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濱海城,行宮內。
已經是深夜,錦衣衛指揮使牟斌帶著重要的戰報,到行宮內去求見朱祐樘,以他的身份第一道門容易過,但想要進內殿見到已休息的朱祐樘,對他來說就是力不能及。
負責守夜的隻收太監魏彬一臉冷色道:“牟都督,您不是外人,也該懂規矩,陛下都已經歇下了,不是誰想見就見的。有什麼事,不能等明日再說嗎?”
牟斌道:“乃是西北有戰事發生,有急報傳來。”
魏彬則笑了笑道:“邊疆有戰情,那都是份屬平常之事,哪天不打仗呢?可要是影響到陛下的歇息,可就不是咱這些人所能擔得起責任的。先安心回去等著,明日一早陛下醒來,咱家一定替你通傳。”
“可是……”牟斌一看,這魏彬真是好大的架子,好像連司禮監掌印太監都沒有魏彬這麼不近人情。
魏彬湊過去道:“再或者,你把事通知到那位蔡國公,讓蔡國公來報。眼下能讓陛下從龍榻上起來賜見的,非蔡國公不可。”
牟斌道:“但蔡國公出城監督修造鐵軌之事,現在不在城內。”
“那就是去找過了?”魏彬搖搖頭道,“彆費勁了,隻要不是大勝或者大敗,不太著急的,都先等著。相信明日蔡國公也會回來,跟陛下詳細說的,咱急不得。”
牟斌很想直接讓人把魏彬架開,但猶豫再三後,他還是放棄了這想法。
“那在下就先在外等候,若是陛下起夜,還望能通傳一聲。”牟斌也不敢直接把事放下回去休息,而是準備在行宮內熬夜等皇帝醒來。
……
……
城外。
張周一直忙活到深夜,才從冶煉鐵軌的鋼材廠出來,儘管二月天仍舊很冷,但他身上仍被汗水濕透,出來之後他準備洗個澡再去休息,就在這會,見到朱鳳急匆匆過來。
“張兄,出大事了,韃子又殺來了,這次還是花馬池。”朱鳳說著,靠近前來。
他沒有帶什麼戰報,也隻是口頭傳達。
張周大致問了一下情況,朱鳳道:“具體我也不太清楚,不過這次的事挺嚴重,陛下不在京,朝中商議起來會繁瑣一些,張兄作為兵部尚書,趕緊做出應對才好。”
張周道:“我先整理一下,隨我回城。”
朱鳳道:“都這時間了,進城有必要嗎?明天也行。”
張周搖頭道:“既是戰情緊急,也不能懈怠,若西北形勢變化太過於劇烈,或還要往西北調派軍將,你可有領兵的打算?”
朱鳳想了想,一臉為難道:“若真沒旁人可派,我去也不是不行,但就是寧夏那地方……離京城太遠了。”
一邊說能去,一邊卻又在訴苦。
張周沒跟朱鳳過多廢話,一招手,另一邊劉貴已走過來。
“把官服給我準備一下,我衝洗一下,隨即去麵聖。”張周道。
“是。”劉貴趕緊接過張周遞過去的一件皮襖,趕緊跑進院子裡吩咐人做事。
……
……
張周進城,也是直接往行宮的方向而去,到行宮門口,就見到牟斌在那跟幾名錦衣衛說話。
牟斌對於張周的歸來也很訝異,不過他也似乎是找到方向一般,急忙過來道:“公爺,卑職先前去請求陛見,卻未得傳召,乃是陛下已休息。”
張周道:“隨我再進去一趟。”
隨後牟斌跟在後麵,二人一起進到裡麵。
這次還沒等到內殿之外,魏彬就得知消息趕緊過來,魏彬趕緊給張周行禮道:“蔡國公您可算來了,聽說有緊急的軍務,還不知該如何跟陛下提及,您來了正好,由您去提最為合適。”
牟斌一聽,登時心裡很不爽。
你剛才可不是這麼說的。
不過想到,人家張周就是有隨時打擾皇帝的資格,而自己作為錦衣衛指揮使卻是個邊緣人,他心裡似乎也就釋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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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朱祐樘還是在深夜裡被叫醒了。
張周、朱鳳、魏彬和牟斌四人,立在朱祐樘麵前,朱祐樘身上披著很厚重的衣服,旁邊放著個燈籠,燈火也沒多少光亮,朱祐樘親自打開那份由牟斌帶過來的戰報,仔細看完後,放到了一邊。
“不是什麼大事。”朱祐樘道,“都道韃靼人是賊心不死,但朕看來,韃靼人是難以維持生計,不得不做那雞鳴狗盜之事了。”
魏彬笑道:“陛下明鑒,韃靼人已是秋後的螞蚱,蹦躂不了幾天了。”
朱祐樘對魏彬的話不予理睬,反而望著張周道:“秉寬,你覺得此戰有壓力嗎?”
