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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二十一中午之後,京師各處的紛亂仍舊沒平息。
朱祐樘還在焦躁等候孩子的降生,為了避免有危險,特地是給他找了個相對空曠的地方坐著,周圍的護衛也都如臨大敵。
蕭敬出去了一會,回來道:“陛下,因為提前預示地動之災,京師百姓人心惶惶,謠言四起。”
“就一天,一天都等不了嗎?”朱祐樘麵色很是不悅。
什麼謠言四起,也彆跟朕提什麼妖言惑眾,你們要攻擊秉寬,還是等明日再說。
而且誰說朕就一定強求今天必須有地動的?
提前練習一下防災不挺好嗎?
蕭敬道:“今日已有禦史言官,上奏行參劾之事。”
朱祐樘拂袖道:“今天朕不想再聽到類似的話,裡麵到底是何情況?”
蕭敬回頭看了看,登時感覺到皇帝的心思全在這個即將誕下的孩子身上了,皇子或公主的區彆太大,且還涉及到難產……皇帝如此焦躁之下,怎還會有心聽那些攻擊張周的話?
……
……
終於,在未時初。
那場千呼萬喚的地動,終於來了。
“怎麼回事?”
朱祐樘本還坐在那,但感覺到坐不住,帳篷內隨即有穩婆跑出來道:“地裂啦。”
“回去!”
錦衣衛擋著不讓人出來。
朱祐樘當局者迷,隨即才想到,這他娘是自己期待的另外一件事,也就是地震的到來。
“陛下……”
蕭敬顫顫巍巍中走過來,“您請移步,到外麵避避。”
“不用。”朱祐樘感覺還挺好,至少站在那,大地晃動還不至於站不穩。
“哢嚓。”
旁邊有木質門框斷裂的聲音。
有侍衛要過去相扶,朱祐樘一臉鎮定道:“不必來扶。”
不過是眨眼的工夫,外麵就聽到有人在高聲喊:“地動啦!天災啦!”
“何人在喧嘩?”朱祐樘問道。
蕭敬道:“都是一些無知的市井小民。”
朱祐樘扶住椅子站定,再看那帳篷,仍舊沒倒下。
過了片刻之後,大地恢複了平靜。
院子裡所有人都帶著些許的驚魂未定,但在皇帝麵前始終還是要強撐。
等大地歸於平靜之後,蕭敬又道:“陛下,地動多會連續而來,或有一次比一次嚴重的可能,陛下您龍體為重啊。”
“這裡很好。”朱祐樘並不打算離開院子。
他覺得院子地方也挺寬敞的,就算是屋舍倒塌,也不至於砸到自己身上,反而是街路上亂糟糟的,不適合他去避嫌。
“朕要親自進去看看。”朱祐樘要親自進產房。
“陛下,不可!”
蕭敬趕緊阻攔。
朱祐樘也知道規矩是如此,心下懊惱之際,坐下來正要緩和一下情緒,這次連屁股都沒坐熱,就聽到裡麵傳來“哇”的哭聲。
“生了!”
當聽到嬰兒啼哭那一刻,好像蕭敬比朱祐樘都激動。
朱祐樘這次是徹底坐不住了,摸獎摸了半天多時間,獎券終於出來了,也到了最激動人心揭盲的時刻。
他趕緊走過去。
但見裡麵有穩婆走出來,高聲喊道:“生了,生了!”
外麵的人都在想,還用你說,誰不知道生了?
“母子平安,母子平安……”
當聽到“母子”這字眼時,朱祐樘一個激動,差點背過氣去,這次蕭敬等人趕緊去相扶。
“是……是兒子嗎?”朱祐樘問道。
蕭敬道:“是啊陛下,是皇子。”
“是……是的……秉寬……”
朱祐樘激動之下,都快語無倫次了。
蕭敬心中暗暗皺眉,皇帝都生兒子了,還關張秉寬什麼事?皇帝這會不是應該先想江山社稷?想張秉寬乾嘛?
