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的雨總是突然而至,淅淅瀝瀝的雨洗刷著街道上灰色奧斯曼建築。
洛施背著琴盒快步朝街頭那家咖啡廳走去,隨著她推門的動作,門口懸掛著的風鈴也跟著叮當作響。
咖啡廳裡正應景地放著一首《aris the ra》。
洛施看到熟悉的店員,笑著打了聲招呼,她今天點了一杯卡布奇諾和一塊拿破侖酥。
店員對麵前的這個東方女孩也很有好感,她很漂亮,性格也很好。
一張精致小巧的瓜子臉,那雙新月眼仿佛天生就帶有笑意,笑起來時像月牙一樣彎彎的,還有柔和的臥蠶。
洛施依舊在那個靠窗的位置坐下,先拿了紙巾擦拭著淋到些雨的黑色樂譜夾。
咖啡很快就端了上來,洛施又笑意盈盈地對店員說了句謝謝。
耳機裡播放的是最近在練習的那首曲子,她低頭喝著咖啡,短暫地放空了一會兒自己。
等她再抬頭時卻目光頓住,因為她靠著的玻璃窗外不知何時站了一個男人。
那個男人正背對著她站在煙筒旁低著頭吸煙。
洛施看不見他的臉,視線卻不自覺地被吸引,最終停頓在了那隻骨節分明的手上——
冷白的腕骨,還有手背上隱隱透著的青筋,手指指骨修長,指甲修剪得也很乾淨,食指和中指尖夾著一根煙。
莫名地很性感。
這實在是有些過分好看,就像是藝術品一樣的一隻漫畫手。
……他的手指好長啊。
洛施又暗暗在心裡想。
巴黎的人不太愛打傘,因為巴黎的雨來得快去得也快,也有許多站在街頭屋簷下靜靜賞雨的。
最近恰好是時裝周海選麵試,巴黎街頭有許多歐美麵孔的男模特。
而這個背對著她的陌生男人,穿著一襲很難駕馭的槍駁領黑色長款皮衣外套,搭配著質地極佳的黑色西裝褲,看上去絲毫不亞於那些男明星的時裝周看秀look。
洛施不由得讚歎這個男人的絕佳衣品,也沒想到能有人光是背影和一隻手就這麼令人浮想聯翩。
尤其是他吸煙時的站姿,沒有刻意站直,偶爾低下頭,全身散發著鬆弛和慵懶的感覺。
……也不知道他是哪家的模特。
這樣的身高條件,海選麵試應該沒什麼壓力會通過吧?
不知不覺,那隻煙就要燃到儘頭。
洛施又看著男人利落地熄滅了煙隨手丟進煙筒裡。
終於,男人作勢要轉身,洛施下意識微微屏住呼吸,有些好奇男人到底長什麼樣。
——就在這時。
洛施的藍牙耳機裡突然響起微信電話的聲音。
她低頭去看手機屏幕,是葉鶯打來的。
葉鶯略微有些沙啞的聲音從電話裡傳來:“施施,你在哪呢?”
“我在聖日耳曼大街的那家咖啡店。”洛施又柔聲關切地問,“你的聲音怎麼啞了?”
話剛說完,等到洛施再抬眼時,那道修長身影卻已經在視線裡消失。
她下意識地去尋,卻隻看到一輛如暗夜幽靈一般的黑色超跑疾馳而過的影子。
洛施緩緩地收回視線,竟然感到了可惜。
她這句話剛說完,電話那端的葉鶯忽然心虛地笑了一聲。
洛施很快反應過來,小聲問她:“你又去喝酒啦?”
“嗯,你猜我昨晚在那個地下酒吧看見誰了?”
“誰呀?”
“周嘉禾。”葉鶯聲音突然變得平靜又死寂,“昨晚正好趕上個樂隊演出,他就是樂隊裡的貝斯手。”
洛施隻在一次葉鶯喝醉時聽過她提起周嘉禾這個人。
周嘉禾是葉鶯的初戀男友,兩人最窮的時候甚至就在地下室住了三年。
然而故事的結尾卻是,周嘉禾在兩人三周年紀念日那天和她提了分手。
理由是他出軌了,還出軌了一個40歲的富婆。
葉鶯當然不信,但是周嘉禾卻憑空消失了,像人間蒸發一樣,再也沒有出現在她麵前。
“我還以為他死了呢,結果昨天我卻在酒吧裡看到他站在那彈貝斯。還有女人給他塞小費和房卡。”葉鶯原本輕描淡寫地說著,停頓了下,“最後,他看到我了。”
“那你……有和他打招呼嗎?”
