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在廣場那裡碰頭時,傑森眼下掛著兩個十分明顯的黑眼圈。
“我把那個警報器修好了,”他帶著幾分得意地說,“根本難不倒我!”
……還真讓他修好了啊,我有點驚訝,不過沒說出來。
“但你不困嗎?”我找了個欄杆,坐在了上麵,“你是不是一夜沒睡?”
傑森偏頭看我。
“你看著也有點困。”他眯起眼睛。
淩晨睡到一半又被耳朵疼醒的我:“……哈哈!你的錯覺!”
兩個沒睡好的家夥麵麵相覷,傑森麵露疑慮,我假裝被冰淇淋車吸引了注意力,把半個身子都往那邊探了過去。
說實話,剛和貓女搞了票大的,我現在隻想窩在沙發裡睡覺。
拿到了那麼多鈔票,如果不亂花,除了需要出門買吃的和生活用品,我至少兩個月都不用在外麵溜達了……今天跑來偷錢包多少有點浪費時間和精力。
呃,要不要和傑森說呢?
……算了,還是留一手吧。這裡畢竟是犯罪巷。
我晃晃悠悠,在欄杆上蠕動,正午暖洋洋的陽光照在身上,很容易令人感到昏昏欲睡。
“那我們今天還出不出發,”傑森雙手抱胸,有點欲言又止,“總感覺你沒什麼興趣,對了,昨晚你怎麼……”
陽光開始有點燙頭皮了。
“出發,為什麼不出發。”我裝作沒聽見他後半句話,跳到他身邊,“我們可以去——嗯?那邊在乾什麼?”
這個小廣場離犯罪巷有段距離,對哥譚人來說沒那麼危險,所以白天在這裡遛孩子遛寵物遛自己的人還是挺多的。比如遠處那個遛寵物豬的老太太,和拴著背帶的孩子一起在草坪上跑來跑去的媽媽……但現在,一輛看起來在閃閃發亮的車開到了廣場旁邊,車後還跟著一堆鬼鬼祟祟的狗仔。
車門在我和傑森的注視中緩緩打開——戴著太陽鏡的布魯斯·韋恩從裡麵鑽了出來,朝他坐在副駕駛上的女伴露出八顆牙齒的微笑。
我:“?”
傑森:“?”
這闊佬在乾什麼?
那位女伴此時也下了車,她的金色短卷發在太陽下和車子一起閃閃發亮,讓我莫名想起了昨晚那堆成了小山的金條。
“親愛的,”她挽住布魯斯的胳膊,很自然地將臉貼在了他的胸口,“這就是我們今天要約會的地方嗎?你應該早點告訴我的。”
“哦,我的安妮塔。”布魯斯含情脈脈地去吻她,“我隻是想讓你開心些……你不喜歡那些名流,那我們就換個地方,來普通人的娛樂區域玩——我不想讓你在我麵前強顏歡笑。”
“天哪,布魯斯……”金發女郎眼含淚光,“我真愛你。”
布魯斯又吻了吻她:“我的榮幸,甜心。”
我說:“嘔。”
“怎麼了?”沒聽到對話內容的傑森探頭探腦,“他們說什麼了?”
“沒說什麼重要的,感覺像兩個演員在互演。”我皺著臉,險些把五官都扭到一起,“而且什麼叫‘普通人的娛樂區域’?!”
傑森不太在乎這句話,他更在乎安妮塔墜著流蘇的裙擺和布魯斯鑲鑽的太陽鏡。
“他們就穿著這身跑到這裡來玩?”他敬畏地看了一眼女人的細高跟,“認真的?”
我坐回了欄杆上,歪著腦袋看安妮塔和布魯斯宛若連體生物一樣黏黏糊糊,偶爾接個吻。
——布魯斯·韋恩並不是一個很陌生的名字。
他因為雙親的死亡,擁有的財富和那張好看的臉而出名,大家也默認他永遠是奢靡派對裡的中心點。這張英俊得驚人的臉還經常在電視和報紙上出現,慷慨地為它們帶來滔天的流量和關注度。
可我覺得現實中的他看起來……和屏幕,或是紙上的他都不太一樣。
布魯斯已經攬著安妮塔走到了一個人造小水池旁,他將太陽鏡隨手掛在了胸前的口袋裡,藍眼睛中閃爍著輕浮的光。
非要說的話,我總感覺他沒看上去那麼傻——
撲通!
“誒呀!”掉進了水池裡的布魯斯尖叫起來,“我腳滑了!救命!”
我:“…………”
當我什麼都沒說。
那個水池並不深,哥譚甜心驚慌失措地掙紮了幾下,然後一臉茫然地站直了——水的深度隻淹到他的大腿根。
“親愛的!”安妮塔顯然有點信念感在身上的,不但沒笑,還露出了心痛至極的表情,“快!拉住我的手!”
