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釜山最大的烤肉店裡有些悶熱，暖氣不要錢似的往外吹，包間外麵鬨鬨騰騰的，“阿西吧”、“思密達”之類的聲音不絕於耳。格外的熱鬨。
沒想到經理難得大方了一回，大手一揮包了一間包間吃烤肉，這包間的隔音還這麼差，連原本嚴肅沉默的氣氛都被外麵大堂思密達的慘叫給衝散了，好像是搖骰子輸了一晚上了，叫的越慘，路明非他們就越想笑。
路明非覺得此時此刻自己不應該笑，但是嘴角還是很不爭氣的沒繃住。真是太搞了，散夥飯不應該都悲乎哀哉的麼？這股一群人在憋笑的詭異氣氛又是怎麼回事？
今天是他們在寒國的最後一天，兩個小時前，他們剛從比賽的場館出來。在寒國的每一天都是高消費，既然比賽打完了，他們當然就要趁早回國了。
到時候大家分道揚鑣，隊伍裡有的人準備考研有的人準備找個班上。隊長說他也要回老家結婚了。
“跟女朋友異地戀好幾年了，再熬下去女朋友都要熬成高齡產婦了，畢竟等了自己這麼久，自己也要給她一個交代才行。”隊長如是說道。
不過他讓路明非放一百個心，他已經聯係了圈子裡麵的朋友了，對方說路明非暴打INnoVation的兩局比賽已經在優酷和土豆上傳瘋了，圈子裡麵有的是戰隊願意花高價錢買路明非。路明非的職業之路還是一條陽關大道。
路明非撓了撓頭：“那就祝隊長你早生貴子了。”
“哈哈哈，那就承你吉言了。來，碰一個碰一個。”
隊長拿起一瓶啤酒來給路明非倒滿，兩個人碰了個杯，都一飲而儘。
隊長擦了擦嘴巴，乾巴巴的接著說下去：
“如果真的生個兒子的話，那就從小把他往電競職業選手上麵培養，然後雇你來給他當教練，明非你可不準拒絕啊。”隊長湊過來賤兮兮的說。
路明非沒有說如果隊伍解散，他估計自己應該也不會繼續打職業了。到時候大學畢業，應該就會直接回老家考公。
柳淼淼之前一直問他畢業後去哪，回老家還是留在滬市，現在也能給柳淼淼一個回複了。
雖然路明非也不知道柳淼淼為什麼對他要去哪兒這麼上心。大概是因為大家是同在滬市的老同學？做什麼都可以結個伴什麼的。
這個戰隊是隊長自己組的，運營資金都是隊員和隊長一起四處跑拉來的。隊友都是隊長rank時候認識的好朋友。路明非也是在rank裡認識的隊長，然後稀裡糊塗的被拉來打了職業。
隊伍解散了，他覺得自己也沒有必要再接著打了。他玩遊戲的勝負欲其實沒有那麼強。他屬於那種很佛係的玩家，比起一直贏，他覺得能獲得快樂最重要。
如果他隻想贏的話，當年也不會用紅點跟老唐打星際了。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後麵老唐就沒上線了。他還挺想念自己這位網友的。
不過他沒跟隊長說“自己可能不打職業了”這件掃興的事，因為掃興的事情已經挺多了。
比如說今天這頓飯之後，他們戰隊就要原地解散這件事情就很掃興；還有前天的比賽，他們戰隊最終還是輸給了對手，這一件事也很掃興。
“一定一定。”路明非主動倒滿啤酒，跟隊長碰杯。
不過兩杯酒下去，路明非的爛話之魂又開始熊熊燃燒了：“但是如果隊長你生的是女兒怎麼辦？”
隊長摸了摸頭發稀疏的腦袋：“這倒是個問題。生個女兒的話那就打不了電競了……不過當個賽事主持人什麼的好像也蠻好的？”
路明非看了一眼隊長剛毅無比棱角分明的麵相，心想要是隊長您的女兒能當賽事主持人的話，那嫂子的基因得多強大，才能中和掉您的基因……
戰隊經理還沒有回來。十分鐘之前他接了個電話，然後就跟條哈巴狗似的屁顛屁顛的出去了，也沒說是乾什麼去了。
