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說的故事雖然聽上去很像是三流裡麵編撰的野史,可混血種的曆史本來就離奇的像是一本野史。
就像誰知道匈奴王阿提拉的本來麵目,其實是大地與山之王芬裡厄,路明非的大舅哥?誰又知道林元撫硝煙除了是匡正扶國之外,同時還有阻止英國東印度公司將龍類骨架偷偷運送到國外的目的?
這麼一想,漢高祖劉邦斬白王起義,還有劉備白帝城托孤青銅城的秘密什麼……倒是也挺合理的。
曆史是一個任人打扮的小姑娘。誰知道那副精心粉飾的麵容之下到底是怎樣一副真容?
零繼續說:“三國的結局是三家歸晉。東晉時期,當時最負盛名的兩大世家是琅琊王氏和陳留謝氏,有一句詩叫‘舊時王謝堂前燕’,這兩個家族實際上就是在三國紛爭結束後迅速崛起的兩大屠龍家族。
但是西晉八王之亂後,王家和謝家的勢力迅速衰微,此時桓氏和潁川庾氏趁機上位,成為了西晉時期勢力最大的家族。
而到了隋唐時期,當時最強大的屠龍世家又變成了曆史上赫赫有名的五姓七望,人人都以和五姓家族通婚為榮。他們狂妄到可以枉顧皇權,甚至連唐太宗李世民都拿他們沒辦法。”
零的聲音毫無波瀾起伏,卻又娓娓道來:“這樣的家族在華夏曆史上還有很多,但是卻沒有一個屠龍世家真正可以延續至今的。就連強大如五姓七望也是。每一次初代種龍王、甚至於隻是次代種的蘇醒,都會導致這些權力的重新洗牌。”
路明非下意識的就問:“為什麼?”
“因為這些屠龍世家的人基本都死了。”零淡淡地說說,“死在了人類與龍類的戰場上。一個舊的家族死去,就會有一個新的家族出現。來回更替,前仆後繼。當年跟隨劉秀討伐的陰氏家族也是這樣,早就消失在了曆史的長河當中。”
路明非的目光順著零的敘述緩緩掃過白銀牆壁上,那些銀液凝固的紋路形成的戰場殘影畫麵。
射燈的燈光中,線條簡單的小人在龍類巨大的身姿下泛著銀亮色的光澤。仿佛曆史的長河在壁畫裡遊走。
光影在白銀的牆壁上無聲地掠過消失,帶著那些畫麵在路明非的視線中一幅幅路過又消失。
就像是這個世界上曾經存在過,但是又被人所遺忘的曆史。
昂熱曾經跟他說過類似的話。
在人類還未掌握科學力量的時代,那些屠龍家族的後代,是以怎樣的手段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止龍族複興,你就會嗅到龍族曆史中濃厚的血腥味。
那些年份、時間、人名會如刀刻在你的腦海裡,你無法忘記他們,曆史回頭描述一個人一件事的時候,往往隻有寥寥的幾十字。
當時能留下幾十個字的人,付出的代價卻往往是生命,而他們的生命如同煙花那樣燦爛地燃燒,無人能見。
五姓七望當年大概也湧現出現了不少跟凱撒、楚子航甚至於跟校長昂熱一樣優秀的屠龍者,但是最終卻隻在史書中留下了輕飄飄的四個字。
其實曆史的結局往往就是這樣,無所謂好結局,也無所謂壞結局。結局,隻是結局,一個人死了、一個家族消失了、一個王朝滅亡了。僅此而已。
路明非跟在零的身後走上甬道,甬道的儘頭出現了分岔路。三條分岔路分彆延伸分向了筆直前進、左轉或者右轉三個方向。
路明非看見零用射燈往三個台階深處分彆照了照,台階也是白銀修築的,斜斜的通向正上方。潛水射燈的照射範圍並不大,隻能看見幾十個台階的距離,更深處就看不到了。誰也不知道這台階究竟有多長。
往左,往右還是筆直前進?
