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趙琛得知趙崢守衛山屏已經快要15天都沒得到一個士兵的增援之後,整個人都快傻了。他是真沒想到山屏竟然沒有足夠的增援。
這幾天他一直都在關心進攻豐江的事情,根本沒有時間去管山屏的事情——要知道,數十萬人向前挺進100多公裡可不是一個小工程,那是需要耗費指揮官大量的精力與時間的。
所以他最近的注意力一直都放在了豐江西側的進攻上,根本沒想到山屏方向的情況竟然已經惡化到了如此程度。
本來,他以為豐江這邊他已經拿下了一次大勝,按照常理來說,趙宇和他的手下們,也肯定會更在意豐江方向上的戰況。
將心比心,如果換成是他趙琛,他一定會考慮把進攻山屏的部隊撤回來,先守住自己的老巢豐江再說。
可誰知道,對方竟然意誌如鐵,都已經兵臨城下了,還不著急把自己的部隊撤回來防守。甚至對方竟然還加強了山屏方向上的進攻,已經打得趙崢有點兒吃不消了。
這完全就不合常理!趙琛是知道趙宇那點兒本事的,他如果真的能做到這樣臨危不懼,那他趙琛第一個站出來支持趙宇成為太子!
所以所,趙琛隻是稍微分析了一下,就大概判斷出來,則是大唐帝國方麵給趙宇擬定的作戰計劃。
兵入劍閣!這差不多就是豐江守軍在這場內戰中,唯一獲勝的機會了。而從表麵上來看,隻要守住山屏,那這場戰爭大華帝國就等於說是贏了一半了!
“既然我都看的出來,沉川也一定能看得出來,哪怕他不說,楚牧州那麼老辣的人,也一定能看得出來才對!”趙琛心中這樣想著,把自己的擔憂用電報的形式發回到了帝都。
大華帝國的帝都,趙凱正在和楚牧州還有剛剛從西線趕回帝都的另一個親王趙捷,以及兵部尚書沉川開會。
實際上他們也在商量著山屏之戰的事情:趙凱拖延援兵抵近山屏,並非完全是下麵的人拖延造成的。
這本身就是計劃的一部分,大華帝國的這些高官們,正在策劃一個看起來非常有意思的計劃。
“給對方留一個山屏,或許是更好的選擇。”風塵仆仆,幾個小時之前才抵達帝都的親王趙捷,在會議上提出了自己的計劃。
實際上,趙凱早先已經知道了這個計劃,正是認同了這個計劃,大華帝國的南線部隊,才擁擠在歸光,遲遲不去山屏城支援趙崢。
“試想一下,如果我們現在把重兵布置在山屏,那麼敵軍主力一定會龜縮回豐江,到時候他們據城而守,我們如何進攻都會損失慘重。”趙捷走到了地圖旁邊,比劃了一下大概的意思。
“把對方逼回城顯然是下策,殲敵於野外,才是最合理的結束戰爭的方式。”趙捷把手移動到山屏城下,花了一個圈說道:“所以,我建議陛下不在山屏布置重兵,而是以少量部隊吸引敵軍猛攻!”
“如果山屏丟了……這個責任誰來付?”沉川儘管不認為這個計劃有什麼可行性,可還是開口問道。
他作為兵部尚書,實際上更願意支持趙琛,以最笨拙,但是最合理也最穩妥的方式來結束這場戰爭。
可無奈之下,皇帝趙凱更信任的是趙琛和趙捷,所以他這個兵部尚書說什麼做什麼,都必須有理有據才行。
“無所謂!即便是山屏丟了,我們其實也並不損失什麼!歸光已經集結了大量的兵力,隻要我們在歸光堵住了南下的豐江叛軍,那我們依舊還是立於不敗之地。”趙捷得意的說道。
他自詡智謀無雙,所以更願意使用這樣的“計策”。一旁的趙凱麵帶微笑,顯然是對趙捷的說法非常的認同。
隨後,趙捷繼續往下說去的時候,沉川也好,楚牧州也罷,這才都知道為什麼趙凱如此欣賞趙捷的這個計劃了。
“山屏守住就是守住了,守不住也根本無所謂。我們的目的就是讓至少十五萬豐江守軍在山屏附近被牽製住,這一方麵是支持了趙琛親王在豐江西側的進攻,一方麵也是在某種程度上,消耗敵人的補給能力。”
他說完之後沒有停頓,立即又開口繼續說道:“如果趙琛親王奪取了豐江,那麼我們就算是切斷了這些反賊的退路,到時候他們困守在山屏一帶,自然是隨便我們怎麼拿捏了。”
聽到這裡,楚牧州和沉川算是徹底明白了:趙凱這是已經在考慮,如何把趙宇麾下的這些造反的叛軍一網打儘了。
如果操作得當的話,甚至還能讓困守山屏的叛軍們,再浪費一些大唐帝國的物資,消耗一些大唐帝國的國力……
怪不得,怪不得南下支援山屏的部隊膽敢在歸光止步不前了,怪不得一個多月的時間裡,從歸光支援到山屏的部隊隻有可憐兮兮的1個步兵師了。
原來,這一切都是皇帝趙凱,選擇了趙捷的計策,準備利用豐江部隊進攻山屏的“計劃”,反過來用一招關門打狗。
