精神病人的!我看起來像是很好惹的樣子嗎!
我憤怒地毆打起了空氣。
毆打了一會兒就停手了。
因為我累。
虛假的怒火褪去後,我緩緩地呼氣,感覺自己在逐漸變成一張扁扁的塔克餅,還是過期了的那種。
愁啊,不會還沒等我攢錢搬出哥譚,我就會死在這吧?
在傑森家裡待著時,他說他今天不出門,要照顧生病了的凱瑟琳。我今天被嚇了這麼多次,錢還夠用,也就沒了出門加班的理由。
可能真的被那個麵具人嚇著了,又在外麵蹦躂了太久,疲憊感終於一口啃在了我的腦袋上。
困,但還不能睡。
我調整了一下自製的簡易陷阱後,才敢躺到沙發上,藏到了不透光的毯子下。
那個金屬正方體被我塞到了身後,有些硌,但我老把東西往沙發裡扔(傑森的書除外),早就被奇形怪狀的東西硌習慣了。
……貓女什麼時候能來拿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