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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厚照抵達南京了。
剛過中秋,彆人都在合家團聚,而他則帶著四大金剛到江南來遊玩,以他這年歲,除了玩似乎也沒什麼能令他感興趣的事情了。
與其說這是求學之旅,還不如說這就是他搗蛋之旅。
“這就是南京城嗎?也不過如此啊……”朱厚照乘船渡江,準備從秦淮河的水門入城,沿途所見的都是一些低矮的民舍,因為這幾天在下雨,以至於河麵上都是煙霧繚繞。
孫澈笑道:“朱公子不知啊,這江南古城到底也帶著六朝脂粉之氣,可惜你這年歲還領略不了那些。”
朱厚照往劉瑾幾人身上瞅一眼,回頭道:“誰說我不能領略的?要花銀子嗎?多少銀子?”
“咳咳……不是這意思。”孫澈不由麵帶尷尬。
這一路上朱厚照的出手闊綽,他是親眼所見。
最初還以為是哪家落魄的公子哥上路,路上搭伴,最多是逗弄個熊孩子尋開心,誰曾想半路上才見識到這熊孩子花錢是如何的無節製。
無論是打尖住店,再或是參加文會,地方上買一些紀念品……朱厚照一人全包了。
既有不屬於這年歲孩子該有的才華,又有不屬於這年歲孩童該有的身家,還有一股為朋友“金銀相照”的豪情……這種熊孩子簡直跟光芒萬丈的大財主一樣,現在就讓孫澈他們離開朱厚照,他們也不走了。
誰想靠近?我們要維護朱家小公子貼身護法的尊嚴。
劉瑾湊過來笑道:“公子,您看城門到了,過了那邊就是南京城。”
孫澈道:“過城門,要查路引了,不必下船。”
“路引?給銀子不行嗎?”朱厚照可沒那玩意,半路上路過的城市,要麼不進城,要麼進城也隻是花點銀子去打點通融一下便可。
但現在到了南京城,情況就有所不同,如果連身份證明文件都沒有,想進城就要費事了。
胡峰過來道:“沒事,我過去打個照麵。不過這通融的銀子怕是少不了……朱公子不是到應天府來投親的嗎?順帶應該把路引給辦了。”
“對對對。”朱厚照笑眯眯的,“給錢!”
劉瑾在朱厚照身邊是大管家,一聽又要給錢,不由用警惕的目光打量著胡峰三人,心裡在想,這一路上被這三個小子坑去不少,現在到南京城還要這樣?
聽說南京城裡消費水平很高,如果還讓這三個家夥蹭吃蹭喝,再去個什麼有“六朝脂粉氣”的地方逛幾圈,彆說是三千兩,就是三萬兩也未必夠,而且轉完了我們小命都沒了!
帶太子去尋花問柳……
劉瑾摳摳搜搜拿出一兩多的散碎銀子,還有幾個銅板,朱厚照皺眉道:“這能夠嗎?”
說完抓起劉瑾包袱裡一個十兩重的銀錠,丟給胡峰道:“路引辦好之後,入城住宿什麼的也一並給布置好,這夠了吧?”
“這……夠了夠了!”
本來胡峰還想利用朱厚照社會經驗不足,想從中再敲一點回來,但見到連同伴公冶平和孫澈看過來的眼神都帶著貪婪了,他很識趣便點頭。
……
……
先讓船家靠岸。
隨後胡峰從陸路往水門的方向而去,而船隻則先停在渡頭。
朱厚照望著一艘艘的船隻往水門方向走,經常有花枝招展的女子從船艙裡出來,或是在倒水,或是在洗衣服,連河岸也充滿人間煙火氣,他不由瞪大眼盯著看。
孫澈跑過來,坐在朱厚照身側道:“朱公子,這些都是秦淮河上的花船。”
“什麼是花船?”朱厚照問道。
孫澈笑道:“自然就是滿載紅塵女子的船隻,她們夜裡到城內做生意,過了夜就要出城。”
“咳咳。”劉瑾在旁邊咳嗽兩聲,意思是你跟一個十歲的孩子說這個,是不是彆有用心?
