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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寅還算頭腦冷靜,知道這都是朝鮮人的糖衣炮彈,一旦接受了就容易被人所掌控,回去之後也容易被大明的言官所參劾。
主要是……他也沒覺得這女人令自己有多動心。
翌日一早朝鮮大臣朝議時,唐寅與樸元宗、柳子光二人一同進入景福宮往勤政殿而去,路上他便直接問道:“伯胤,你這麼做,可讓我很為難啊。”
樸元宗道:“先生見諒,在下也不過是儘一點地主之誼,讓您在朝鮮境內過得更安穩。另外知曉徐使節染病在身,給送了一些藥品和補品,應該都在吧?”
樸元宗生怕下麵的人沒把事辦好,或者是唐寅和徐經把禮物退回來,最後不知道就被誰給眯了,所以他還很認真求證。
“治病的藥材,倒是可以留下,至於女人以後不必再想著往會同館裡送了。”唐寅道,“你真有心的話,也不該來打點我,難道你不知道如今大明朝內,有關朝鮮國主嗣位之事,誰說話的份量更高?”
樸元宗一怔。
隨即他意識到,唐寅說的這個人,不出意外就是張周。
總不會是在說大明的首輔劉健吧?
樸元宗低聲道:“剛從大明國內聽說一個消息,說是萊國公府上添丁了,隻是不知是否為元妻所生。”
“不是。”唐寅回答很直接,“沒聽說萊國公的正妻有孕,如果真的是誕子的話,料想應該是威寧侯王家那位少夫人,不過你知道威寧侯在大明也很受隆寵,地位上也不會太低。”
樸元宗笑道:“所以我們這邊已經備好了賀禮,從京畿道發出難免會有些遲,所以特地讓平安道等處給挑選禮物,估計這兩天就能送到遼東去。”
唐寅道:“你總算會辦事了。”
“先生謬讚了。”樸元宗道。
唐寅心說,你這是從哪聽出來我這是在讚你呢?
“把事辦好之後,我也可以回大明,請你也不要給我製造一些麻煩,我身為大明的文臣,回到京師之後必定麵對朝中臣僚的盤問,如果他們知曉我在這裡收受厚禮,甚至是女人的話,這對我的名聲可不利啊。”唐寅道。
樸元宗一怔道:“那禮物回頭給您送到故鄉去。”
你收禮不方便,那我們把禮物送到“方便”的地方去。
周不周到?貼不貼心?
唐寅道:“省省吧,你送給萊國公多少,他都能受之無愧,朝中人也不能對他有所攻訐,他的功勞也當得起你們的上貢和孝敬。但是我,入朝時間尚短,也未立下功勳,如何能當得起這些?”
樸元宗又琢磨了一下,腦袋瓜好像就是很靈活,道:“那就在給萊國公的孝敬中,特地將您的那份給辟出來,回頭讓萊國公轉交……”
“伯胤,我覺得你應該會辦事,怎麼現在卻對一個送禮的事,這麼留心呢?你現在的心思,不該放在如何穩定朝鮮國內的局勢?”唐寅板起臉來教訓道。
樸元宗心裡直罵娘。
我都把你當祖宗一樣孝敬了,你還挑三揀四?
唐寅歎道:“你要怎樣,彆來跟我說了,就算你把整個朝鮮都送給那位萊國公,那也是你們朝鮮人的事,無須與我商議。當然,我會幫你爭取到大明的官職,讓你得到大明的關照,這是我能所做。”
“那您在朝鮮的爵位……”樸元宗一直還惦記著給唐寅封為院君的事。
“身為大明之臣,忠心不能有二。”唐寅道。
樸元宗心想,你不想當貳臣,我就想當了是嗎?你們給我個大明的官職,朝鮮國內還不把我當賣國賊?
唐寅似也考慮到這一點,提醒道:“朝鮮也不過隻是大明的藩國,由上邦給你冊封,是對你的恩義和禮重,難道朝鮮的臣子還敢對此說三道四嗎?”