試想一下,如果大華帝國在和轍與山屏兩個地方同時向豐江發起進攻,那麼豐江守軍最後一定會困守豐江。
可豐江是不可能被完全包圍的,到時候這些叛軍一定會開開心心的從豐江大橋逃往大唐帝國。除了給大唐帝國送去數十萬人口之外,對於大華帝國並沒有什麼好處。
可如果這些部隊被堵在了山屏附近,那麼他們就沒有可能再竄逃到大唐帝國了。以趙凱的性子,怎麼可能把這些背叛了他的人放走呢?所以趙凱接受趙捷的建議也就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了。
想到了這裡,沉川也好,楚牧州也好,他們都知道,趙凱其實已經拿定了主意,根本不會更改了。
看任何事情都要參考當時的曆史背景來看,都要結合主要人物的各種想法與性格來分析,萬萬不能隨便就按照自己的想法,把一頂帽子扣在某個曆史決策人的腦袋上,然後給一次曆史抉擇下個不公允的對錯定義。
舉個例子,大宋朝一直都被人們看成是軟弱無能的朝代,大家普遍詬病宋朝的重文輕武,鄙視宋朝對外的軟弱無能。
事實上如果結合當時的特殊曆史時期來看,得出的結論其實就要公允許多:在經曆了唐朝後期的兵亂之後,百姓們自發的低賤看待軍人,這直接導致了士兵在社會中地位低賤。
與此同時,上位者重點防範導致前朝滅亡的武將,不願意讓武將掌控兵權,儘可能的降低武將控製部隊的風險,這一係列的改革,本身就是對前朝錯誤的糾正。
在那個手段貧乏的時代,君主掌控將領,主要依靠的就是將領自身的忠誠度,這種情況太缺乏穩定性,所以宋朝在檢討唐朝的失誤的時候,把檢討的重點放在了“節度使”“武將犯上作亂”這一係列問題上。
再加上宋朝本身就是武將造反建立起來的,怎麼可能對這種事情不加以防範呢?
必須看到,除了上麵說的問題,還有部隊自身的局限性:宋朝的部隊以步兵為主,所以在南下統一長江南部地區的戰鬥中水到渠成,打得有模有樣,但是在麵對北方騎兵的時候就天然陷入了劣勢。
丟失了漠北和燕雲的宋朝天然缺馬,沒有優良的步兵,又不信任前線指揮將領,心理和戰術、決策與決心全部有問題,怎麼可能不敗?
如果繼續參考宋朝開國時代的趙匡胤兄弟北伐失敗的現實桉例,後麵的宋朝皇帝對外采取妥協更多的政策也就成了一種必然現象。
這裡不是在為宋朝的軟弱找借口,而是在客觀的說明情況:為什麼會軟弱!甚至連勇氣都沒有!
同樣的,很多人都在嘲笑舊日本帝國海軍對大艦巨炮的癡迷,認為他們都是死腦筋。
可如果結合那個時代來看的話,日本海軍的指揮官們隻是遵循著以往自己的經驗,在已有認知的基礎上,做出了最合理的決策罷了。
假如,假如你是日本帝國的海軍將領,過去的三四十年時間裡,你的海軍憑借戰艦和火炮贏得了稱霸亞洲的甲午海戰,繼而戰勝俄國全殲了俄國艦隊成為世界列強,你會不會對這一套裝備體係充滿了信心?
那個時代是沒有任何實戰先例證明航空母艦上的艦載機能夠對行駛中的戰艦造成致命傷害的。
英國轟炸意大利軍港打的是固定靶,俾斯麥戰列艦被擊沉最後靠的也是戰列艦群毆,偷襲珍珠港同樣打的是固定靶,走的還是偷襲路子。
在大海上尋找一支艦隊本身就很困難,想要命中行駛中的戰艦依舊不算容易,戰艦上密密麻麻的防空火炮也未必會怕了飛機……
所以飛機能夠擊沉軍艦是要打問號的,可戰艦上的四百多毫米口徑的巨炮那是實實在在的!
以現在的眼光來看,航空母艦自然是海戰的核心,但是在當時,確實沒有這個概念。美國啟用航空母艦是趕鴨子上架,日本拋棄航空母艦也不過是“我日本自有國情在此”的無奈。
看趙凱的這一次選擇,也是如此:他是個君王,一個君王最記恨的就是自己手下人的背叛。哪怕那個背叛的人是自己的兒子,也絕對不能接受。
所以,趙凱打心底裡就更傾向於把所有叛軍聚殲在山屏的計劃,他不希望看到大部分叛軍逃走,這樣會在他心底留下心魔,會讓他的威嚴掃地。
另外,趙凱還是一個睚眥必報,極好麵子的人,所以他做出這個決策就更加有理由。
況且趙捷的分析其實也很正確,在山屏城下吸引豐江叛軍十幾萬部隊,確實對豐江之戰有利。
丟了山屏也確實沒有什麼太大的問題:真正重要的是山屏城後麵的歸光,而不是山屏城!
那麼,這種有百利而無一害的決策,趙凱怎麼可能不選擇呢?他一定會選的,所以沉川和楚牧州互相看了一眼,都識趣的閉上了嘴巴。
至於趙琛發來的那封勸趙凱迅速增援山屏的電文,幾乎所有知情人都下意識的選擇了……遺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