“快把秉寬給朕的冊子拿過來。”
隨即有小太監遞過來一個木匣。
朱祐樘對蕭敬指了指道:“打開,裡麵有關於新生兒護理的,有很多疾病如何防治,裡麵說得很清楚。”
“……”
蕭敬一邊在無語,一邊把冊子打開。
卻見裡麵密密麻麻寫得都是如何周全護理一個新生兒。
“奶娘,奶娘呢?”穩婆還在喊著。
然後四個剛生育完孩子的婦人,就被叫了過來。
穩婆也算是真正見識到了什麼叫“非一般人家”。
“恭喜陛下,賀喜陛下。大明有龍嗣誕生,天降祥瑞於大明。”太醫院院使袁汾出來給朱祐樘道賀。
“好,好。”朱祐樘樂嗬嗬的,都不知該說什麼,“孩子……朕的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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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汾道:“皇子剛誕生,尚不能見風,還請陛下移步。”
“不用,朕在外麵等著就好,等護理好了,就抱到宮裡去,太皇太後、太後還有皇後……呃……朕等著他。”
朱祐樘說話之間,眼角還夾著淚。
顯然這幾年,為了再填個皇子的事,讓他也背負了很多壓力,這一刻也終於得到釋放了。
“陛下,安邊侯在外求見。”有侍衛進來通稟。
“知節嗎?讓他進來……對了,今天在場所有人,都給賞賜,厚賞。”
朱祐樘突然想起來,今天生孩子的事情是在宮外進行的,在場這麼多人一起見證,所謂見者有份,當皇帝的也不能顯得太摳門。
……
……
朱祐樘本還想回宮等。
但他心中實在放心不下,還是到了帳篷之前,親眼見了一下那個剛出生被裹得很嚴實的嬰孩。
旁邊蕭敬還在翻著張周的冊子,做一些注釋:“新生兒誕於七月,天氣並不冷,無須厚裹,無須刻意避風,但不可受涼。可以溫水清洗血水。”
“好……真像朕,哈哈哈……”
朱祐樘如一個慈父般。
此時他還不忘生孩子的“愛妃”,隻是往裡麵瞅一眼,小蓮經曆過難產,正在裡麵躺在那顯得精疲力竭,也好像是解脫了一般。
“冊為賢妃,明日納入宮。”朱祐樘道。
袁汾提醒道:“陛下,剛生產完的妃嬪,應當就地養身子,月餘之後方可移宮。”
“哦,也是。”朱祐樘道,“事急從權吧,明日找鑾駕過來,把人抬進宮裡去,朕要把孩子留在宮裡,豈能讓母子分離?對了,把秉寬給擬定的名字拿過來。”
之前朱祐樘給張周的兒子起名,現在朱祐樘自己多了個兒子,按照他的想法,由張周為新皇子起名。
蕭敬一看這架勢,急忙道:“陛下,是否應當算過天時和八字之後,才好起名?”
朱祐樘道:“這世上還有比秉寬更會算的?”
蕭敬一時語塞。
皇帝找張周起名,那是有講究的,大概隻有張周這樣的“牛逼人物”,才有資格給新皇子起名字。
隨即由小太監把一方木匣送過來,打開鎖從裡麵取出一張紙,赫然是一個“煊”字。
朱厚煊。
“好,好,果然秉寬早就選好了,他知道是個兒子的。”朱祐樘這次直接用手去抹眼淚。
蕭敬心說,之前張周可不是這麼說的,他說這個兒子是在命數之外的,男女都不好斷定,這就能直接起個“煊”字當名字?
“朱厚煊,這就是皇子的名字了,皇三子。”朱祐樘道。
蕭敬道:“恭喜陛下。”
“好,好。”
這邊朱祐樘一回頭,就見朱鳳和寧彤這對冤家從外麵進來,二人也是聽說皇帝生兒子,趕緊來瞅瞅情況的。
寧彤是本來就住在這,避無可避,而朱鳳則是被家裡老太太和老父親勒令到周圍等著,就等傳出生皇子的消息之後,進來湊個臉熟。
“知節,過來!”
