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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發生戰事,朱祐樘卻顯得毫不在意,似乎他篤定隻要有張周在,一切都能給他籌畫好。
這天朱祐樘特地讓魏彬將張周叫到行宮內,君臣二人在花園內坐下來,一起喝茶閒聊。
“秉寬,西北怎樣了?朕聽說,劉瑾出兵,出了岔子,或許他就不用留著命回來了。”朱祐樘說到這裡的時候,臉上還掛著笑容,似乎劉瑾死不死的,對他來說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
也是因為劉瑾先前得罪過他,讓他覺得這劉瑾不可信任。
張周道:“情況倒也尚未失控,臣最近也在詳細籌謀。”
朱祐樘拿著茶碗,笑道:“你連韃子犯邊的花馬池都接連猜中,韃靼人就好像是被你牽著鼻子走,你說他們從哪來就從哪來,甚至還派有重兵去防守,西北的形勢變化再惡劣,也不過是韃靼人又劫掠了一番揚長而去,能嚴重到哪?”
張周聽了這話,也要琢磨一下,皇帝這到底是在恭維他,還是在暗中敲打?
如果一直仰仗著皇帝的信任,就可以無所忌憚的話,那他這個權臣當得也是不稱職。
還是要隨時小心皇帝的小心思,所謂的簡在帝心,也要隨時應對形勢變化。
朱祐樘道:“王瓊調兵了吧?”
“嗯。”張周點頭,“按照時間,他應該會出兵,但這次韃靼人來勢洶洶,就算他出兵,也不可能調動太多兵馬,韃靼人很可能還是會給邊疆造成一些混亂。”
朱祐樘歎道:“那是不是該找補一下?秉寬,朕是這麼想的,韃子這次為了犯邊,可說是不計成本,他們從花馬池傾巢而出,草原上必定防備空虛,如果從薊州派出一路人馬,是不是可以長驅直入?當然,也可以從大同,畢竟王守仁在大同。”
張周道:“臣也有此意。”
“就是說嘛。”朱祐樘氣勢洶洶道,“韃靼人這是想不開!明知正麵交鋒,不是我邊軍將士對手,卻還敢來!你覺得是從薊州出兵合適,還是從大同?再或者是……朕想聽聽你的意見。”
張周道:“若是要出兵給韃靼人一點教訓,也必須要打一個出其不意,韃靼人知道新建伯的威名,自然也會在大同周遭嚴加布防,威寧海以北必定有韃靼人布置重兵。”
朱祐樘想了想,不由點頭。
“臣所見,從薊州出兵,所直上的範圍,乃是朵顏三衛,這裡對韃靼的察哈爾部形成不了太大的影響,反倒不如是從偏關或者宣府出兵。但從偏關出兵的話,應該是馳援寧夏,宣府出兵的話,絕對可以說是出其不意。”張周道。
朱祐樘道:“巡撫宣府等處的,乃是劉大夏,此人朕不太了解,你熟悉嗎?”
張周想說,這是個牛人,但也僅僅是在封建時代守成的官員,論能力顯然也不行。
張周道:“出兵在於迅捷,宣府出兵,目的是為給韃靼後方製造一些麻煩,讓他們知難而退。韃靼部族已靠向花馬池,他們也必定是有所準備的。”
朱祐樘笑道:“那就從宣府出兵,聽你的。總仰仗王守仁也不可,他也是個年輕氣盛初出茅廬之人,就怕他有時候撐不起來。”
張周心說,王守仁撐不起來?
整個大明論軍事素養,這貨如果自稱第二的話,很難有人稱第一了吧?
當然他生在一個太平年景,沒有多少機會去實踐,也因為他在學問上的造詣,在很多地方也被人神話了,可他的能耐……毋庸置疑啊。
“秉寬,朕想早點讓韃靼人知道後果。”朱祐樘笑道,“你是不是擔心,朕會跟你提出,由朕禦駕親征呢?”