但是菜卻已經慢慢在上了。
先上來的還是韓式拌飯、炸雞之類的經典“硬菜”。不過這些硬菜用來下酒還是蠻不錯的。
兩三塊炸雞下肚之後，酒量平平的路明非感覺自己又行了。
又是兩杯啤酒下肚，路明非坐在自己座位上，看著旁邊歡聲笑語的隊友們，不由得想起來前幾天比賽時候的事情。
戰隊賽的第一個BO2，路明非反複鑽研INnoVation之前比賽的視頻之後製定的戰術還是有了奇效，讓他打了INnoVation一個措手不及，速通了對方，兩局比賽加在一起時間也才11分鐘。也不知道有沒有破星際爭霸職業比賽最速勝局記錄。
接下來的兩個BO2裡隻需要贏下一局，就能夠把比賽拖進大將賽，到時候再有路明非和INnoVation進行大將賽，一局定勝負。
隊長和隊內rank分第二的兩個人接在路明非之後上。和第一場的BO2一樣，第二場的BO2也是血虐局。
隻不過被虐的人不一樣了。變成了路明非他們戰隊的人被虐，對方成了施虐的人。
第三場照舊由隊內經驗最豐富的隊長補上。麵對成名已久的對手，隊長並沒有任何怯場，BO2的兩局都是酣戰，每一局都熬到了接近一個小時。
不過電競選手最大的敵人往往就是時間，遊戲對局的中後期，隊長的APM明顯跟不上對方了，大兵團戰的微操總是比對手慢一步，最終兩局都是惜敗。
所有人都覺得比賽一旦被拖進大將賽，就是路明非的主場。大概連INnoVation自己也這麼覺得。隻是還沒進入大將賽，比賽就已經告負。
最後站在舞台上頒獎的時候，所有人都不吝給路明非掌聲，連INnoVation也笑著給路明非比大拇指。
路明非拿著玻璃的獎杯，也笑著對觀眾席揮手，心裡卻在說：“已經結束了。”
是的，一切都結束了。
這場比賽之後，他們的隊伍應該就解散了。獎金大家分一分，應該也夠這幾個月欠的工資。
戰隊的解散並不是突如其然的，早在兩個月之前，他們戰隊就已經沒錢了。連續三個月都沒發工資，所有人都在用愛發電。就是為了今天的這場比賽。
因為之前一直讚助隊伍的一個外設品牌，本來說如果戰隊能在這次的Major比賽上拿到冠軍，他們就會繼續給戰隊注資。
隊伍裡每個人都知道這個條件有多苛刻，苛刻到近乎是在直接拒絕路明非他們戰隊了，但是所有人都卯著一口氣。
隻要贏下來，那麼大家就還能繼續走下去。
就連快三十歲的隊長都重拾了以前的rank量，每天排位十幾個小時。
從地區資格賽一路打到全國資格賽，再到拿下唯一的華夏區比賽資格，再一路橫掃寒國隊的對手，走到決賽的舞台。
雖然最後的結局有些遺憾，麵對實力強勁的對手他們最終還是折戟了。但是他們真的努力過了。
何況人生不就是這樣麼？不是你努力過了就能有完美的結局。就像《灌籃高手》的結局一樣，湘北拚儘全力擊敗了最強的山王，卻已經元氣大傷，輸給了愛和學院。
能一路走到今天，路明非其實還挺滿意的。
何況還在異國他鄉遇到了小天女，他鄉遇故知，也不算全無收獲，自己好歹還白嫖了她兩天……
……總統套房呢。
菜剛上齊，戰隊經理就一個人回來了。回來的還真湊巧。
“都吃著呢？”經理坐到次座上：“那剛好，先敬大家一杯，祝賀我們在這次比賽裡獲得第二名的好成績。”
“乾杯！”“乾杯！”
所有人舉杯同慶，場麵上很快就回到了該吃吃該喝喝的樣子，大概是因為太久沒吃肉了，所有人都狼吞虎咽的。
經理直皺眉：“好歹注意點形象，等下老板來了看到你們這幅吃相，還以為是一群餓死鬼投胎呢？”
隊長用生菜卷起兩塊烤熟的五花肉一把塞進嘴裡：“有什麼好注意的？都是散夥飯了，手快有手慢無。”
“散夥飯？”