不同的選擇,決定了他們到底能不能成功離開這個迷宮。
“左邊。”零說的毫不猶豫。
零的語氣十分篤定,路明非當然也沒有猶豫,跟著零的腳步走上左邊的台階。
路明非還有些擔心台階裡會不會像是他看過的那些盜墓、或者《尋寶奇兵》之類的歐美探險電影之內的,在某塊不顯眼的台階下麵藏著觸發陷阱的機關,因此上行的時候小心翼翼。
畢竟不算青銅城的話,這還是他第一次盜墓……啊不對,第一次進入這種古代建築的內部進行勘探工作。謹慎一點總沒有壞處。
零回頭,射燈的燈光從路明非身上晃了一下:“這裡麵沒有機關。”
一直縮手縮腳走著路的路明非摸了摸腦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越往上走,鼻端就越能聞到某種金屬鏽蝕的味道。即便是比較容易保存的白銀,在放置了千年之後,也還是難免出現了氧化的情況。
路明非覺得這大概是因為門口那位需要呼吸的活靈的功勞。難得這座白銀之陵封閉千年還有氧氣,估計全是那位活靈置換進來的。
隻是很奇怪,照理來說,水底下應該與外麵完全隔絕的,即便活靈會呼吸,但是隨著陵墓之內金屬的氧化造成的氧氣消耗,呼出去的二氧化碳也應該越來越多,而吸進來的氧氣應該越來越少才對。
為什麼陵墓內的氧氣居然這麼充足?充足到人甚至都能夠在裡麵呼吸。
漫長的跋涉,射燈的燈光照亮兩人前進的路。
又走到了下一個分岔路口,路明非看向零,零再次沒有猶豫的轉身,帶著路明非走進左邊的那條路。
“你進來過很多次麼?”路明非在零的身後問。
零輕車熟路的模樣,看上去對白銀之陵的內部結構似乎毫不陌生,仿佛她就是這座迷宮的主人一般。
“隻進來過幾次。”零頭也不回的說。
“但你看上去對這裡麵的路很熟悉的樣子?”
“想找到出口其實很簡單。陰離貞肯定是按照華夏煉金術的體係建造的這座封印青銅城的陵墓,青銅與火之王掌握的是‘火焰的權能’,那麼這座陵墓的內部結構一定要符合五行中的水相屬性,五行中金生水。在華夏煉金學裡,金元素在五芒星中的正左方位置。所以這座迷宮逃生的出口肯定在左邊。我們隻需要始終是往左邊走的就好了。”
零的話音剛落,忽然寂靜的甬道中發出了機械運轉、金屬摩擦的聲音。
厚重的白銀牆壁突然彼此旋轉、嵌合,地板如地震般晃動……是這座迷宮忽然顫抖了起來!
路明非下意識地就拉住了零的手,將零拉著一起靠蹲在了牆壁之下。雖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發生了水下地震,但是第一時間找個掩體總是沒有錯的。
放眼望去,視野裡迷宮裡的每條通道每個空間都正在發生變化,牆壁和牆壁之間發出金屬機件咬合的“哢哢”聲。天花板上不知道是灰塵還是黃黑色的白銀鏽漬掉落在兩人身上。
就像是一部大型的機器忽然運轉了起來。誰也不知道這座在水底休眠千年的建築究竟是從哪裡的動力!
“所以現在又是什麼情況?”
路明非眨著眼睛問,“難道我們剛才路過哪條路的時候,不小心觸發迷宮內部的機關了麼?我確實聽說古代皇帝為了防止盜墓賊,會讓工匠在墓穴裡設置陷阱什麼的……”
被路明非護在懷裡的零抬起頭,眼眸裡也少有的出現了訝異的情緒:“我也沒有遇見過這種情況。”
好在整座白銀陵墓的震動並沒有維持多久,大概幾分鐘之後,迷宮內部的一切變化停止了,甬道又恢複了往常該有的安靜,隻有路明非和零身上臟兮兮的灰塵鏽漬說明剛才發生的一切並不是幻覺。
路明非心裡悄悄出了一口氣,也不知道這算是不幸還是幸運。
幸運的是並不是發生了水下地震什麼的,不然以這座陵墓的白銀的構造,還真不一定經得起幾級的地震造的。
不幸的是……在迷宮內部一頓變化之後,他們不知道還能不能出去。
“你要一直抱著我麼?”零忽然說道。
路明非聞言一愣,低下頭,接著就看見自己以一副半坐在地上的姿勢,把零抱在懷裡。
零像是一隻被主人抱在懷裡的可愛小貓一般,緊緊貼在自己身體上,腦袋也聽話的靠在自己胸口,抬起眼睛和路明非四目相對,柔軟的發絲蹭著路明非的胸口還有點發癢。
而路明非的一隻手則是繞過零纖細的腰肢,將她的身體整個環住。
白皙滑膩的肩膀從零寬鬆的上衣領口滑出,領口下已經生長有形的春天山巒若隱若現。
當然,以上並非是最要命的。
最要命的是……路明非現在出於沒有穿上衣的狀態。他之前把潛水服內的水母上衣脫下來給零穿了,所以他現在是光著上半身和零挨在一起的。
零肌膚光滑的大腿貼著他的腹肌附近,甚至已經十分靠近他那危險的地方。
再加上零的這幅嬌小幼齒如初中生一般的長相……這幅姿勢要是讓隔壁的警察叔叔看見了,恐怕他跳進黃河裡都洗不乾淨了吧?