“應該算吧?我上去問他,周嘉禾你是鴨嗎?”葉鶯很輕地笑了聲,“他看著我,竟然和我說對不起。”
雖然葉鶯在笑,但是洛施心思細膩敏感,一下就覺察到了她真正的情緒。
葉鶯是洛施來了巴黎之後偶然認識的,兩人性格南轅北轍,竟然很快成為了很好的朋友。
那時候洛施剛來巴黎,第一次去盧浮宮玩就被一個來旅遊的泡菜男搭訕。
她婉拒了好多次,那人還是纏著她不放,非要她加s,見她要走還試圖去拉她的手。
正在她無助的時候,一個愛馬仕birk20就從天而降,毫不留情地砸在了那個人的手腕上,“小棒子,你沒聽見她說不願意啊?把你的豬蹄子給我拿開!”
洛施看過去,一愣。
她對麵前這個穿得像超模一樣的漂亮姐姐太有印象了。
——因為方才洛施還看見她在盧浮宮旁邊草地上坐著啃炸雞。
打扮得人模人樣的泡菜男被葉鶯的百萬包包砸懵了,周圍許多人都看了過來,夜晚的盧浮宮遊客很少,大多都是做直播的網紅和拍婚紗照的。
還有人拿出手機對準了這個方向,泡菜男一時間丟麵又生氣,可是聽又聽不懂中文,隻覺得女人一定是在罵自己。
於是剛才還勉強維持的溫柔歐巴形象蕩然無存,伸手就要去打葉鶯,沒想到葉鶯眼疾手快地拎著包又是幾下砸了過去。
洛施瞬間呆滯住。
正好有人叫來了執勤的保安,洛施又看著葉鶯像變臉指著男人用法語哭訴道:“這個人騷擾我,快把他趕走!”
直到人都散去,洛施仍有些心有餘悸。
她從包裡遞給葉鶯一塊濕巾,感激地說:“真的謝謝你,但是……你不怕嗎?”
“啊,怕什麼?”葉鶯接過濕巾擦了擦手,風輕雲淡地說,“姐練過空手道。”
後來洛施為了感謝葉鶯問她要了聯係方式,請她吃了頓飯,還送了一條手鏈給她,葉鶯很高興,兩人很快就建立起友誼。
葉鶯在洛施眼裡一直是個明媚大方的漂亮姐姐,可此刻卻在電話裡卻流露出這樣脆弱的一麵。
洛施覺得心疼,但是卻又有些無能為力,隻能柔聲問她:“鶯鶯,你在公寓嗎?不如我今晚去陪你吧?”
“我沒事。”葉鶯很快平靜下來,“對了,你是不是也好幾天都泡在琴房了?不想回公寓,不如今晚我們一起去海明威酒吧?那裡的雞尾酒不錯。”
從咖啡廳離開之後,洛施直接回到了自己新公寓。
她最近搬家,搬到了一個新街區。
新公寓是典型的奧斯曼建築,麵積比之前的大許多,布局和設計都是她喜歡的,還有她最喜歡的露台,視野很好,一眼就能看到窗外的法國梧桐和天空。
這個街區地理位置很好,一出街就是凱旋門,步行幾分鐘就能到看鐵塔。附近還有許多家vtastores,花店和麵包店也是她最愛逛的。
回公寓的路上洛施順便買了一束花,輸入密碼打開門,洛施看著十幾個堆積在客廳的箱子就皺起了眉,沒忍住歎了口氣。
就她這樣的速度,得收拾到什麼時候……
洛施把花插到桌麵上的浮雕複古花瓶裡,看了一眼時間,還有幾個小時可以給她打掃,先花了一小時把裡裡外外消毒清掃後,才坐在客廳鋪著的羊毛地毯上開始拆箱子。
她在每個箱子上都仔細標注了,把中大件東西都拆出來擺好後,剩下的都是她仔細整理好的衣服和首飾。
終於收拾的差不多了,洛施又洗了個澡,最後挑了一件灰色西裝裙套裝換上,裙擺處有短短一層黑色蕾絲邊設計。
最後拿起包踩上一雙黑色長筒靴就下了樓。
葉鶯已經在公寓停車場裡等她了,她的車和她的風格一樣,是一輛蒂芙尼綠的保時捷918syder。
葉鶯降下車窗看她,臉上妝容精致,絲毫看不出電話裡傷心難過的模樣。
洛施一路上又和她聊天,見她一切如常才微微放下了心。
車子停在ritz酒店門口,洛施跟在葉鶯身後從正門進入,立刻就體會到了海明威描繪巴黎時說的流動的盛宴是什麼感覺了。
——紙醉金迷夜巴黎。
她們穿過曾經作為chanel秀場的大廳和陳列著禮服和珠寶的走廊來到酒吧門口。
這家酒吧不接受預定,並且整個酒吧也隻有20多個座位。
兩個漂亮女生手挽手在門口排隊,自然是吸引了一眾目光。
洛施有些社恐地站在葉鶯背後,葉鶯也十分自然地幫她擋住一些過於熱烈直白的目光。
不過好在沒有排太久,十幾分鐘之後有服務生把她們領到了座位上。
小圓桌上擺了精致小食和酒單,酒單被做成報紙的樣式,甚至還可以當作紀念品帶走。
葉鶯點了一杯最經典的血腥瑪麗,又問洛施:“施施你想喝什麼?”
