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於瓦羅蘭的西部,沿靠征服者之海,北邊鑲連弗雷爾卓德連綿雪山的德瑪西亞,擁有著得天獨厚的地理優勢。
穀地平原,四麵環山,德瑪西亞人即便不農耕種作,其周邊一帶也帶來了無數資源,樹木,林果,野獸;更彆說還有著禁魔林這種無法解釋,隻能用神跡來言語的資源。
而在這樣得天獨厚的地理條件之下,德瑪西亞用時數百年,便一手建造起了強大無比的雄獅帝國。
從開國君主奧倫,到如今的光盾家族,德瑪西亞一步一步向上,在如今的嘉文三世手中,德瑪西亞的國力達到了最鼎盛時期。
光盾家曆代為德瑪西亞鞠躬儘瘁,開國皇帝身先士卒,衝鋒陷陣,嘉文一世戰死於先代諾克薩斯之手塞恩的手中,但是說是戰死,實際上,是與塞恩同歸於儘。
因此,在民心所向之中,光盾家將國王這個席位,變成了繼承製,二世,三世,再直到如今身為皇子的四世
馬賽村,一個居於詹戴爾周邊的農耕村子,該村不種植小麥,專門種植葡萄,而在午後,一個麵容剛毅,眼神溫和,身材高大的老人正穿著亞麻色的布衣,身後跟著一個黑色頭發的侍從,與馬賽村的一個果農交談。
“老哥哥,所以最近你們的盈利也是很不錯?”
老農呲著一口大白牙,笑嗬嗬的說道:“那是,以前的果子產多了賣不出去,都是爛在園裡,我看的那叫一個心疼啊,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說是有個叫什麼皮特羅還是啥的城邦,專門收果子,賣到哪兒去,價格比賣給雄都要貴不說,還方便!有人來收呢!”
聽了麵前老農的話,老人的笑容更旺了,他樂嗬嗬的接著道:“那老哥哥,以後你們的果子是先賣給雄都,還是賣給那什麼皮特羅?還有,你們賣果子給雄都,不考慮漲價嗎?畢竟像是你說的,賣給皮特羅價格好不說,還特彆方便。”
“你這小子在說啥呢?”老農收了笑容,看著老人沒好氣的翻了個大白眼,接著說道:
“你是周邊村子的,還是鎮子裡的人?賣給皮羅特的果子是貴,但是有好東西,那當然還是得優先賣給咱們自己人啊,我給皮羅特的果子都是爛果子,好果子都留給了咱們自己人呢。”
“至於漲價?那是不是可能的事,在這樣戰火連天的日子裡,我們能有如今的生活,那都是國王陛下英明神武捏,他對我們好,我們自然也對他好,你這小子的想法可不能有,你看著長的一臉方正,英俊神武,但你怎麼一肚子壞水呢?”
被老農批評,老人哭笑不得,卻是連連點頭。
在他身後,黑發青年侍從一臉默然,他看上去歲數不大,麵容英俊,相貌青澀,但一雙眼睛卻透著股難言的滄桑。
突然,一直安靜跟著老人的他動了起來,凝神看向一處,他上前輕輕在老人的耳邊輕語了兩句。
“那老哥哥,我還有些事,下次再來拜訪你。”
“彆來了,你小子一肚子壞水,我不和你這種人打交道。”老農擺擺手,不樂意和老人說話。
老人麵帶歉意的笑了笑,接著轉身離去。
黑發侍從緊緊跟隨,兩人來到了林中一處,就見到一個身著銀鎧,手腳修長,腰佩細劍的女人走出來。
她的身後還跟著幾個騎士,每一個身上都著著漂亮的鎧甲,身上也攜帶著巨大的武器。
重劍如盾在後,腰掛短匕白弩。
這種搭配如果是在雄都,尋常士兵和騎士見到他們,都會恭敬無比,因為這種鎧甲和武器,是隻有著德瑪西亞最精銳部隊之稱,無畏先鋒才能攜帶的防具和武器。
而他們在見到老人後,都單膝下跪,無比恭敬。
一頭金發的漂亮女人也是微微彎腰,對著老人行了個騎士禮,輕聲說道:“緹婭娜·冕衛,拜見陛下。”
“行了,緹婭娜,我都已經和你說了多少次了,以我們的關係,在外的時候,你是不用這樣的。”嘉文三世揮了揮手,溫和的示意眾人起來。
他看向緹婭娜,這位以女兒身,擔任一國元帥的女人,開口道:“說說吧,特意來找我,是發生了什麼嗎?”
