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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學的主辯論基本上告一段落。
以湛若水為首的嶺南學派,近乎是完敗,不但在氣勢上輸了,連所辯論的內容,都處處被朱厚照壓製,最後張周還用一番漂亮話,讓世人感覺到,真正有大氣度的人是張周,而不是嶺南學派那麼一群烏合之眾一般的讀書人。
想張周身為萊國公,在大明的地位隆寵,對湛若水和陳獻章還如此推崇,這說明什麼?
正符合“致良知”的本性,不爭,有德性之美,所以才能立住學術。
……
朱厚照跟湛若水的辯論結束之後,有關心學跟理學之爭,尚未結束,仍舊會有不同學派的人上台宣講,並形成派係之爭。
而朱厚照則好像是完成使命一般,因為身份已經曝光,他已不可能長時間停留在公開場合,這是為他的安全著想。
朱厚照麵對張周,一臉得瑟道:“先生,看我表現還可以吧?”
張周隻是點了點頭,表示認可。
程敏政笑道:“也該回城了。”
這裡的“回城”,也有“回程”之意,大概是在提醒張周,你幫太子揚名,現在事情進展差不多,也該考慮早點把太子送回京師。
徐俌道:“幾位,老朽在莫愁湖畔便有彆院,不如移步過去?太子殿下……臣也想儘地主之誼。”
莫愁湖南苑的彆院,是徐家的祖傳產業,相傳是朱元璋賜給徐達的,明朝中期為魏國公一脈所繼承。
徐俌本來是巴結張周,現在有太子在,他當然要好好巴結一下朱厚照,雖然他也不理解為何皇帝會同意十歲的孩童下江南,但眼前的太子身份不會錯,徐俌雖然幾年沒回京師,但以前太子千秋節時去賀壽也是見過的。
“有彆院嗎?有沒有戲班子?我想聽戲了。”
朱厚照先前還好似個儒學大家一般,一扭臉就有點原形畢露的意思。
徐俌笑道:“臣自當為太子請戲班來,您想聽什麼,臣就讓人唱什麼。”
“好,好,張先生,咱過去做客吧?正好談談拜師的事情。”朱厚照一臉興奮。
先前在人前表現,把自己的臉給掙足了。
張周也說了,隻要他這次江南表現得好,名氣有了,威望得到了,回到皇宮他老爹也會輕罰於他。
想到自己既玩了一路,回去之後或許還能得到老父親的另眼相看,朱厚照突然感覺自己要走上人生巔峰。
十歲少年郎,被人矚目,不單純是因為自己的身份,還因為自己的學問……那種感覺是無與倫比的。
張周似也看出來,這小子身上就帶著一股顯擺的基因,想想以後這小子特立獨行做了那麼多事,要麼是這小子喜歡胡鬨喜歡玩,要麼就是這小子很喜歡那種被人吹捧的感覺……似乎一切能解釋得通。
……
……
張周一行要離開水汀。
下了觀禮台,孫澈三人還在那木訥等著,此時他們都不敢直接去朱厚照對視。
朱厚照笑道:“先生,他們三個你都見過,你覺得他們如何?”
張周道:“也算可造之才。”
“不敢當。”胡峰彆看最市儈,但這會他勇氣也最佳,敢主動接話。
朱厚照笑眯眯道:“今天我有幸拜到先生名下,不如正好我也收他們三個當弟子,先生你幫學生掌掌眼,看是否可行?”
“臣不敢當。”
三人噗通噗通全跪下了。
張周笑道:“太子要收弟子,臣本不能過問,但如此大事太子還是請示過陛下。太子的子弟……就怕他們還真擔不起。”
都說是天子門生。
而這三位,要直接被太子收了當學生,這連個舉人功名還沒拿到呢,就直接要飛上枝頭變鳳凰了?