張周道:“若陛下要出兵的話,那就隻能從薊州出兵。”
朱祐樘笑著擺擺手道:“朕離京時,也常這麼想,來這裡是找機會與你並肩作戰,可到了之後才發現,其實打不打什麼的,都不重要,像你這樣能安下心來發展的,把一座新城都造得如此有模有樣,再過個幾年,韃靼人或許真就不戰而降了。咱領先韃靼人的地方,隻會越來越多。”
張周點點頭道:“安心發展,也是戰場能取勝的硬道理。”
朱祐樘道:“朕不太想左右你的想法,但朕也希望這幾年,真的有機會能禦駕親征,你給好好安排。再是……吏部尚書之事,也該做一個了結。朕隻問你一句,你想來當這個吏部尚書,還是說……”
張周道:“臣自知才疏學淺,且資曆不夠。”
朱祐樘道:“這樣,吏部尚書還是先讓林瀚來做吧。他年歲也大了,估計用不了一兩年,也就退了。內閣入閣之人選,朕已經定了,發回京師,乃是王鏊。剩下就是……戶部尚書馬上要出缺,朕打算由你一肩挑。”
“臣……”
“彆推辭。”朱祐樘道,“戶部尚書之職,事關到國朝軍政的方方麵麵,以你對朝廷的知根知底,由你來打理戶部,也是最好。畢竟要修造鐵路,還要修造新城,以及要打仗,總是需要一個既能精打細算,又能開源節流之人,這個人非你莫屬。”
張周道:“如此怕是於理不合。”
朱祐樘笑嗬嗬道:“沒事,旁人不行,你還不行嗎?朝中人對你攻訐越多,越說明他們妒忌你。朕知道你的心思,你有時候還是太閒雲野鶴了,有時候拿出點氣勢來,不要什麼事都退縮,該強硬的時候就強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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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周看朱祐樘那認真的模樣,心裡也在琢磨。
我已經強硬到被人認為是把持朝政了,文臣也開始接連敗退,就這樣你還嫌我對事太軟弱?
再強一點,隻怕朝野上下我一人說了算,這是你想看到的情況?
朱祐樘道:“來這裡之前,朕還在想,讓你一人負責兩部,或會讓你有壓力。但來了之後才發現,朕的擔心是多餘的,看看這座城,讓朕心生感慨啊,若是大明多幾座這樣的城池,何愁大明不興呢?你給朕多造幾座出來。”
張周道:“陛下,這樣的港口城池,有一座其實也夠了。”
“內陸你也可以造啊,西山那邊不是也有很多的礦場和工坊嗎?一並給造了!朕認為西山那邊的潛質也不弱,等你回去接了戶部的差事,就先造西山!這次西北打仗,朕也看出來,其實火炮和火銃還是不夠,你還是需要再研究和推進,最好是人人都能裝備,每一路人馬都有足夠的火器!隻有這樣,韃靼人不管從哪來,都不再是問題。”
朱祐樘說到這裡,更加誌得意滿。
好像什麼事都不用做,自己就要當千古一帝。
張周道:“臣領旨,下一步就是發展西山,爭取再造一座工業城市出來,再往後,就是往宣府或大同推進。其實陛下,如今大同的工業推進也很快,若說哪裡的火器足夠西北一戰,那就是大同了。”
“是嗎?”朱祐樘皺眉道,“那王守仁還天天跟朕叫屈叫窮?”
張周笑道:“這或是他展示態度的方式,大同其實屯駐有足夠的兵馬,還有足夠多的糧草。臣認為,今時今日西北這一戰,新建伯是不可能坐視韃靼人囂張而不加理會的,西北戰局的轉變,應該在大同。”
朱祐樘點頭道:“上次草原一戰,王守仁出兵進草原,卻是顆粒無收,後來才知道,他原來是為馬儀那路人馬做嫁衣。這次朕明明調他的精兵去馳援寧夏,他卻遲遲沒動作,若是出了狀況,朕就調他回京!朕也希望如你所言,這次他能有所表現,不然的話……西北不養閒人。”
張周道:“臣明白了。”
……
……
張周跟朱祐樘相談甚歡,似乎西北的戰事,也不太重要了。
後麵所談的,都是什麼吃喝玩樂的事情,朱祐樘對於先前幾天的巡遊還不太滿意,打算再來一次,準備到城裡好好逛逛,讓張周做向導。
正說著,裡麵出來一位嫻靜的婦人,正是一身素衣顯得還很樸素的賢妃,張周趕緊起身行禮。
“秉寬,不必客氣。”朱祐樘道,“都是一家人,不必見外。賢妃,坐下來吧。”
朱祐樘在女人麵前倒也沒什麼架子。
當然,前提是要跟他熟悉,不然的話,以朱祐樘的社恐本質,他是不喜歡與陌生人過多交談,甚至坐在一起都彆扭,更是沒話題的。
可讓他熟悉了,話卻很多,在情感上也更加依賴。
張周道:“臣不該打擾陛下的雅興。”
朱祐樘笑道:“什麼雅興,隻是過來散散心。這次朕沒帶皇兒過來,讓他留在京師了。”
朱厚煊沒有被帶到濱海城,在張周看來,朱祐樘似乎並不太擔心張皇後背後玩什麼陰謀手段。
在駕馭後宅女人這件事上,朱祐樘現在好像是信心十足。
“秉寬,朕是從賢妃口中,得知了寧家女的事,朕也沒想到會是那樣,以前在宮裡,寧家女也算是給不少人看過病,她的醫術到底是如何?”朱祐樘饒有興致問道。
張周道:“臣不好說。”
朱祐樘似乎理解張周的意思,點頭道:“你自己處置。如果背後真有什麼人是刻意針對你的話,朕會替你撐著,你不必在意是何人。”
張周也在琢磨,這事是你的皇後和賢妃鬥法的結果,讓我不必在意,我能不在意嗎?