看著布魯斯像《泰坦尼克號》裡(我們窩在賣電視機的商店旁看過幾個片段)的傑克那樣將手臂撐在岸邊,虛弱地將腦袋埋在安妮塔的懷裡的傑森張大了嘴巴:“……他們到底在乾什麼。”
“好問題,”我感覺雞皮疙瘩冒了出來,“我也想知道。”
被女伴反複安慰後,哥譚甜心堅強地從池子裡爬了出來……隻不過臉上還帶著驚魂未定的神情。
“等等,寶貝。”安妮塔點了點他濕漉漉的胸肌,“你的太陽鏡不見了。”
——那頂鑲鑽的,原本掛在胸前口袋裡的深色太陽鏡的確消失了,很可能在布魯斯掙紮時沉進了水裡。
“唔?”布魯斯隨手摸了一下,“沒關係,再買一個就行。”
他的落水顯然影響了這次約會,畢竟渾身濕透的他更適合出現在酒店的浴室裡,而不是吹著涼風的廣場上。在安妮塔的勸說下,這兩個莫名其妙的人就像來時那樣挽著手坐回了車裡,在狗仔們的閃光燈中有條不紊地駛離了現場。
但廣場上並未恢複平靜。
因為有人開始試圖去布魯斯落水的位置去撈太陽鏡了。
那塊小小的人造水池迅速地熱鬨了起來,視覺效果有點像把一堆活海鮮扔進了沸水裡。
“實在不行今天休息一天吧。”我說,“呃……你要跟我在附近逛一逛嗎?”
傑森立刻不去關注那片水池了,他轉頭打量著我,一側的眉毛挑得高高的。
“你昨晚到底乾什麼了?”他問道。
傑森·陶德,你為什麼這麼敏銳,搞得我好害怕。
……倒不如說他平時的反應就挺快的,現在隻是在正常發揮。
“賺錢去了,”雖然腦子裡閃過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但我覺得我的神色還算鎮定,“其實我每晚對著月亮祈禱後都會變成一隻灰皮耗子,從各種能爬的管道爬進有錢人的家裡,然後用我的超能力把屋子裡所有的東西都偷走。”
傑森的眼神從懷疑轉變了無語。
“你怎麼不說你打劫了韋恩莊園呢?”人在無語過頭時是會笑的,傑森尤其如此。
“不敢偷,”我朝他吐舌頭,“聽說韋恩的管家有持槍許可。”
我倆就‘那個頭頂有點禿的管家能不能一槍命中一隻黑暗中的灰皮耗子’這件事爭執了很久,傑森認為這不可能,我則認為他能當每天闖禍的韋恩的管家,那麼就一定有些本事在身上。
以及,韋恩家裡還有個疑似要往警察那邊發展的格雷森——我從小報上看見的——我莫名覺得他的槍法應該很不錯。
不對啊,我想這個乾什麼!我又進不去韋恩莊園!
我和傑森一邊聊一邊往街道上走,可能是傑森長得比較耐看,或者兩個孩子的組合會讓人本能地放下防備,當我將他薅進書店裡時,店員還向我們笑了一下。
我懷疑凱瑟琳仍然沒有回家——不然傑森就會立刻掙紮著要出去,而不是停在一堆封皮花裡胡哨的書前走不動路了。
“你不是不喜歡看書嗎?”傑森壓低聲音問我,“怎麼帶我到這裡來了?”
“因為我想補覺。”我很誠實地回答道。
傑森:“……”
書店裡的溫度剛好,我把兩個豆袋沙發拖到角落裡,率先霸占了更乾淨的那個。傑森過了一會兒就帶著他的磚頭來了,於是我壓下睡意,豎起身子看了一眼書名。
《失樂園》。
誒不是?這啥玩意啊?
他在我駭然的眼神中窩進了另一個豆袋沙發裡,我乾脆挪了挪,讓沙發們靠得更近了些後,探著腦袋想看一眼書裡的大概內容。
……誰先引誘使他們瀆神變節?是那條陰險的蛇,正是他……呃……什麼仇恨和嫉妒的激勵……被攆出天堂,連同他那夥叛神……不行我暈字了。
我腦袋發脹,感覺眼皮直打戰,可傑森依舊在認真地看,遇到看不懂的單詞還會翻字典,讓我大為震撼。
是我讀的方式不對嗎?
我又試探著瞄了一眼那堆字母,然後再睜眼時就已經壓在傑森肩上了。
……?
我有點發懵。
傑森和我都半倒在沙發裡,由於被我壓著一側肩膀,他隻能用另一邊的手把書舉到臉前看,翻字典時還得先把書放到旁邊再翻,將‘麻煩’兩字體現得淋漓儘致。
好在頭頂窗外的顏色依舊湛藍,足以證明我沒睡太久。
傑森沒發現我醒了,他看書看到一半猛然皺眉,然後活動了下明顯酸澀不堪的手臂和手腕。
……不是,你倒是叫一下我讓我躺到彆的地方去啊?你這樣會讓我覺得你很好拿捏。
“oi,”我出聲,“早上好。”
傑森被嚇得一抖,把書扣在了臉上。
那清脆的聲音和書籍堪比磚頭的厚度讓我也痛苦起來了。
我緩緩移開壓在他身上的腦袋:“壞消息,你被書砸了,好消息,你可以寫一篇關於‘單手長時間閱讀對人臉造成的影響’的論文。”
“或者‘同伴突然出聲會導致的災難性後果’。”傑森陰森森地說。
“同伴?”我四處張望,“哪裡有同伴?”
“不要逼我複述一遍你被我追到慘叫的那天說的話。”
“對不起。”
“我接受你的道歉。”
我倆又沉默了一會兒,傑森最後讓了步,默默放下了書。
“我們之後去哪?”他戀戀不舍地摩挲著封麵,“……真的不能在這裡多待一會兒嗎。”
我本來是想買個雙球冰淇淋(因為現在很有錢所以從單球變成了雙球)給自己,再買個單球冰淇淋(我真好心)給傑森的。
可傑森看起來真的莫名有股‘拜托你了’的感覺。
“那……”我清清嗓子,倒回了自己的豆袋沙發裡,“那我再睡會兒。”
剛想分享一下讀書心得的傑森:“…………你睡吧。”
於是我就真的又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