“不敢。”樸元宗道。
“那就趕緊上朝,議事了。今天可要把軍費的事談清楚了。”
……
……
唐寅人在朝鮮,也不是混吃等死的。
他有個重要的任務,就是幫大明在遼東平定女真繼續籌措糧草和經費,尤其是涉及到王守仁治理奴兒乾都司,這需要大量的糧草供應,如果糧草和物資是從中原或者江南供應的話,運費遠大於糧草本身的價值,還不如從朝鮮來調。
以往這種事是不可想象的,朝鮮就算會給,也不會給多了。
但現在……
給你們討要,那是天朝上邦看得起你們,讓你們為大明平定外夷出一份力。
勤政殿內。
以往朝議並不以漢語交談,但因為現在有了唐寅在,所有的交談必須要用漢語來說,那些不懂漢語的朝臣一下就成為了邊緣人物。
朝鮮除了沒有立國主之外,一個大王大妃一個大妃,她們也沒有垂簾聽政的資格,主位空缺,下麵最重要的位置是由唐寅來坐,左右各坐著舊勳派和士林派的領袖李克墩和尹弼商,之前撥亂反正的功臣樸元宗跟成希顏還隻能往後坐。
此時的樸元宗仍舊是作為武勳在朝,成希顏則是作為左議政,論身上的官職甚至還在樸元宗之上。
“……宗主國要平女真,往遼北出兵,山長水遠,朝鮮往北調撥糧食也頗為困難,再者朝鮮境內經曆過旱災和水災,百姓自顧不暇,如今這時候還應請求大明來賑濟災情,如果以此時候來調撥糧食,甚至是加征賦稅,隻怕朝鮮百姓會苦不堪言,餓殍遍野……”
尹弼商作為文臣領袖,在訴說朝鮮為大明調糧的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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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子光道:“明朝要平遼東,也是為朝鮮國的百姓安穩生活保駕護航,如今不用朝鮮國駐兵,隻是出一些糧草和物資,這都要推三阻四的話,隻怕明朝上下會不高興的。”
“你到底是朝鮮一邊的,還是大明一邊的?”馬上有人用朝鮮話來反詰柳子光。
唐寅一抬手道:“怎麼回事?”
李克墩也道:“用上邦的語言來說話,不要在這裡裝神弄鬼的,聽你們的意思,是質問大明為何要從朝鮮調糧嗎?”
很快就有人給唐寅翻譯了那句朝鮮話。
唐寅也很生氣道:“我不管你們心中的態度如何,但如果對於大明平遼北之事如此不配合的話,那我想也沒有談下去的必要。”
說著,唐寅突然站起身來,摸了摸腰間的佩劍。
一個文人佩劍,還是很有範兒的,他似乎也明確給在場的朝鮮人施壓,我他娘的是靠武器把你們朝鮮給打服的,跟你們要糧那是天經地義的,你們少在這裡推三阻四,信不信誰反對把誰給滅了?
“上差息怒。”柳子光道。
唐寅跨步往勤政殿之外走,冷冷甩下一句:“一百萬石糧食,必須要在半個月之間運到遼東,這也是為展現你們對大明的誠意。如果辦不到,後果自負。”
……
……
唐寅帶著大明的侍衛離開。
勤政殿內剩下一堆朝鮮的臣子,坐在那一個個義憤填膺的,尤其是士林派的人對此最為痛心。
“國將不國……”有人甚至差點捶胸啼哭。
樸元宗起身,他並不坐在最靠前的位置,這時候起身敘話時,卻好像是僅次於唐寅的國相一般,大聲道:“相比於燕山君的暴政,如今不過是協助大明平定遼北的邊患,大明除了跟隨使節前來的三百將士,可再派出過一兵一卒?”
