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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病後第一次上朝,沒有持續太長時間便先離開,但大臣卻並未就此離去,他們還要在宮裡處置一些朝務,並由皇帝派人監督。
文華殿內。
早就擺好了不少的案桌和軟墊,眾大臣可以坐下來處理和商討這些事務,有很多已經積壓很久的,三四個月和半年左右積壓的事務為常態,有很多事情大臣都以為皇帝給遺忘了,誰知道也隻是留中不發。
李東陽過去跟戶部尚書佀鐘討論了很久,回來時沒人跟著,在場之人也刻意跟他保持距離,以便他能去跟劉健單獨商討事情。
李東陽將一份並不算是奏疏,隻是陳報的書折,遞送到劉健麵前,道:“去年內府增加白銀二百多萬兩,開銷達到一百二十六萬兩,也算是創了過去幾年之最。”
“哦?”
劉健對付內府的開銷一直不太清楚,聞言不由拿起來看過。
李東陽注解道:“半數以上是從海外帶回來的,具體是從何處掠回來的,外人並不知曉。倒是聽說開春之後再派船出海,還能帶回來不少。”
劉健臉上帶著幾分擔憂之色道:“白銀突然增加,隻怕會帶來物價騰貴。”
雖然這時代還沒有一些經濟學的概念,但貨幣增發所帶來的通貨膨脹理論,在這些傳統文臣心中,也是有個大致輪廓的,作為治國之臣,如果連這基本的道理都不懂,那他劉健也不用混了。
“說來也奇怪。”李東陽道,“內府增加的開銷,除了基本的修造殿宇、道觀之用,剩下的都是用在軍需開支上,尤其是大批采購了軍糧,甚至還在西北收購了不少商賈開墾種植出來的糧食,但就算是這樣,今年冬天糧價仍舊維持在較低的水平,沒漲反倒是降了。”
“是嗎?”
劉健也不由皺眉。
雖然內閣大臣等於是沒有正式頭銜的宰相,處理的都是國事,但本身內閣大臣並不與普通百姓的生活直接掛鉤,關於市井糧價等事情,他們也隻是聽彆人講,並不會親自去查看。
李東陽又拿出一份,遞給劉健,劉健隨即也打開看過。
“這是東廠呈報的,北方各地糧食價格,從去年春荒之後的對比變化,各種作物的價格上麵都有,就算不清楚幾分真幾分假,但跟戶部那邊問過,基本與實際情況沒有差彆,而且秋糧之後總結的,去年也不算是風調雨順,各處鬨災荒的情況仍舊常見,但在賑災幅度上並未削減,但就是年底……府庫存糧還有所增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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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東陽說完,而已在等劉健給出意見。
劉健道:“若是地方官為掩飾災禍,粉飾太平,以至橫征暴斂的話,不可接受,應當徹查。”
“無從查起。”李東陽道,“可能是過去幾年的存糧,都在去年放出來,這可能會帶來春荒之後的糧食價格。難說。”
仍舊沒有頭緒。
明明糧食沒有豐產,皇帝從海外帶來那麼多白銀,本來應該導致通貨膨脹,畢竟糧食價格是最直觀的表現,但結果卻是糧食價格不升反降,百姓生活平穩,也沒出現橫征暴斂,甚至是朝廷強行納糧的情況。
一切都顯得那麼不合理。
“再查查。”劉健也沒什麼意見,隻能是保留意見。
李東陽點點頭道:“事還是要查的,目前還有個消息,就是開春之後,張秉寬將會在永平府等地推廣新的糧食作物,這件事可大可小,陛下已經準允,並且不打算通過朝廷來決定。那要不要……”
這意思很明顯,我們要不要死命抗爭,不允許張周亂來呢?
劉健也沒有給出準確態度。
二人沉默之後,劉健突然問道:“內閣這幾日沒見過張廷勉的上奏,你今日可有見過?”
“也未曾。怎麼……”李東陽本想問,為什麼突然這麼關心張老頭?
劉健道:“西北的事情上,他可說是做了一手好文章,先是參劾馬儀,帶動參劾王守仁,讓人以為他獨樹一幟,或是掌控全局,到頭來卻是個笑話!他兒子卻是跟著馬儀出征草原,還立下軍功,現在居然要論功行賞,這是何道理?”
劉健也惱了。
當初要不是看張懋極力參劾馬儀,內閣也不會那麼篤定西北的戰事已休,也就不會在謝遷的問題上出這麼大的紕漏。
而眼下劉健手上正拿著皇帝給發下來的論功行賞的冊子,今天眾大臣移步到文華殿商議事情,也主要是商量怎麼給有功將士論功,劉健想到自己被張懋晃點,自然心裡很氣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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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東陽對此事倒顯得很平靜,道:“張廷勉看似深謀遠慮的老狐狸,但在大是大非的事情上屢屢貪小失大,先是坐視張秉寬崛起,而今親自領兵仍看不清楚局勢,可說是老糊塗了。這會他就算是知曉草原的捷報,又能做什麼?灰溜溜裝做什麼不知,或就被人遺忘,這會他越是跳腳,越容易被人抓住把柄,這種人……唉!不足與謀!”
劉健道:“陛下此番留他在西北,擺明是要他好看。他既然不忍心將這膿挑破,那我們就幫他一把。回頭再尋人,一定要暗地裡找尋,去參劾他無所作為老邁昏聵。”
李東陽笑道:“這不成了痛打落水狗?”
劉健麵色帶著幾分狠辣道:“他不落水,落水的就是我們!這種人……太平窩裡蠻橫久了,見不得風浪,就算他想激流勇退,我們也要往前推他一把,都督府的恩怨矛盾,不是他想罷休就能罷休的。”
“嗯。”李東陽點頭。
似乎在對待張懋的問題上,二人是能完全達成共識的。
……
……
寧夏,花馬池。
張懋坐在那,一臉淡漠的神色,而眼前鐘德才還在宣讀詳細的戰報,有部分還是張銳親自寫的,至於一旁的柳景簡直是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嗯嗯,說說吧,臉都丟到姥姥家去了,現在吾兒都帶兵退出草原,跟大同的兵馬彙兵一處了,總不會再有什麼意外了吧?你們說說,老夫繼續裝聾作啞,彆人就會把老夫那點醜事都忘了嗎?那個誰,你不是很能耐嗎?參劾這個參劾那個的,老夫以後還有臉麵回京嗎?”
張懋並不認為這錯誤是自己造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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