緹婭娜麵色平靜,開口道:“被派去雙城駐紮的大使被捕,雙城發來了問罪書,要我們給一個說法。”
嘉文三世麵上的笑意散去,有些頭疼的說道:“所以議院的那幫人,現在都在等我回去,對吧?”
議院,是德瑪西亞的權力機構,在光盾家族之前,德瑪西亞的皇帝由議員選取出來,而光盾之後,議院的權利得到遏製,但是即便如此,議院如今也掌控著極大的權利。
而以緹婭娜的身份,這種話題她其實是能參與的,不談她一國元帥,執掌兵馬的身份,就說她身為現冕衛家的家主,德瑪西亞除開皇室光盾外,名氣最盛,實力最強大的家族首領,她就有著這份資格。
某種程度上來說,緹婭娜可謂是權傾朝野,甚至冕衛的政敵,被緹婭娜親手處死的“叛黨”臨終曾言,若是再不遏製冕衛家族,德瑪西亞將會改天換日。
外界的這種聲音並不小,但嘉文三世和緹婭娜都清楚一件事,那就是光盾與冕衛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緹婭娜有沒有反心,嘉文三世是最清楚的。
彆看緹婭娜頂著一張二十多歲出頭的漂亮臉蛋,實際上,這個冷峻女人的年齡並不比嘉文三世小多少。
從嘉文三世還是青年,剛接手皇位開始,緹婭娜就護衛著他的安全,她數次救駕嘉文三世,其忠心嘉文三世最為清楚。
他不在乎冕衛家的實力如何龐大,畢竟蓋倫那小子和自家孩子關係極好,也付出過性命去護他,要說最怕光盾倒下的,那就是冕衛了。
但即便如此,為了防止風言風語,緹婭娜選擇了收攏自己的勢力,變得“弱小”起來。
“走吧,回去看看。”
嘉文三世打開雙臂,身後,黑發青年將手中的風衣抖了抖,為他披上。
傍晚時分,雄都憲院。
此刻德瑪西亞的最高權利機構中,一群人正在互噴口水,他們身上穿著白衣,如絲綢裙子般的披在身上,男女皆是如此,看著與其說是官員,倒不如說是祭祀。
而伴著一個紮著馬尾,手提長槍的黑發青年推開大門,冷峻的走了進來後,爭吵的聲音變小,然後,消失。
他們都認得這個青年——皇室總管,國王護衛,皇子教師,是國王最為親近的人。
而後,國王出現了。
身穿金色的鎧甲,頭頂如烈焰般的王冠,白發揉亂,胡子精心梳理,宛如雄獅般的走進了大殿,到了最上方的座位處,一屁股坐了下去。
“說說吧,都發生了些什麼,好端端的,為什麼皮爾特沃夫和祖安會逮捕外交大使。”
嘉文三世一手撐在倚靠上,一手放在大腿上,身體前壓,氣勢迫人的看著底下的一群人。
然後,是紛紛聲音——
“陛下,這件事必須讓皮爾特沃夫和祖安給我們一個交代,求我們進行外交的是他們,現在單方麵撕毀協議的也是他們!”
“陛下,他們必須做出補償,雙城地靠諾克薩斯,與我們進行建交,明顯是因為諾克薩斯政變後,斯維因登台,雙城怕諾克薩斯攻打他們,所以才找到了我們!”
“我覺得不是這樣,雙城被譽為瓦羅蘭明珠,造福瓦羅蘭,甚至是造福了符文之地,斯維因的頭腦要遠遠勝過達克威爾,我認為他不可能做出這般引起天下抗議的事!”