朱厚照問道:“既然都進城了,在城裡生活就行了,為啥還要出城?”
“這……”
孫澈一時很尷尬,他沒想到熊孩子所關注的重點跟他們這些成年人完全不同。
公冶平笑著補充道:“還是因為船上不是住的地方,再說了秦樓女出身賤籍,就算她們有銀子,想在城內租買地方住,彆人也不想與她們同住,所以她們隻能把家安在城外。”
“哦。”朱厚照眉開眼笑,好似是學習到了新知識一般,問道,“那他們的家人和孩子也在城外嗎?”
“咳咳!”
這次連公冶平也被熊孩子的腦回路給打敗了。
劉瑾道:“公子,那些賤籍女子是沒有家人的。”
孫澈道:“這你可就說錯了,樂籍女也就是半生飄零,總還是要落葉歸根的,二十多歲色衰之時,必定會找了樂籍的男子成婚,不然你以為這江南樂籍的人丁是如何維係下來的?但她們的芳華也就那麼幾年,待過去之後,連養家糊口都難。彆看她們現在一個個風光,但多都晚景淒涼,因為她們連買地種田的資格都沒有。”
“哇。”
朱厚照突然就感覺到一種世態炎涼,他心中到底有孩童般的純真和善良,道,“那以後,是該改變這一切了。”
孫澈好奇問道:“改變什麼?”
朱厚照道:“你們不知道,我有個先生曾經跟我說過,這世上之人,生來沒有貴賤之分,當初我還覺得他是在糊弄我,但現在想來,果然有很多人因為出生就貧賤,以至於他們一生都淒苦,我看應該改變這一點。”
“哈哈哈……”公冶平在一旁大笑,“小公子,你雄心壯誌還不小啊。大明百餘年留下來的,或者說是華夏數千年留下來的傳統,你一個人就想改變?”
“有誌者事竟成嘛。”朱厚照撓著頭,咧嘴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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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公冶平準備再打趣幾句時,卻見不遠處胡峰已經回來,而胡峰手裡已經拿著路引了。
“這麼快?”朱厚照主動迎過去。
孫澈也好奇道:“兄台還真是有門路,金陵城的關係就這麼打通了?花了多少銀子?”
胡峰一臉尷尬道:“我……我沒花銀子,過去之後說明是有人要投奔親戚,他們就把路引給辦了,還說以後有什麼事可以找他們。”
“啊?”公冶平和孫澈聽了跟聽天書一樣。
連一旁的高鳳和丘聚等人也不太理解。
朱厚照笑道:“那還等什麼?趕緊進城,六朝脂粉氣,我來啦!”
“那銀子?”劉瑾馬上想把之前給的銀子討回來。
十兩多銀子對太子來說,跟一塊石頭也沒太大區彆,可對於他這個沒有未來的太監來說,比命都金貴。
朱厚照道:“是人家胡公子有本事,銀子拿著,進城之後給安排一下住所,對了,我進城後打算去拜訪親友,回頭再找你們。”
……
……
船隻順利過了秦淮河的水門。
馬永成拉高鳳到一邊,低聲問道:“高公公,您看是不是之前傳出的消息,萊國公已知曉了,所以派人在打點?”
“這……也沒什麼人來聯係啊。”高鳳也很懵逼。
就在此時,劉瑾走出來透口氣。
二人趕緊給劉瑾行禮。
在太子身邊,誰得寵就就是大爺,而且現在誰挑頭……回了皇宮誰的責任就大,所以連馬永成也很識趣,不在劉瑾麵前妄自尊大。
劉瑾道:“兩位,其實咱家早就把太子南下的消息,暗中知會到張師那邊。”
高鳳驚訝道:“你不是讓咱家……”
“指望你們?你們知道從何處能聯絡到張師嗎?這一路南下,難道你們就沒發現,有人在暗中保護?”劉瑾顯得很得意。
“沒……沒見……不對,好像從過了徐州之後,是有人試圖接近咱,但每次都是不同的人……”高鳳突然想到什麼。
劉瑾冷笑道:“如果總是同一批,太子早就察覺端倪。相信你們兩個也不會把此事泄露出去吧?”