朱祐樘笑著朝朱鳳招呼。
朱鳳走過來道:“陛下……”
說著還往乳娘抱著的孩子身上望過去,寧彤在背後扯了他的衣服一把。
朱鳳這才回過神道:“恭賀陛下。”
朱祐樘笑道:“你可真是個福將,你一來,朕就添丁了,跟秉寬一樣。難免秉寬到哪都喜歡帶著你。”
朱鳳此時就有些鬱悶了。
這次張周去南京,可沒帶上他,本來說好了一起回京城,結果張周剛回京城就跑回南京了,而他朱鳳則做夢都想回南京當紈絝大少。
連寧彤也對朱祐樘行個萬福禮。
“好,你們都居功了。”朱祐樘道,“寧氏你照顧朕的愛妃有功,朕會再賞給你一所宅院,另外會有財帛等相贈。知節,朕最近打算派你去南京,配合秉寬做事。”
朱鳳道:“陛下,臣真的可以回南京嗎?”
寧彤急忙道:“陛下,民女也想回南京。”
朱祐樘這會正在興頭上,也沒太多心裡理會那麼多破事,他道:“一介民女去哪裡,隨你自己。知節,朕最近還會調你父親回南京去當守備,而你則去輔佐於秉寬……地動發生了,朕會擢秉寬為南京兵部尚書……之前的南京兵部尚書倪嶽,則調回京師為吏部尚書。”
蕭敬在旁邊聽了,突然那覺得很不對勁。
這都不在朝堂上,皇帝就當著朱鳳的麵,把這麼大的人事安排給決定了?
“照準去辦。”朱祐樘對蕭敬吩咐道。
蕭敬麵色尷尬回道:“奴婢領旨。”
“明日早朝,知節你也去,朕要宣布皇子誕生的消息……朕這幾年的苦心沒有白費啊。”朱祐樘仍在激動之中,說話總是會跳躍。
但對於朱鳳這樣本身就神經大條的人來說,想到自己要回南京,還能跟張周去做事,突然心情就好了很多。
等我回了南京……那是我的地盤……以前玩過好玩的地方,吃過好吃的東西……我一概不會錯過……以後我就在南京城裡長居了……
……
……
京師的地動山搖結束之後,京師各處的人都驚魂未定。
尤其是京城六部衙門的人,有很多本還不怕死的,在房間裡辦公,口中說不相信張周的讖言。
可當地動發生之後,每個人腳底抹油卻又很順溜。
當大地歸於平靜之後。
連之前對張周攻訐最深的屠滽,也立在吏部衙門口,抬頭看著吏部因為地震而稍微偏斜的匾額,悵然若失。
“屠部堂,還是來了呀。”吏部右侍郎韓文走到屠滽身後,提醒了一句。
屠滽回過頭來,一臉苦惱道:“難道說,張秉寬真的有通天的能耐,我們真就沒法跟他抗衡?”
韓文道:“也不能這麼說,自古以來讖言有地動者比比皆是,也有準確預言的,單以這麼一件事,就說他能耐通天……再通天,他還不是個方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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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文這麼說,純粹就是在安慰屠滽了。
屠滽好像是受到啟發一般,握緊拳頭道:“對!地動被他算到又如何?方士治國,總是亂國之始……咳咳……”
韓文心中也在想。
說人家是方士,理據是很充分,可那又能怎樣?
遊戲規則,陛下都定好了,隻要張秉寬離開京城,京師還是發生災異,那以後言官就不得再把災異的屎盆子往張周身上扣。
結果現在京城一場地動,這總不能賴在人在外地的張周身上了吧?
那皇帝到底是信任可以張口就能推算出地動,讓百姓免於天災的張周,還是相信這些隻顧著眼前利益而不顧大局的文臣呢?
這是個大問題。
“派人,去跟各衙門的人交通一番,把我的意思……告訴他們……”
屠滽有點要交代後事的意思了。
韓文道:“明日早朝之前,下官認為……還是不要走動為好。”
這時候,誰都知道你屠滽是眾矢之的,如果文臣之間還頻密走動,不等於是告訴皇帝,大臣還在謀劃如何去針對張周?