張周其實也是想提醒朱厚照。
你當了皇帝,彆說是收他們當學生,就算收他們當兒子,也沒人攔你。
但你現在有個父親,你父親可是很講禮法之人,他會隨便讓你收這麼三個貨當學生?那他們以後如何立身?
“你們三位。”朱厚照笑對孫澈三人道,“這一路上還挺會辦事的,先跟著本宮,等回到京城之後,看情況我收你們當學生,以後你們就稱呼張先生當祖師爺。”
“學生見過太子,見過祖師爺!”
胡峰好似膝蓋最軟,也最識趣。
孫澈和公冶平就沒他臉皮那麼厚了,二人還在猶豫要不要往張周門下靠攏……他們也意識到,現在太子拜張周為師的事,皇帝還不一定會許可,至於太子收他們為學生……更不靠譜。
如此就要去拜祖師爺,有點早了,很容易樂極生悲。
徐俌道:“太子殿下,這裡人多眼雜,請移步。”
“好,去彆院,你們三個也跟著。”朱厚照興致高昂,“今天天氣可真不錯,想來是張先生算準今天是個好天氣,以後先生可一定要把玄學的東西也教給我。”
“走吧。”
張周沒好氣催促了一聲。
你小子以儒學弟子的名義拜師,卻想著學呼風喚雨的那一套?人心不足蛇吞象!
……
……
張周和太子一行離開了水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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岸邊圍觀的士子早就知道了幾人的身份,歡呼聲不絕於耳,朱厚照也享受了一把被人擁戴的風光。
一行人到了徐氏彆業之後,此時差不多也過了正午。
水汀的辯論會還在繼續,而岸邊上宣講學問的人也不少,但對於在場多數是追隨張周到江南的人來說,當天的盛會結束得有點快了,而且多數人都沒機會上去親耳聽到辯論,也不知宣講的到底是什麼內容。
張周和朱厚照一行離開後,莫愁湖的士子也散去不少。
李兆先一行先到了就近的食肆去休息,順帶也打探了水汀內的辯論會,等李兆先回來時,李玗仍舊坐在窗口看風景。
“小妹,我們可以回了。”李兆先道。
李玗回過頭問道:“兄長不與同窗一同探究學問了?”
“不必,我還是跟你講講那邊發生了什麼吧……”李兆先正要把自己所知的說出來。
隔壁有同窗過來告辭道:“李公子,今日可真是不虛此行啊,可惜未能親眼所見太子拜師之事,以後心學有太子推崇和宣揚,必定能在華夏立住腳跟。還是應想辦法拜進師門為好。”
李兆先道:“如今張氏心學尚未正式開書院授徒,若是開了,在下必定前去求學。”
“我等也是,就此告辭了!”有不少人便下樓而去。
等這些人走了,李玗才問道:“是太子嗎?”
“是的。”李兆先道,“已經確定,就是太子,而且還站在張師一邊,與白沙學的湛若水論道,你猜怎麼著?太子居然說得湛若水啞口無言,這是對話的內容,已被人詳細記錄,你看看。”
李玗最初自然也不相信一個十歲的孩子,能把成名已久的學者給辯倒。
但等她看過內容之後,才知道這十歲孩子所說的,可說是見解非常高深了。
“那三首詩,果然是太子所作啊,外人都在稱頌,說是太子之學,曠古爍今,恐怕是自古以來少有的治學之君,其才華比之南唐後主也不遑多讓。”
當皇帝的,公認最有詩詞才華的,也就是李煜了。
李玗道:“兄長莫要亂言。”
“是是是,不好隨便拿唐後主做比,但其實也未說過。”李兆先道,“可也有人在暗地裡嚼舌頭,說是那三首詩未必是太子所作,是有人暗中作出來,給太子彰顯名聲之用。料想都是一些宵小在傳言,想如此的三首詩,世上何人能作出?就算作出的話,何須給太子?為何不自行揚名呢?”