經理頓了一下，有些奇怪的看向隊長：“誰跟你們說這是散夥飯了？”
隊長鼓著腮幫子，一頓：“怎麼不是散夥飯？過了今天戰隊不就解散了？”
而且不是散夥飯的話，以你摳門的德性能這麼大方，請我們在這麼貴的烤肉店吃飯？一張戰隊海報都舍不得花錢做……隊長在心裡吐槽。
“打得好好的為什麼要解散？”經理問道，一臉莫名其妙的表情。
“咱們已經沒錢了啊。李老板不是說拿到冠軍才能給咱們繼續注資麼？”
隊長抓抓腦袋，忽然眼睛一亮，一拍大腿說道：“難道是李老板回心轉意了？看到我們雖然隻拿到了亞軍，但是比賽打的不錯，願意給戰隊繼續投資了？”
“當然不是，李老板是什麼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戰隊經理揮了揮手，忽然一臉諂媚的笑，神秘兮兮的說道：“我們戰隊找到新的投資人了！而且比李老板闊綽多了，一出手就把咱們整個戰隊都買了，還說要給咱們找個專門的訓練基地。”
“啊？”隊長喜出望外：“是哪位投資方爸爸？快把咱爸引薦給咱們認識一下啊！”
賤兮兮的臉上寫滿了“請拿錢砸我”五個字，簡直突出一個沒有底線。
“馬上馬上。我剛才出去就是去接她去了，本來走到包間門口了，但是臨時想起來包沒拿，就又會車上拿包去了。”
“咱金主爸爸開的是啥車？寶馬？奔馳？奧迪？”
“能不能有點想象力？咱們的金主就隻開得起這種便宜車是麼？”經理麵露鄙夷：“都不是，開的瑪莎拉蒂。”
瑪莎拉蒂？
路明非愣了一下，心裡沒由來地勾勒出一個女孩的畫像。
也就在這個時候，包間的門被人從外麵推開，心裡麵那個女孩的畫像忽然跳了出來。
“哦，已經吃上了啊？沒事，你們吃你們的，不夠的話儘管加就行。”
蘇曉檣站在包間的門口，對著眾人秀手一揮，動作又漂亮又颯，瀟灑的像位江湖俠女。《射雕英雄傳》裡的黃蓉或者《笑傲江湖》裡的任盈盈，豪氣乾雲大概也就莫過於此了。
戰隊經理麵露諂媚，正想拍馬屁的向隊員隆重介紹戰隊新來的金主爸爸。卻被路明非給打斷了。
“小，小天女？”路明非愣愣的說。
他感覺自己一定是打開方式不對，怎麼會在這裡見到小天女呢？但是推開門的好像不是他而是小天女自己，非要說打開方式不對那也是蘇曉檣的打開方式不對。
經理這邊對路明非打斷自己發言很是不滿，正準備出言教訓：領導和BOSS在說話呢？你插什麼嘴？
那邊蘇曉檣卻轉眼一笑，遙遙和路明非揮了揮手。
“怎麼，吃的還行？”
路明非巴巴的眨眼，咽下一口空氣：“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為什麼不能在這裡？”蘇曉檣和路明非大眼瞪小眼：“我不是跟你發微信說了，隊伍晚上的聚餐我會來麼？”
“微信？”
“是啊，就在今天下午的時候，差不多你比賽那會兒。”
路明非怔了一下，忽然想起來自己臨比賽前，手機好像確實響了一聲，但是當時他已經要上場了，所以沒看消息。等回來的時候才發現手機沒電了，充電器放在賓館裡，現在都還沒充上電。
事情發展到這裡簡直就像是劇情推進到高潮的戀愛喜劇，就算路明非再蠢，當然也隱約猜到了小天女之所以會在這裡出現的原因。
“所以……”路明非說道，“你就是我們戰隊的新投資人？”
“準確的來說是老板。我已經全資購入你們戰隊了，戰隊裡的所有東西現在都是我的財產。”蘇曉檣說道：“當然也包括隊員，合同有效期內隊員都是我的財產。”
好家夥，合著他不知不覺之間就成了賣身給小天女的黑奴了？
戰隊經理和隊長雖然遊離在兩人的對話之外，但是也從兩人的對話裡聽出來個七七八八。