“荒謬!助長他人勢氣,你為何吹捧敵國之人?他斯維因不過是一個篡位謀逆之人。”
“福爾公爵,正是因為是敵國之人,我們才更應該正視他,發現他的長處,從而進行應對的,而不是自大的貶低自己的對手。”
爭執不斷,嘉文三世靜靜的聽著。
他默默的關注著這群人,麵上無表情,但內心裡卻是歎了口氣。
德瑪西亞過著自給自足的生活,議院的這群人身居高位,傲氣貫了,再加上德瑪西亞越來越強大,同時也越來越封閉的緣故,這群人總是看不起外界的國家。
可嘉文三世不同,他的眼界遠超這幫家夥,甚至私底下,他在做著一件大事。
雙城來邀,嘉文三世是很樂意的,他要做的那件事會顛覆德瑪西亞,為此,為了讓民眾和貴族能夠接受,與外界聯係,是很好的事。
但現在來看與外界聯係,也會引起大麻煩。
“請陛下讓緹婭娜元帥點兵,劍指祖安,讓祖安放人!”
到最後,討論的結果變成了這樣。
怎麼說呢這當中有很多人也有說,一直向我們示好的祖安會突然這樣做,肯定是有它的原因的,在外的大使肯定做了什麼事,引起了祖安的怒火,應該先了解祖安為何會這樣做。
但是這些聲音很快就被壓下去了,因為德瑪西亞是大國,大國威嚴不容侵犯,即便在外大使真有做錯什麼,那也是回到德瑪西亞,由德瑪西亞來審判裁決,而不是祖安。
也因此,緩和傾向於祖安的派係,也改了口。
是啊,德瑪西亞,是大國!
而正當嘉文三世要說話的時候,門外突然響起了腳步聲。
然後,是尖銳的聲音:
“前線急報!”
站在嘉文三世身側的緹婭娜眸子瞬間一凝,然後,她開口道:“開門!”
大門打開,一個無畏先鋒的斥候衝了進來,他身上鎧甲覆蓋泥雪,雖然正值冬季,但德瑪西亞最近是沒下雪的,弗雷爾卓德連綿的山脈阻擋了風雪,但此人身上確實覆蓋著未消融的泥雪。
斥候的嘴唇發白,眼睛布滿血色,進殿後單膝跪下,右手成拳砸在左胸口上,朗聲道:“無畏先鋒第十三連隊,第七盾陣,斥候羅傑曼,拜見國王陛下!”
“起來,說說發生了什麼。”嘉文三世平靜說道。
“是!”
羅傑曼站起身,大聲道:
“北部來報,弗雷爾卓德前些時日的天地異象已經調查清楚了,據我們所得內容,弗雷爾卓德發生的異象是由神靈造成,是神靈之戰!戰後,阿瓦羅薩和凜冬之爪聯盟,建立起北部最大氏族,弗雷爾卓德一統!而造成這一結果的,是祖安!”
“弗雷爾卓德對外宣稱將與祖安建立盟友關係,凜冬之爪戰母瑟莊妮已經離開了部族,疑似去往了祖安。”
“消息可靠?”緹婭娜麵色冷峻,心中震驚。
凜冬之爪身處弗雷爾卓德北部,但卻是德瑪西亞最常接觸,也最了解的北部氏族,因為諾克薩斯戰敗在了凜冬之爪的手上!
據說將要繼承諾克薩斯之手名號的將軍還被捕成了俘虜,也因此,緹婭娜自然會關注凜冬之爪。
“回稟元帥,消息可靠,這都是戰母艾希親口說的。”羅傑曼大聲道。
場中嘩然,如果北部統一,然後還和祖安建立起了盟友關係的話,那他們剛剛說的那些話可就不做不到了。
弗雷爾卓德的強大,德瑪西亞最為了解,因為就算是無畏先鋒的士兵們,也難以忍耐北部的風雪,由此可見那些戰士的身體素質之強大。
但就當他們都震驚,覺得要不要改變一下思路的時候,又響起了腳步聲。
又一個斥候衝了進來,那是個身材高挑的女性,身穿遊俠裝,外套鎧甲,內裡是緊身服,一雙長腿大步邁開,英氣美麗的麵上布滿沉著。
她進來後,單膝下跪,開口道:“遊騎兵奎因,有緊急情報稟告陛下!”