李玗沒有接茬。
她心中所想到的,其實是林儀。
林儀不就是明明是個“大才女”,卻好像對名聲什麼的不追求,明明有好的詩詞,隻給她看了,世人卻都還不知?
人生若隻如初見……
每次想到那闕詞,李玗心中都會產生一種莫名的傷感,那似乎也正是文學的魅力所在。
“太子和張師他們都走了,我們也該回城了,你嫂子應該等急了。”李兆先道,“出來日久,這兩日再看看是否有機會,參加一下文會,順帶拜訪一下應天府的名儒,一切結束之後我們而已該動身北還了。”
“嗯。”李玗若有所思一般,突然目光熱切望著李兆先道,“兄長,我想在走之前,去拜訪一下女先生,是否能幫我安排?”
“這恐怕有點難,不受邀約,就要去拜訪國公府的女眷,為人所知會招惹他人閒話的。”李兆先並不太讚同。
李玗道:“你我不說,父親定不知曉。”
對李玗來說,好像隻要老父親不知,一切就都不叫事。
李兆先歎道:“我幫你試試,其實我也知道,小妹你把張氏孺人當知己和膜拜之人,她的才華和人品也的確當得起你的推崇,奈何她已嫁做人婦,你也不可勉強。”
“嗯。”李玗道,“拜托兄長了。”
……
……
徐氏彆業。
張周幾人登上亭台,所見的風光,比在水汀上所見的更好,莫愁湖的風景入畫一般呈現在眼前。
徐俌還顯得很得意,到底這是他祖上的產業,就算以他對張周很巴結,也沒說要把這彆業送給張周……因為他知道,這大概是魏國公府最值錢的家當了,也舍不得送給彆人。
“真是個好地方。”朱厚照笑容滿麵道。
張周道:“太子,讓程學士與你探討一下學問,我與魏國公商討一些公務,可否?”
“我不能聽嗎?”朱厚照問道。
張周笑道:“你不適合聽。”
“那算了,你們去說吧,我在這裡看看風景,趕緊把戲班找來。”朱厚照現在把名聲給得到了,就想著怎麼去玩了。
大概有點公務我辦完了,父皇的差事也完成了,剩下就是我個人玩樂時間。
卻好似渾然忘記,自己一直都是在玩樂一般。
……
……
“萊國公,有話直說。”
亭台院子之外的花廳內,徐俌對張周多了幾分恭謹。
張周跟皇帝的關係好就算了,跟太子還這麼親密無間,太子簡直把張周當成先生和父親的結合體,傳聞中誰人都不服,喜歡玩鬨的太子,居然會對張周服服帖帖?
那一朝天子一朝臣的事情,在張周身上體現不出來啊。
或者太子當了皇帝,張周的地位可能比現在還要穩呢!
張周道:“實不相瞞,其實我來南京,兩件大事,第一件事也跟你透露過,跟宗室有關,這不求魏國公相助。但另外一件事,於江浙沿海造船,這就需要魏國公鼎力相助。”
“造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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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俌當然知道唐寅在江南籌措錢糧的事。
但從彆人手上拿銀子,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張周道:“商賈出資者不少,多都是長遠的投資,他們其實並不一定認為,出海能賺取到足夠多的利潤,其實我現在擔心的並不是錢糧調度問題,而是人手。”
徐俌問道:“所以萊國公是想讓老夫,從沿海衛所征調人手?”
“這也無須魏國公煩憂,我怎麼說也參讚南京軍務,調幾個人並不難。”張周笑道。
“那……”
徐俌差點想說。
你不要錢,也不要人,那你跟我提什麼?你缺關係不成?我徐某人在江南地位再高,也不及成國公的人脈廣泛,或者你萊國公如今在軍中的威望,就算是那些反對你的文臣,他們也不得不給你幾分薄麵吧?
張周笑道:“我想讓魏國公出麵,主持此事。”
“咳咳咳……”
徐俌這才知道,你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我的人。
你不圖謀我的家產,居然想要我的人?