你再大義,也不能把皇後給滅了吧?
再說了,為了一個寧彤,而直接把皇後給滅了,好像也不合適。
張周笑道:“事情背後應該是有所誤會,臣覺得,這件事應該先過去了。”
朱祐樘笑著倒杯茶,又拿茶遞給賢妃,顯得很不見外,笑道:“愛妃喝茶,你要愛惜身體。秉寬,知道朕為何讓賢妃過來嗎?其實她……哈哈。”
此話一出,張周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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賢妃又懷上了。
已經出生的孩子,朱祐樘不怕張皇後玩陰謀手段,但賢妃剛懷孕,若是在進補和用膳等方麵一個不小心,這孩子說不定就沒了,且還沒法去計較孩子到底是怎麼沒的。
因為畢竟懷孕後胎兒不保,都是很平常的事情。
朱祐樘正是因為知道這事若發生,很多事不好去計較,所以乾脆一點,把賢妃也給召到濱海城來。
“讓她過個半年左右再回去。”朱祐樘笑道,“這次可能又要麻煩你了。”
張周其實也很無語。
心裡在想,你這新妃子一懷孕,就把人往宮外塞,不敢讓皇後跟她會麵,你防備心這麼強,靠你自己威嚴來打破僵局啊。
總把人往我這裡塞,算什麼意思?
這是你的孩子,還是我的?
張周道:“臣自當儘心竭力。”
……
……
張周從行宮出來,隨即便去見了寧彤。
寧彤也是剛去拜見過賢妃,回來後,她似乎也坦然了,做好了再次為人婦的打算,見到張周來,她以妾侍之禮對待,一點之前的傲慢氣息都沒有。
張周皺眉道:“看你這樣子,還真是大家閨秀,出落得知書達理。”
寧彤道:“老爺的意思,是先前妾身不夠知書達理?”
張周笑道:“你說呢?”
寧彤聽了,也多少有些無奈。
因為以前她作為成國公府的婦人,從來沒想過會有一天,竟以妾的身份委身於張周,當然以前也就沒想過如何去跟張周把關係處好,可現在不一樣了,連命都是張周給救的,不想委身也不得不委身了。
“你知道賢妃有孕的消息了吧?”張周道。
“不知。”寧彤也很驚訝。
張周道:“也是,賢妃未得陛下準允,是不敢隨便把此消息外泄的。賢妃大概會在濱海城的行宮住上半年,直到分娩之後,再回宮。”
寧彤問道:“是讓我去照顧嗎?”
“你還敢去?”張周道。
寧彤想了想,因為自己成了賢妃的好閨蜜,就差點被張皇後給弄死,想到便是一陣後怕。
張周道:“這次的事,你就抽身事外便可。賢妃畢竟已有名分在身,無須那麼詳儘的照顧,且有陛下的安排,也無須你過分擔心。”
寧彤點點頭。
“收拾收拾,明日過個簡單的禮數,入夜我就在你這裡留宿。這幾天,我也不帶你見我內眷,你也隻是外宅,你心裡也該有數。”
“明白。”
寧彤頷首。
她對於人生也是有規劃的,那就是不跟張周內宅的女人有什麼牽扯,即便委身張周,也要獨立於張周的內宅體係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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