“嗯。”張周點頭道,“西北的戰事,變化太快,很多事也是超出預計的。”
朱鳳在旁道:“花馬池屯駐重兵,這還不算提前防備嗎?陛下,臣認為,蔡國公在此事上應該是早有預備,不會給韃靼人可趁之機的。”
在這種時候,朱鳳是堅定站在張周一邊的,就好像個小迷弟一般。
朱祐樘道:“把張懋調回京,朕做得太過於倉促,花馬池的守軍不少,可韃靼人也並不見得就是善茬。秉寬,朕覺得,應當馬上以延綏和寧夏的兵馬馳援於花馬池,你認為如何?”
張周道:“臣也有此意。”
“那就行。”朱祐樘道,“此戰,朕覺得還是由王瓊來負責為好。他在西北時日也不少了,鮮有立功的機會,這次就當是讓他好好表現一下。若是能做得好,就可以調回京。”
魏彬請示道:“陛下,要傳達意思給京中,讓他們宣旨嗎?”
朱祐樘道:“朕在這裡頒旨往西北就行,何須動用京中之人?秉寬,再有什麼需要斟酌的,你自行考量,朕這兩日略有疲憊,今夜就不再問此事了。明日有結果後,你派人來告知一聲便可。”
軍政上的事情,朱祐樘似乎都不想答理。
有張周在,完全由張周去安排和策劃,他隻需要製定一個大方向……就是讓王瓊去負責這次抵禦韃靼人。
至於什麼三邊跟花馬池兵馬互不隸屬的問題,隻需皇帝此命令一下,也就迎刃而解,王瓊現在就是不得不負責三邊所有的軍務之事,任何的功過都需要他來承擔。
……
……
張周離開行宮時,朱鳳憂心忡忡跟在後麵,似是怕被張周調去西北。
“回去吧。”張周道。
朱鳳嚇得眼都瞪大了,問道:“去何處?是京師,還是去……”
張周道:“我是說,你先回去休息,從這裡調派軍將去西北,最快也要十天才能抵達,且還需馬不停蹄日夜兼程,你去西北之後也未必能改善局勢,有何必要呢?”
朱鳳這才鬆口氣道:“我覺得也是這樣。那張兄,該如何安排?花馬池那地方,聽說地勢很空曠,韃子的騎兵善於發揮,來去自如的,要是守軍擋不住,那寧夏周邊的城鎮可就要遭殃了。”
張周笑道:“看來你對西北局勢了解很深。”
“沒有……我隻是去過寧夏,對那邊……還算是有點了解。絕談不上精通。”朱鳳道,“寧夏很多地方,都是荒漠之地,有的地方幾十裡都沒有人煙,韃子輕騎突進,我們運火炮追不上他們,而他們的斥候到處都是。當時我在那邊領兵,對他們可說是毫無對策。”
張周道:“陛下不是把事交給王瓊了?他在西北多年,想來有辦法克服吧。”
朱鳳問道:“之前秦老製台在三邊時,聽說造了不少的戰車,這次能用上嗎?把火炮套在戰車上,是不是就能追上韃子?”