認識葉鶯之前洛施從來沒進過酒吧,酒量也很差,隻是慢慢地可以喝點雞尾酒。
洛施把決定權交給葉鶯,“不如你給我推薦好了?”
“要不你今天試試serendiiti吧,這是他們家自創的雞尾酒,口碑還不錯。”葉鶯來了這裡許多次,相當了解。
過了一會兒,兩個人點的酒都端了上來。
所有女士客人都會被贈予一朵鮮花,酒保小哥會根據點的酒還有每位女士的風格選擇贈送不同的花。
葉鶯收到一朵紅色的,洛施則是一朵白玫瑰。
洛施拿起花,忍不住感歎:“好浪漫啊。”
“是吧?我就知道你會喜歡這裡的。”葉鶯說道,“你彆整天泡在琴房了,要勞逸結合,跟我一起多出來玩玩,說不定還能碰到幾個帥哥呢?”
洛施的眼睛亮晶晶的,用手撐著下巴說:“我在巴黎還沒有認識的異性,好像還是琴房和圖書館更適合我。”
葉鶯覺得頭疼,笑她:“停!你在國內卷就算了,來巴黎這麼浪漫的城市,不想著談場戀愛,還一心隻有小提琴?”
洛施其實也不是一心隻有小提琴,她不談戀愛的原因是她根本沒有過戀愛的念頭。
最關鍵的是,她還沒遇到過喜歡的人,根本不知道心動是什麼樣的感覺。
洛施也有些惆悵,端起酒杯就要喝。
葉鶯看到這連忙阻止她,“慢著,這位小姐,一杯雞尾酒要品三次,第一次用眼睛,第二次用鼻子,最後用你的味蕾。”
洛施天真地看著她問:“這是你總結出來的經驗嗎?”
“當然。”葉鶯麵不改色地回答。
其實這是某著名調酒師說的,跟她沒有關係,隻是葉鶯很認同這句話而已。
洛施很配合地照葉鶯說的做,先是搖晃了一下杯中的雞尾酒,又輕輕嗅了一下,最後入口時嘗到了完美混合蘋果白蘭地、新鮮薄荷還有糖的絲絲甜味。
洛施忍不住讚歎道:“好喝欸。”
“是吧?”
而後,葉鶯的話音剛落,她們隔壁桌的幾位外國女士突然響起一陣不小的喧嘩和興奮的議論聲。
她們的目光都直直投向門口。
葉鶯一向最喜歡湊熱鬨,順著她們的目光往門口看,忽然出聲叫洛施:“洛施,快快,快看。我剛說什麼來著?有帥哥!”
洛施也順著葉鶯看的方向望去,隻見酒吧門口站著幾個高大的年輕男人,衣品都很好,風格也迥然不同。
但是光是氣質都能看得出來都是難得一遇的極品帥哥。
洛施的目光剛要收回,其中最高的那個男人突然轉了個方向,露出了優越的側臉線條,隻是這一看洛施就愣住了。
這個身影,怎麼有些眼熟?
男人正低頭垂眼看著手機,眉骨深邃立體,鼻梁高挺,整個側顏輪廓乾淨利落,簡直可以說是沒有任何死角。
洛施在國內除了練琴還是練琴,來了巴黎還是整天泡在琴房裡。
這還是第一個,正兒八經地,讓她看呆了的帥哥。
就在這時,男人不知道是不是察覺到了什麼,忽然朝她這個方向看來。
洛施也在這時看清了他的正臉。
比起側臉,他的正臉竟然更具有衝擊力。
一張棱角分明的臉,皮相骨相都絕佳,隻是臉上神情冷漠,看上去像是心情不好的樣子。
不過,洛施能肯定,他一定是個華人。
男人的身形清越挺拔,穿著一件極其低調的黑色連帽衛衣,質地極佳的休閒西褲整潔乾淨,沒有一絲褶皺。手腕上戴著一隻價格嘩然的銀色機械表,單手插在兜裡,頗有些懶倦的意味。
他的目光似乎有一瞬間落在洛施的身上,不過很快就移開了。
撲通、撲通,洛施的心跳忽然跳得非常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