其心可誅啊。
張周道:“陛下委派了渤海巡撫,也就是唐伯虎,他在北方並無實際領兵的經驗,但卻在朝鮮境內促成了內部的變動。”
“聽說了,有勇有謀。”徐俌提到唐寅,也沒覺得怎樣。
在徐俌眼中,朝鮮段位還是太低了,你唐寅有本事在大明造個反試試,瞬息能讓你灰飛煙滅。
張周道:“但他始終是文臣,於朝中的威望不足,而未來數年,甚至是十幾年,大明的海政將會成為重中之重,魏國公難道不想做一下開拓者?”
“海政?”徐俌搖搖頭。
他怎麼也不會覺得,大明的沿海防務會成為薄弱環節,也不覺得“下西洋”會有什麼成就,甚至都沒覺得以此能得來什麼好處。
張周道:“言儘於此,魏國公可以考慮一下。除非魏國公有回京師,為大明另外一件近乎於國策的內容……也就是出兵草原謀劃。”
“嘶!”
徐俌皺眉。
感情不幫你搞海政,你就想推我去九邊喝西北風是吧?
奸邪啊!
你折騰皇帝和大明朝臣就算了,連我也要折騰!?
我怎麼得罪你了?
“戲班來了。”張周笑道,“魏國公好好考慮一下,我這麼說吧……海外有陛下所心心念念的東西,一旦得到……這世道將會大有不同。背後的功勳與建樹,非行一般之事可比。”
“陛下所念的東西?”
徐俌自然馬上就想到了長生不老的仙草。
好似沒有什麼比這個,更能讓皇帝去心心念念的。
但他卻也並不相信這世上真有此東西……可要是這話是出自張周之口的話,可信度其實是提升了不少的。
而張周正是要讓徐俌這麼想。
隻有你徐俌覺得,海外有一些超乎尋常的東西,才會可能上船。
不然告訴你,出海隻是為了征服海外領地?為了積累資源工業大明?還是為了征服全世界?再或是把美洲的那些物產帶回來?
往往是那些玄妙的仙家之物,反而能激發人求取的精神。
……
……
就在南京大文會進行時。
草原上,王守仁的六千兵馬也出遼關近兩千裡,進入到草原腹地,而他在草原上首先麵對的,並不是一般的小部族,而是直麵察哈爾部潛藏在後方的部族人馬。
察哈爾部是巴圖蒙克的本部,其主要在東蒙古區域活動,跟朵顏三衛的領地接壤。
因為中途隔著沙漠,還有朵顏三衛作為屏障,而大明自開國以來對於遼東的用兵一向都是不溫不火,察哈爾部就算是想破頭,也想不到大明的軍隊會從遼東跨越兩千裡的距離,殺到他們的腹地。
不過察哈爾部內部也分成很多的派係和小的部族。
王守仁首先麵對的,隻是有幾百部族留守人口的一個小部族,當他們在山坳之中將牛羊等齊聚在一起,由部族留守人馬負責放牧,而他們的主力還在南邊防備大明北上……
不是說他們的部族人口不想去劫掠大明,而是他們還沒有資格。
真正能跟巴圖蒙克去寧夏的,是察哈爾部的絕對主力,像他們這樣邊緣小部族,還沒那資格。
但大明軍隊要踏平草原的時候,對他們卻是一視同仁的。
“少將軍,已探清楚,方圓五十裡內,並無其他部族活動的跡象。往北三十裡,就是一片荒漠。”斥候將情報詳細告知於王守仁。
王守仁很清楚自己身處險地,身在韃靼人的腹地,用兵之前還是要先探清楚對方的情況,萬一是陷阱,陷入重圍,可就不妙了。
援軍沒有,突圍也沒方向。
王守仁道:“入草原十一日,尚未有任何交兵,就先拿麵前的韃子來祭旗!格殺勿論,人畜財貨一概不留!”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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