合著新來的金主爸爸……不對，金主媽媽，居然是路明非的姘頭？難怪自己當初問路明非喜不喜歡那個腰細胸大的coser的時候，路明非揮揮手說不喜歡，儼然一副坐懷不亂柳下惠的樣子。原來是還認識這麼一個白富美……
經理這下大概是慌得不行吧，沒想到路明非一躍成戰隊老板了，平時可沒少對路明非摳搜，買瓶可樂都不報銷……
咦，不對，剛才自己是不是也一口一個咱爸咱爸的。
隊長麵色忽然奇怪起來，覺得自己沒由來的短了路明非一截輩分。
“你是怎麼知道我在哪個戰隊的？”路明非還是沒完全消化過來，問道：“我好像沒有跟你說過吧？”
“我問柳淼淼的啊。”蘇曉檣自然而然的說。
“柳淼淼？你怎麼知道她會知道我在哪個戰隊的？”
蘇曉檣一臉看白癡的表情：“全班都知道柳淼淼和你走的最近，你不會不知道吧？”
柳淼淼？和自己走的最近？這又是哪來的謠言？
他也就暑假的時候會和柳淼淼出去同學聚會，平時上學的時候偶爾周末被柳淼淼喊出來吃吃飯壓壓馬路什麼的……好吧，好像確實有點近？
“柳淼淼之前不是還給你們戰隊注了一筆資麼？”蘇曉檣冷不丁的說道。
路明非愣了一下……這件事他還真不知道。
不對，或許他知道。
路明非忽然想起來自己戰隊上次瀕臨解散的時候，確實收到了一筆投資，還是來自於老家那邊的，雖然他對這筆投資的來源有點奇怪，因為他沒有回過老家拉過投資才對，他們都是在滬市拉的投資。
但是稍微回想一下，好像這筆投資收到之前，他確實和柳淼淼聊過戰隊快解散的事情……
“……”
路明非心裡麵忽然有一種奇怪的情緒湧上來，複複雜雜的，不知道該怎麼形容。
就好像有個人一直在背後偷偷看著你，看了很久很久，而今你才驀然回首，對上了那雙眼睛，然後發現了這件事情。
他不太敢想……因為當年仕蘭中學裡喜歡柳淼淼的青年才俊數不勝數，如今複旦大學裡喜歡柳淼淼的青年才俊也是數不勝數。
但是不這麼想的話，一切又好像解釋不通。
“所以你是從柳淼淼那裡知道了的我在哪個戰隊，然後買下來了？”路明非轉移心裡麵亂糟糟的思緒，開口問道。
“嗯。”
蘇曉檣點點頭，撇開視線，手指卷著自己長發的一縷：“剛好我們公司打算往滬市這邊擴展一下業務，電競在年輕人群體裡蠻火的，就隨便投資一隻戰隊當做宣傳咯，你可不要誤會什麼了。”
“不過。”蘇曉檣轉過頭來補充說道：“你們電競行業的手續還真有點麻煩。投資一隻注冊地在滬市的戰隊居然還需要滬市的戶口。我戶口還在老家，所以先讓柳淼淼暫時幫忙掛了個法人代表。她讀大學那會兒就把戶口遷到滬市了。”
好嘛！
路明非沒料到戀愛喜劇發展到這裡還不是結束，居然隻是開始。他尋思著要不小天女你再把陳雯雯找過來給咱們做戰隊經理？讓仕蘭中學三大校花在這裡再湊個整整齊齊？
不過路明非也就是想想罷了，說肯定是不會說的。他就是一破打工的，合同都還攥在小天女手裡呢，黑奴哪能提什麼建議？
路明非想到這裡，突然察覺到自己好像該給新來的老板敬一杯酒，這時候蘇曉檣卻看了一眼手表開口道：“對了，你晚點應該不趕時間吧？”
路明非巴巴眨眼：“怎麼了？”
“晚點之後我們倆再單獨組個局？”
蘇曉檣視線橫過來，說的不容反駁：“上次不是說有空請你吃頓好的麼？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就今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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