這局輸了那就是輸了,咱不能不認輸。
“屠部堂,倒是閣部那邊,可以打個招呼,若是您要跟順天府打個招呼,問詢一下賑災之事,也不是不可。”韓文提醒。
屠滽問道:“賑災?這點地動,會有大的災情?”
韓文心說,你現在又嫌棄地動輕了?那就是說……張周危言聳聽了?那地動到底來沒來吧?
韓文道:“六部公廨修得自然是堅固,但城中一些泥磚的屋舍,怕就撐不住,還有城外到處有泥土的民舍。也不知回頭是否還有餘震發生。”
“唉!”
屠滽一臉惱火,心中有氣,卻也不知往哪撒。
此時刑部尚書白昂已經派人過來跟屠滽商議事情,韓文道:“下官先去接待!”
“嗯。”屠滽點頭,人都已經有些晃神了。
……
……
京城地震。
人在內閣值房的三位閣老,卻是在地動之前,就已在屋外辦公,也是因為皇宮內布置周到,還專門給搭建了帳篷。
劉健三人倒也挺開明的。
用謝遷近乎調笑的話說,出來辦公是為了給張周安一個“折騰臣僚”的罪名,如果地動不來,那就是妖言惑眾,還把臣僚給這折騰不輕,那黑鍋扣起來更方便。
這就很合理解釋了內閣三人也是怕死的。
“還真地動了……”
在地震發生之後,內閣三人站在帳篷之前,看著周圍的景觀。
幾個中書舍人在不遠處感慨。
謝遷苦笑著望向兩邊的兩位,大有用眼神請示之意。
好似在說,你們倆給分析分析,明天朝堂上怎麼說?
李東陽道:“京師這場震,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張秉寬給釀成的。”
謝遷笑道:“說得好像他是神仙降臨一般。他也不過是有一些術術傍身,能推算出他人所推算不到的事情罷了。”
劉健麵色漆黑。
顯然以劉健的格局,很清楚意識到,這次跟張周的鬥爭,文臣已經徹底失敗了。
謝遷道:“這場地動,分明也是災異,豈能說就跟他張秉寬無關呢?”
李東陽道:“於喬,你到現在還沒明白?是否有關,本身就無法界定,全看陛下和百姓是否相信。光是朝中同僚對此篤信,是毫無意義的。”
“哈哈,有道理,有道理。”謝遷笑著道。
劉健瞅了謝遷一眼道:“你倒很輕鬆?”
謝遷笑道:“我本就不支持以災異之事攻訐於朝中大臣,無論張秉寬做事對錯,或是與我等有何宿怨,都該用朝廷的方式去解決,這種無端的指責進行下去,朝野上下隻會陷入到猜忌和紛亂。”
李東陽沒好氣道:“怎到這會,卻要彰顯你自己看得透徹?”
“明日一早,上奏請辭。”劉健道,“請辭的奏疏,自己掂量詞句,便不用我提醒你們了吧?”
謝遷和李東陽聞言也不由心生感慨。
無論這場災異是否是上天的京師,但作為大臣,尤其是頂級大臣的,可不能不識相,以災異來行請辭之事,還是要做的。
彆是張秉寬沒被這場災異反噬,反而是他們一個個要被張周給排擠下去了。
……
……
京城地震。
影響範圍很窄,震級也不高,城中沒有屋舍坍塌,城外倒是有民舍倒塌,卻也沒發生人命損傷之事。
如之前的雹災一樣……
都是災情一般,但因為提前被預警,那這就有說法了。
到底是本身災情不嚴重而導致沒人命損傷?還是說因為提前預警之後,人有了防備,才沒有損傷?
跟張周作對的人,自然篤定是前者。
而那些對張周能力推崇的人,則更傾向於後者了。
連冰雹和地震都能推算出來,讓我們防備,那災後沒有大損失,這功勞難道不應該往張周身上歸嗎?
人在運河上的朱厚照,卻是在第二天一早起床準備上船時,從北邊來的人口中得知了京城地震的消息。
“公子,真發生地動了,聽說整個京城的人都有所防備,沒出事。”劉瑾湊過去道。
“正常。”朱厚照道,“都知道有地動了,不防備,那就是不聽好人言吃虧在眼前。繼續上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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