“嗯?”
高鳳和馬永成不由對視一眼。
他們也在琢磨,這麼大的機密,我們倆都不知道,你告訴我們是什麼意圖?多一個人保守秘密,不是更容易讓秘密泄露?
劉瑾道:“太子之間就問過進城之後找尋張師的事情,你們可要配合好,到了南京城可不比在路上,這是龍潭虎穴,太子的安危可比咱項上的腦袋重要得多。”
“是,是。”
高鳳替馬永成應了。
……
……
船隻進城。
等到了岸邊之後,南京城的喧嘩熱鬨更甚。
朱厚照上岸之後興奮得合不攏嘴,差點脫韁跑進人堆裡,還是孫澈幾人給擋了下來。
“小公子,您年歲不大,還是不宜在城內亂跑,您既然是要投奔親友,不妨先約定個會見之所,我們也好把住所的位置告訴你,方便你在拜訪親友之後前來找尋。”公冶平過去道。
朱厚照道:“不用了,我本來打算投親,但看到這裡這麼熱鬨,就先不去了。先找文會吧,我手癢了!”
“手癢?”公冶平沒聽明白。
弄得好似要去跟人博弈一般,你這一路上跟人論心學,還沒論夠呢?
每次都是那些陳詞濫調,最初我們聽了也是覺得很新鮮,但後來就覺得……你是一招鮮吃遍天,就欺負南下途中所遇到的士子都沒參加過與你辯論的兩場文會是吧?
劉瑾道:“公子,還是去吧。”
朱厚照瞪了劉瑾一眼,好似在說,彆以為我不知道你安的什麼心。
等本宮找到張某人,他肯定想辦法把我拴起來,再把我押回京城,我的遊山玩水大計就泡湯了。
“本來我心中很牽掛那位親友,但來了之後仔細盤算了一下,萬一他覬覦我曾經的家產,把我給坑了呢?我勢單力孤,如今恐怕難以跟族人相爭。”朱厚照說起話來,跟個成年人也沒什麼區彆。
胡峰最是見錢眼開,笑道:“朱公子所言極是,就應該防備著點,親兄弟還明算帳呢,遠親更不可信。”
幾人都打量著胡峰。
似乎連胡峰的同伴也意識到,這是在教孩子嗎?人家親戚不坑,你先坑起來了,到底誰比誰可信?
……
……
胡峰去雇請了馬車,他有來南京城的經驗,隨即找到了崇仁坊的客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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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西水關進城,這裡是江寧縣,在應天府城,這是外城也是老城。”胡峰道。
“南京的紫禁城在哪?”朱厚照笑著問道。
胡峰皺眉道:“紫禁城可不是隨便能去的,若是靠近,哪怕是抬頭看一眼,被官差看到也會問責的,朱公子沒有功名在身,還是不要給自己惹禍上身。”
“哦,我就是問問。”
朱厚照心想。
那還不是我的地盤?你們不讓我去,我非想去看看,而且我還想去住住呢。
氣死你們。
“那萊國公的府宅在哪?”朱厚照道,“萊國公,張周字秉寬,你們知道吧?”
“彆亂說。”這次由公冶平打斷朱厚照,“小公子您既然在學問上承自張學士一脈,也該知道師長的名諱是不能掛在嘴上的。張學士在南京並無宅邸。”
“誰說沒有?他不是應天府人士嗎?”朱厚照很納悶。
孫澈道:“這就要說到一段往事了,以我所知,張學士曾經不過隻是南雍的一名貢生,還是捐的例監,結果家道中落不得不變賣家產,後來更是得到一位神人的指點,後就在貢院一舉成名天下知。後來更是不惜千裡之外,為當今小公主治痘瘡之病,深得陛下信任……後來不必說了,考中狀元,更是建功立業,又是修《會典》又是編撰《心學典籍》,可謂是名利雙收。聽說他幾位嬌妻更是……嘖嘖……”
“想什麼呢?”旁邊的胡峰差點想拍孫澈的腦袋。
朱厚照一聽咧嘴在笑。
雖然孫澈說的,他有很多並不知曉,但後麵那段他熟悉,他還是親曆者呢。
“就算他家道中落,在應天府也該有住的地方吧?”朱厚照問道。
“聽說他現在已是南京兵部尚書,想一介寒儒,不過兩載,便連中三元,位列朝中部堂之職,更是得國公之爵,天下之人誰人能比?話說現在江南也有很多人在找尋那位據說是謫落人間的仙人,想尋得跟張學士一般的奇遇呢。”孫澈一臉憧憬,仿佛他就是下一個能遇到仙人指點的牛人。
朱厚照道:“不是說,他沒恩師嗎?”
