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就看圍觀人群被擠得踉蹌分開,從外走進七八名穿皂衣,蹬薄底快靴,斜挎腰刀的軍差。
“公子,是軍巡司的人。”白戰濃眉擰起。
趙倜點了點頭,開封府有衙差,有軍差,衙差隻負責府內事宜,外麵巡邏緝捕的都是軍差,是禁軍編製,歸左右軍巡司調派。
“嚇!”為首的軍差生得肥頭大耳,白膩麵皮,此刻目光掃向橫七豎八倒地的潑皮,一眼便瞅見高俅,不由嘴角抽了抽。
“誰,誰乾的好事?凶犯跑了沒有?”他伸手便將腰刀拔出,唬得兩旁百姓急忙往後退去。
“端公,就……就是那幾個殺胚!”一旁有個賊眉鼠眼,半捩胸襟,露出紋刺的黃臉漢子大聲叫道。
“公子,這該是潑皮一夥,適才離得較遠,見勢不好去找軍差幫忙了。”周侗思索說道。
“周師傅所言不差。”趙倜笑道:“漏網之魚,居然還敢回來。”
“你們好大膽子,青天白日,鬨市傷人,將人……都要打死了!”為首的肥胖軍差持刀喝道:“還不趕快跪地自縛,隨我回開封府認罪受審!”
蘇大在前麵粗聲道:“你這軍差毫無道理,連緣由都不問就要帶人?”
“緣由?甚麼緣由!”肥胖軍差瞅一眼地上哀嚎的高俅,臉色難看:“傷人就是緣由,將人打殘更是大罪!”
“這些潑皮街頭蹴鞠,毆打商販,還敢辱罵我家公子,便是該打,我沒打死他們就不錯了!”蘇大冷哼。
“好賊子,還敢還嘴!”肥胖軍差氣得不輕,東京城平素治安算好,除卻那些幫會火並搶地盤之外,像這種鬨市毆鬥並不常見。
而幫會火並隻要不出人命都不會報官,即便出了人命,也是儘力掩藏,開封府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這種市井毆鬥則不同,是必要緝捕的。
“還嘴怎麼樣?”蘇大一副蠻不在乎神情:“這些潑皮欺人在先,便是該打,你還想帶我們回去?真做得一枕好夢!”
“你這廝哪裡來的?莫非外麵賊寇下山,混入東京圖謀不軌?”肥胖軍差氣急敗壞:“都給我抓起來,敢反抗者刀槍伺候!”
他話音落下,其餘軍差紛紛抽出腰間鋼刀,就要上前動手。
蘇大兩眼一瞪:“你們敢!”
肥胖軍差對他恨極,雖然瞅著一地傷殘潑皮未免忌憚,但自家這些人官府身份,本具威懾,又拿兵器在手,一時咬牙切齒就想先把這粗莽大漢砍翻。
卻不料這時魚二嘿笑著走上前麵,忽地掏出一物,往前一晃:“你等敢對我們動手?”
那物是塊巴掌大小的銅牌,上麵刻了花紋圖案,中有雲龍隱現,一麵陽雕了個“元叁拾捌號”,另一麵則有皇城令三個篆書字樣。
“你,你們……”肥胖軍差猛收住前衝腳步,神情瞬間變得慘白,這令牌但凡衙門當差之人,無有不識,乃是禁中大內特殊軍司,皇城司獨有信物。
皇城司是禁衛之所,不但有護佑天子和皇室成員安全的職責,更有監視軍隊百官,以及行重要秘事的權利。
類似於後世的錦衣衛還有粘杆處,隻不過沒那麼殘暴,但其獨立於朝堂諸司之外,不受轄製,權限極大。
肥胖軍差汗水滴落,心中不住罵娘,他沒想到眼前這幾人竟然是皇城司的司衛,彆說他惹不起,就算是頭上的左右軍巡使也惹不起。
“怎麼?還要抓我們回去開封府嗎?”魚二笑容一收,冷冷地道。
蘇大此刻也摸出一麵令牌:“你這鳥差瞅好了,看仔細咱們是哪裡的人,就算咱真的犯了什麼罪過,也不是你們開封府能拿得了的!”
他的牌子和魚二的略有不同,魚二的牌上雕著“元叁拾捌號”,他這枚則是“地拾玖號”。
皇城司司衛以天地元黃排序,每個人都有固定的編號,以方便司內登記,指揮下達任務時,皆稱編號,不呼真名。
趙倜出宮開府,不僅帶了原本隨身的幾名宦官宮女,更是在皇城司帶走了七個人。
這七人都是自小跟隨他身邊,每次出宮遊玩,出入市井坊間,貼身保護於他的專職司衛。
白戰也是這七人中的一個,序號“地拾叁”。
“諸,諸位司長……”肥胖軍差擠出副難看笑容:“這不是大水衝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得一家人了嗎,小的哪裡敢拿你們呢,小的也不知諸位司長在行走公事……”
魚二摸著稀疏黃須:“行走公事談不上,路見不平是真章,這夥潑皮鬨市蹴鞠,毆打商販,目無王法,危害一方,我們見到自然要懲治一番,後續之事你自報去軍巡司得知吧。”
肥胖軍差聞言心中叫苦不迭,他知道高俅根腳,若隻尋常潑皮無賴,哪怕被皇城司的人打死,隻要有確鑿犯法由頭,這邊也會料理善後,可高俅出身小蘇相公門下,如今更是端王親隨,彆說軍巡司料理不了,就是開封府都不好辦。
“這個……”肥胖軍差硬著頭皮道:“諸位司長……”
“有話就說,有屁快放!”蘇大不耐煩道。
“諸位司長,那,那高俅……”肥胖軍差實在不想頂鍋,這鍋他也頂不住,就想說出高俅身份。
可他話語尚未出口,遠處忽然傳來一陣馬蹄聲音,圍觀百姓都是一驚,急忙轉頭觀看。
大宋禁止鬨市騎馬,除非有軍情存在或者特殊情況,但此刻天下靖平,少有軍事,所以人們心中納悶。
就見遠處跑來幾騎,為首馬上是個紅色臉膛,一身內侍裝束的宦官,正手持鞭子朝前張望。
“會踢皮球的高俅在不在這裡?”宦官勒住馬匹韁繩,尖細著嗓子詢問。
百姓鴉雀無聲,會踢皮球的高俅就在地上躺著呢,可誰也不敢搭茬。
宦官見無人講話,皺眉探頭:“你們乾什麼呢?地上這些是……哎呀,不就是高俅嗎?誰把他打成了這副模樣!”
說罷急忙翻身下馬,身後侍衛也緊跟著跳下,分開人群,往前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