三年以上,最高死刑。
路明非心裡咯噔一聲,說了一聲“不好意思”之後就馬上放開了手。
剛才白銀陵墓突然發生震動,他情急之下就拉著零躲在了牆壁下麵……可這也解釋不了他為什麼是以這麼一副姿勢來抱著零的?
不行,解釋不清了,他好像真不太乾淨。
難道是因為平時抱師妹抱習慣了,突然抱到了一個和師妹體型差不多的,條件反射就用親密的姿勢上手了?
不過零似乎也沒有要他解釋什麼,雙手撐在路明非的胸口,就這麼從他的身上離開,用漫畫坐的姿勢坐在了路明非的正對麵,轉頭,冰藍色的眼眸看著右側。
右邊的甬道黑暗一片。
“你發現了什麼麼?”路明非問。
“噓……”零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小聲說道:“你聽,有聲音。”
路明非聞言,也學起零的動作,支起耳朵朝著右側的甬道傾聽,剛開始的時候路明非還以為是水珠低落的聲音,心想不會是因為剛才震動的原因,導致陵墓內部漏水了吧?
不過緊接著,他就聽出來的聲音和水聲有所不同。並沒有水滴聲那麼細密,也沒有那麼嘈雜,反而還整齊劃一的,頗有節奏感……
“是腳步聲?”路明非壓低聲音問道,“而且還不止一個人的樣子。”
得到的是零點頭的無聲回答。
當然是隻有活人才有腳步聲,阿飄隻會飄著走路。
這也就意味著,這座陵墓內除了他和零之外,還有其他人或者說其他團隊存在。剛才白銀陵墓內發生的異狀,很有可能是跟這群人有關。
“我們在這裡等他們,還是先離開?”路明非詢問零的意見,畢竟零比他更熟悉這裡麵的結構,所以零的話也要比他更有權威。
零搖了搖頭:“走不了了,他們已經很靠近我們了。”
路明非剛想問往前走不行麼,不過回過頭,才發現剛才還暢通無阻的前路,此時已經變成了一麵白銀的牆壁。
看上去是因為剛才突然發生異動的緣故,導致迷宮內部的道路發生了改變,堵住了他們前進的道路。
聽著越發靠近自己的腳步聲,路明非心也逐漸變得緊張起來,猜測起對方究竟是什麼人……
龍類?守護陵墓的僵屍?還是跟他們一樣,是來考察的。
考察……考察……
等一下。
路明非剛想起來什麼似的,前方漆黑的甬道裡麵,就忽然出現了一道高流明的白晝燈光,燈光照射在白銀牆壁上的一瞬間,就馬上調轉方向,朝著他和零這邊照射了過來。
紮眼的光芒照過來,讓路明非不自覺抬起手遮住眼睛,借助光線,他看見幾個模糊的人影。
路明非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見了一道熟悉的聲音。
“周醫生,是路師弟……!”
路明非愣怔的一瞬間,原本驚喜的聲音也戛然而止。
他放下雙手,抬起眼睛,果然看到了亞紀那張喜悅突然愣然住的臉。
“路師弟……”
手電筒的光照在他和零之間晃個不停,猶如酒德亞紀此時愣怔的目光一般搖擺不定。
“……你這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