孫澈不解道:“朱公子,你這是從何聽聞的?”
“算了,跟你們也說不清楚。還沒到嗎?”朱厚照從馬車車窗看出去。
“就在前麵,不過最近南京城內正是文壇盛會,各地學派的人齊聚南京城,也未必會有空餘的客房,回頭我動用一下人脈,幫找個民舍,大一點的三進院,咱幾人住進去,不知朱公子以為如何?”胡峰道。
馬車內還坐著個劉瑾,他一聽登時皺眉瞪過去。
現在住客棧還不行,還要找個大彆業給住著?感情不是你們花錢是吧?三進院?咋不去死呢?南京城的三進院,那租錢能少了?
朱厚照笑眯眯道:“沒問題,還是有認識的人好辦事啊,就說是出門遇貴人,還真說對了。”
“咳咳,您自謙了。”連胡峰都覺得不好意思。
說“貴人”,眼前這位小公子才是,他們仨就是跟著金主出來當陪襯的。
……
……
在朱厚照幾人住進客棧之後。
張周循著錦衣衛的指引,到了客棧對麵的一家米鋪,而此時米鋪已經被錦衣衛接管,或者叫臨時租用。
“後院很大……”楊鵬從內堂出來,他也是一路奔襲,用了六天時間從京城趕到南京,雙目帶著血絲。
張周道:“楊公公,你可真是辛苦了。”
“不辛苦,都是為陛下做事。”楊鵬一臉感激望著張周,“多虧張師您,將太子尋到,並將他安全護送到此。”
張周笑道:“太子南下,隻要不暴露身份,其實安全基本不用擔心,他身邊畢竟也帶了人,走的也是官道正途,如果這條路都不順暢的話,大明百姓如何能安居樂業?”
“是,是。”楊鵬順著話頭道,“都是陛下皇恩浩蕩,四海升平。盜寇絕跡。”
“說絕跡就過了,湖廣、江西、兩廣和雲貴等處,仍舊有不少的盜寇,就連閩地也有盜寇出沒,這不陛下都已重新提調督撫,以安地方之民?隻要南京城內安穩便可。”
外麵傳來一陣喧嘩聲。
卻是一批學子從客棧裡出來,一個個好似喊著口號一般,往貢院的方向去了。
這幾天張周經常在南京城內閒逛,自然也見慣了這種場麵,這大概就是外人口中的“文壇盛事”,但其實跟幾個幫派的人糾結打群架也沒什麼本質區彆,隻是論戰的方式是動口不動手,當然如果吵不過了,動手的情況也時有發生。
這也是應天府尹吳雄頭疼的地方。
楊鵬道:“太子住在此處,品流複雜,且容易跟丟了,是否應當給太子安排居所?”
張周笑著搖搖頭道:“先由著他去,裡外都布置人手,一定要低調。這方麵我已讓身邊的徐經去負責,他在應天府認識不少人,他們本就是士子,盯梢更方便。”
話沒說兩句,客棧內又有喧嘩聲。
有一名便服身著士子服的錦衣衛跑出來,急切道:“兩位大人,裡麵打起來了。”
“有太子的事?”楊鵬緊張問道。
“沒有,是跟太子同行的人,為了爭房間,已經動手了,一個還被從樓梯上推了下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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