緹婭娜的眸子放到奎因身上,多看了她幾眼。
遊騎兵奎因這家夥在厄文戴爾極其出名,是當地有名的遊獵手,而讓她出名的,不隻是她敏捷的身手和過人的目力,同時還有著一頭疑似絕跡了的獵鷹。
緹婭娜曾派人去找過奎因,想要讓她進入無畏先鋒,但被她拒絕了,比起嚴明的軍中製度,奎因似乎更喜歡作為獨行者守護德瑪西亞,常年遊離於德瑪西亞的邊境。
也因此,見她說有情報,緹婭娜猜測八成是與諾克薩斯有關的。
而果不其然——
“練銀山脈的諾克薩斯軍團突然暴亂,貴族文斯被下令處死,於昨日午後在集市中被送上絞刑台,原軍隊被鎮壓,崔法利第七軍成為了新的邊境軍團。”
奎因幾句話就道明了來意。
而這個消息讓嘉文三世直接起身,“諾克薩斯要開戰不成?!”
崔法利諾克薩斯的精銳部隊,對標的是德瑪西亞的無畏先鋒,而現在,他們從帝國走出,來到了練銀山脈,該死,斯維因難道想開戰?!
而奎因迅速說道:“諾克薩斯不是想開戰,文斯被處死的罪責是叛國罪,處死當天昭告了小鎮,說文斯未經大統領斯維因政令,擅自破壞諾克薩斯與雙城建交,於雙城暗中牟利,事發後不肯認罪投降,因此被判以死刑。”
“又是雙城?”
“原先駐紮在練銀山脈的諾克薩斯軍團,我記得軍團人數是在七千左右,與哀傷之門的我軍對立,而文斯是侯爵,等等,他一個侯爵,就因為這個原因死了?”
“斯維因在想什麼?他怎麼會因為雙城的緣故,就自斷手臂?他這樣做,諾克薩斯的貴族階層會怎麼想?”
議論聲響起。
片刻後,原先主張讓雙城道歉,放外駐大使回德瑪西亞的公爵站了出來,一臉正色,朗聲道:“陛下,現在來看,雙城的發展超出了我們的想象,我們對外界的消息獲取的有些太慢了。”
“諾克薩斯什麼時候和雙城建交的,我們都不知道,更彆說北部統一也有祖安插手其中,我認為我們現在應該”
大抵就是些,要好好思考下和雙城的關係了。
若光是如此,其實德瑪西亞也可以不搭理雙城,你雙城強大就強大唄,我們德瑪西亞離你們那麼遠,而且德瑪西亞打的戰爭都是保衛戰,從沒有打過侵略戰爭,對爭霸天下什麼的根本就沒興趣。
但現在不行了雙城的科技,以及和雙城接觸後德瑪西亞飛速攀升的經濟,讓德瑪西亞無法放下這份利益。
但現在來看,以勢壓人是愚蠢的決定。
北部統一,戰母瑟莊妮前往祖安,諾克薩斯大統領,斯維因為維持雙城盟友關係,斬殺侯爵。
雙城,壓根就不可能會怕德瑪西亞啊!
而嘉文三世聽了,突然就笑了。
他笑著的站起身,意味深長的看向了公爵,張口,朗聲道:
“從先前到現在,隻過去了半個小時,你們的態度就一改再改,先前想著的是鎮壓雙城,以勢逼人,迫使雙城放人,現在聽到戰報,發現雙城不好拿捏,於是又要緩和關係”
“但我就好奇了,你們當中就沒人想知道駐外使臣到底是做了什麼嗎?從祖安來信,討要說法到現在,也過去四個小時了,可你們卻沒有人告訴我,駐外使臣犯下了什麼錯。”
“我想知道,你們當中有人想過去了解嗎?”
嘉文三世的聲音變得低沉下來,“謙恭,正直,憐憫,英勇,公正”
“你們是忘了德瑪西亞的守則了嗎?”
嘉文三世麵上逐漸浮現出怒意,金色的鎧甲之下,他雖顯露蒼老之色,但身上的氣勢卻越發驚人。
宛如一頭雄獅,用著低吼咆哮的聲音道:
“比起如何緩和與雙城的關係,了解北部情況和諾克薩斯為何這樣做的原因,我現在更想知道是,諾艾爾在外究竟是做了什麼,才讓祖安一改友善!”
“我就不信你們當中無人知道諾艾爾做了什麼!還是說,你們以為我真的老了,什麼都不知道嗎?”
“緹婭娜!”
“臣在!”
嘉文三世下令道:“派出雄都中的所有無畏先鋒,搜查大小貴族,比起德瑪西亞現在對外關係,我覺得,還是得先打掃乾淨自己家的屋子再說!”
“你們忘了騎士守則,可我沒忘。”
大殿裡,安靜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