張周搖搖頭。
以馬車來追戰馬,這本身就很扯淡,大明的馬本來在戰力上跟韃靼人的馬也有一定差距。
張周道:“換了我,我會出其不意,以火銃作為戰事的主體,不過火銃的射程比之弓弩也高不到哪去,一旦陷入到中近距離的交戰,優勢也不見得有多明顯。”
朱鳳道:“那大概就需要碰運氣了,如果運著火炮,正好運到了韃子的營地裡,而韃子不知道的話……”
張周笑了笑。
先前朱鳳獲得戰功,就是靠這種近乎投機取巧的方法。
“知節,你所說的,一次兩次或可投機取巧,但不能指望每次都靠這種手段。”張周道,“韃靼人來襲,西北各處的防備也算是完善,還要看軍將各自的發揮。先前研武堂內,該教的也教了,剩下看他們臨場發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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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
陳寬還是回到了司禮監值房,此時值房內隻剩下韋彬一人,而韋彬見到陳寬,也趕緊把那份戰報呈遞給陳寬,並對陳寬說明了詳細情況,尤其是跟楊鵬見麵的對話。
“姓楊的倒也沒說錯。”陳寬道。
韋彬道:“您是說……”
陳寬道:“京中那些閣老大臣的,都覺得西北戰局若是有失,第一個出來擔責的一定是兵部尚書,可問題是韃靼人隻是犯境,在兵部尚書已提前做出妥善安排,甚至連西北防備的缺漏都給補上,連韃靼人寇邊的方向都找到……也就是花馬池。這遇到兵敗,與兵部尚書又能有何關聯?”
韋彬想了想,無奈道:“若這一戰兵敗了,對我大明邊軍元氣影響可不小。”
“敗不了的。”陳寬道,“苦心改變那麼多,大明邊軍早不是以前那麼鬆散,如今鎮守三邊的是王瓊,鎮守宣大的是王守仁,此二人在軍政見地上都是不凡,哪怕花馬池真出現了一時的缺漏,此二人也能帶兵把缺口給補上,甚至能把失去的給討回來。”
韋彬試探著問道:“那咱就對那位蔡國公……毫無對策了嗎?陳公公,司禮監主掌天下之事,可現如今,陛下對咱的信任已大打折扣,您不著急嗎?”
陳寬歎道:“著急也沒用。”
說著,陳寬把戰報放下來,又問道,“有人去通知陛下了嗎?”
韋彬道:“想來已有人過去稟告。陛下和蔡國公都不在京,若此時韃靼人趁虛而入的話……”
陳寬道:“你還說到點子上了,除非韃靼人能長驅直入,殺到我京城之地,以京畿之地犯險,或才會影響到兵部尚書在朝的地位。否則……一切都免談。”
韋彬臉色帶著些許震驚道:“韃子有可能殺來京師?”
“哼!若韃子真能殺到京師之下,西北軍將將是何等無能?贏了這麼多年,還能將大好的優勢一朝喪?就算西北將士無能,不還有蔡國公?彆看他未有親身上戰場的經曆,但最近幾年的戰事,哪一次沒他的身影?想從兵部把那位蔡國公給按下去,近乎不可能做到。”
陳寬說到這裡,抬頭看著遠處道,“隻是希望,朝廷也彆陷入到一邊倒的局勢。不然咱的日子也不好過啊。”
……
……
大同鎮。
在經曆了韃靼人接連幾次犯邊之後,王守仁終於還是準備將馬儀和張銳派去花馬池。
他將二人叫到衙門內,二人都很迷惑,因為先前王守仁提過,在大同邊疆危機沒有解除之前,二人是不該離開的。
“大人,從此處帶兵往花馬池,一路要走十幾天,若再運送重炮的話,行進速度更緩,無論花馬池出現什麼變故,眼下再出兵,已然不及。”馬儀當麵跟王守仁說道。
王守仁道:“你們是怎麼到大同來的?”
“大人?”馬儀有點沒摸清楚狀況。
張銳似乎明白到什麼,請示道:“王軍門,您的意思可是,讓我們從草原上,帶兵突殺回去?”
“嗯。”王守仁點頭道,“韃靼人自以為是,當是派兵來牽製我邊關各路人馬,就能肆虐於一處。卻忘了,攻守之勢從來都並非一成不變,誰說這一戰,我們隻能守,而不能攻出去呢?”
馬儀道:“是要帶兵殺向韃靼人的後方?”
王守仁道:“無須如此,你們隻需從大同出兵,帶兵橫掠草原,怎麼來的,再怎麼回去,韃靼人不是想從花馬池犯我朝之地?當他們知曉大同出兵,就不得不退兵了。”
張銳道:“可是,從此處橫掠草原往花馬池,也需時日。”
王守仁道:“你們無須帶火炮,隻帶火銃、刀劍便可,三千精騎,一人配兩銃,火彈五十發。你們就這麼去,隻要能逼得韃靼人進退維穀,戰略意義便已達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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