這是提醒在場大臣。
趕緊讓大明把咱的國主之位給定下,再把唐寅和徐經使節一行給打發走,咱朝鮮又恢複到以前的狀態。
如果你們非要糾結於作為的尊嚴,結果就是大明直接從遼東派兵到朝鮮來,到時就不是跟你們商議調糧的問題,可以直接明搶了。
柳子光也趕緊為自己的行為辯解道:“我聽說,女真人歸順之後,哪怕是主動歸順的,也都會遷徙到遼南等處重新安置,土官會變成流官,朝鮮作為大明的宗藩,如果由大明來指派流官來治理的話,應該也非我等所願。”
“大不了就……”
馬上有士林派的人起來,大概是要跟大明魚死網破。
這次由尹弼商道:“大明本就是宗主國,此番出兵建奴,也乃是朝鮮上一任國主跟大明皇帝陛下所提請,之前應允出兵兩萬,結果隻出兵不到五千,糧草也沒供應上,如今這情形,調撥糧食供應大明遼東,條件也並不過分。隻是在數量上,還值得商榷。”
李克墩起身道:“你們就是被台諫的風氣給帶壞了,難怪會……”
“廣原君,你什麼意思?之前的士禍,你迫害忠良的時候可有遺忘?台諫可乃是各位先帝所立下的規矩,是為保證朝鮮國內施行政務不出偏差!”
舊勳派和士林派本來就不對付,在一個調糧的事情上,突然又就劍拔弩張了。
樸元宗道:“夠了!如今國主未定,各處的宵小都蠢蠢欲動,你們居然還有心思內鬥?各家看是否能再籌措出糧食,此番要調糧食,宗室和勳臣可被想著置身事外,在此等問題上一視同仁。”
“憑什麼?”馬上又有台諫的官員質問。
樸元宗也拍了拍自己的劍柄。
如先前的唐寅一樣,都是在威脅在場的大臣。
彆給你們臉不要臉。
……
……
定遼右衛。
朝鮮給張周送來的禮物,經過幾天的運送之後,都呈現在張周麵前。
數量挺多,但單價不高,總數也就不夠看的,讓張周看出朝鮮上下的“小氣”。
“這些價值,大概也有個上千兩紋銀吧,這麼寒酸怎拿得出手?”朱鳳好像個檢校官一樣,親自查驗每一樣禮物,還給核算了一番。
他心裡也在琢磨,這我老朱家感謝張兄給的禮物,都不止這麼一點。
朝鮮人居然指望這仨瓜倆棗的,讓張兄幫他們立國主,不再給他們施加壓力?
張周手裡拿著禮單,笑了笑,對過來送禮的朝鮮使者道:“你是從漢陽城來的?”
“不是。”使者道,“小人乃是黃海道節度使派來的,家主跟樸元宗樸將軍有過命的交情。”
張周笑道:“是新上任的黃海道兵馬節度使是嗎?樸元宗倒是很會掌控軍權,在漢陽城內低調做人,卻暗地裡把外地的掌兵之人一一換成他的親信,以此來免除各地的隱患,但他不知道這麼做會引起各地郡守和掌兵之人的抵觸嗎?”
“……”
使者麵對張周如此的質問,大氣都不敢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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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周道:“聽說你們給唐寅也送了禮物?”
使者搖搖頭:“小人不知。”
“那你回去之後,是去哪裡?”唐寅問道。
使者道:“將會以快馬,前去京畿道複命,或會進漢陽城。”
“那好,你就順帶提我去傳個話,告訴他們我需要什麼,每一件事都要明碼標價,也不搞那些藏掖的事,誰讓他們痛失好局?本來安心協助大明平定女真,我一句話都不會說,現在他們自己把國主給推翻了,還想讓大明給他們委命個新的?”
“彆當了亂臣賊子,還讓大明給他們背黑鍋!大明朝廷上下也不會白做事,不收好處的。這麼淺白的話,你能理解吧?”
張周笑盈盈望著使者。
使者道:“是的,小人明白。”
好端端的兩國邦交,甚至是政治上的相見和談判,直接給整成市井菜市場了,這還有啥不明白的?
你們大明就是想盤剝朝鮮唄?
“聰明人就是會辦事,那我就把能列的給你們列一圈,這些破玩意也不讓你們帶回去了,麻煩,就直接抵了軍糧,我按照糧食最低的價格,給你們這些東西算個最高價,大不了收你們軍糧的時候少個幾石。”
“是,是。”
……
……
張周把詳細的清單早就列好了,包羅萬象。
比如說大明不再往朝鮮邊境派兵,需要給多少糧草和輜重。
再比如說,給委命個國主,應該給多少“謝禮”;唐寅和徐經完成任務回朝,應該給多少……甚至連殺李和流放李,在價錢上都是不一樣的。
國主之位也不是給李的兒子,也不是給李那些庶出的弟弟,而就直接說明了,可以給李懌,但價錢卻是最高的……是需要由朝鮮那兩位王太後來給參詳一下價格的。
大臣們不是也希望朝鮮在滅了一個昏君之後,一切能步入正軌嗎?
給你們個選項,不挺好嗎?
當然,你們如果覺得很貴的話,也可以出人力來填補空缺,一個士兵能抵消多少糧食,一千人開抵。
比如說出力夫,一個力夫能抵多少糧食,如果你們連力夫都不想出,非要出一些婦孺的話,那價格也是有商議的……總歸大明將士在遼北安置之後,也需要有人來幫忙洗衣做飯,也需要安家立業,人口也需要有遷徙……遼東的漢人不想北上,那就朝鮮人上吧!
促進民族融合,且給予大明子民的身份,不涉及到任何欺壓,甚至還給必要的安置口糧。
這有何不可嗎?
朱鳳在看完這份清單之後,咋舌道:“張兄,還是你比較會談生意。”
張周白他一眼道:“什麼生意?你把家國大事當生意在談嗎?就算真的是交換,你也不能稱之為生意,應該說,這叫宗主國跟藩屬國之間的利益交換,宗主國幫你們鎮守邊陲,給你們安定的環境,甚至來庇護你們,那你們也要提供必要的賦稅和人力支持。這是儒家最基礎的禮樂教化。”
朱鳳聽得一頭霧水。
張周抬頭看著朝鮮使節,問道:“你們給唐寅送女人這點,我認為很不好,女人可以往遼東這邊來送,不管出身如何,大明都是需要的。要知道,這在草原上可是資源,是能帶來族群發展的。”
使節問道:“多少女人?”
“多多益善。”張周笑道,“再是你們送給唐寅的女人,我聽說名叫張綠水,這個人我很喜歡,既然唐寅不收,就把人送到我這裡來吧。”
“啊?”
使節也很驚訝。
都說你萊國公貪財好色,還有人說這是謠傳,看來所傳非虛啊。
朱鳳也打量著張周,微微皺眉,意思是你居然好這調調?那彆人給你送女人,你咋不接受呢?還是說你就喜歡這異域情調?
張周道:“不要誤會,我本人隻是對於此女身上所具備的音樂天賦比較欣賞,據說此女在唱曲方麵很有一套,平時聽聽曲也不是不可的。另外我還想從你們朝鮮境內,找一些年歲小一些的女子,讓他們舉家遷徙到大明來,我打算開個‘歌舞館子’,讓她們可以一展所長。”
使節和朱鳳都聽呆了。
他們從來沒見過像張周這樣談政治條件的人。
居然想從朝鮮境內找歌舞姬?還要到大明開個專門給人表演的館子?那你直接開青樓不是挺好的?
“人啊,不是你們選上來就行,要我自己來指定,試試看吧,或許能找到,也或許找不到。為了避免讓人家骨肉分離,我也是同意讓他們舉家遷徙的,給他們大明良人的身份,如此機會對於一般朝鮮市井小民來說,也算是恩德啊。”
“彆看著了,早些回去,按照我說的趕緊把事辦好。最近我在遼東身子骨也不太舒服,想著早點回京師過點安穩日子呢,你們什麼時候辦妥,我也好什麼時候動身還京。”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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