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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經現在是不得不找大樹乘涼。
以往他覺得唐寅是大樹,但現在看起來……唐寅最多隻是跳板。
他倒是想留在張周身邊做事,奈何張周不稀罕搭理他,對於他引以為傲的財力也不正眼瞧,他銀子再多,跟張周還是沒法比。
於是他現在就想以唐寅為跳板,讓他先靠上王守仁這棵大樹。
大同巡撫、新建伯……
怎麼看都很有蔭涼的樣子,他在唐寅麵前也沒什麼不好意思的。
“王中丞為人謹慎,沒聽說他要招攬幕賓,再者以你舉人的身份,何至於寄人籬下?”唐寅不想當這個中介人。
徐經歎道:“身為舉子,若是還能繼續參加會試,倒也不必要為自己的前途憂愁,奈何如今這境況……除非是以後不想當官從政,否則也隻有劍走偏鋒,尋一些他人看來不入流的渠道。伯虎,你要理解我啊。”
徐經眼神迫切,眼巴巴望著唐寅給他當引路人。
唐寅拿起酒杯,先喝了一口酒,旁邊的徐經趕緊再給他斟滿。
看唐寅願意喝他的酒,徐經覺得這事十有八九是成了。
“我會跟王中丞說說,至於他是否肯留用你,可不作準。”
唐寅其實想說,以你卷入到鬻題案,本身就是風頭人物,人家王伯安現在也是風頭人物,都是想低調為官的,乾嘛用你這個風口浪尖上的人物給自己找麻煩呢?
……
……
如張周和王守仁所料。
火篩率部南下之後,隨即再來了一道上奏,表示願意接受大明的賜封,準備舉部遷徙到河套之地,也就是東套。
他被俘虜的一萬多族人也不苛求了,甚至連他被抓的義子也不討回,大概知道這些人就是大明朝廷的人質,現在他求生存之心很迫切。
這天唐寅早晨起來很晚,去見王守仁時,王守仁已將發往各處的鎮守公函都派人送了出去。
王守仁見到唐寅來,倒也還算是客氣。
不是同門,現在做事什麼的,好像也步調一致了。
“……剛得知的消息,威寧海北岸,永謝布部也做了奇襲,火篩卻早有防備,此戰永謝布部損兵折將,但後續還有其餘部族的人馬往威寧海靠近,即便火篩取勝之後,還是率部南下,準備歸順於大明。”
王守仁的消息,讓唐寅也很感慨。
唐寅道:“果然都被張製台料中了。”
王守仁道:“牆倒眾人推,火篩於蒙古右翼稱雄的時日已到,如今各部族不會給他好的草場,河套之地雖然常年無人經營,好歹也乃有三川交彙,無論是水草還是耕地,都讓他有生存的餘地。”
“嗯。”
唐寅點頭,又迫切問道,“那他幾時入關?”
“最近幾日,我準備讓他先進大同鎮,卸了他的爪牙,隻讓他帶少數的扈從入京,伯虎你可是要隨同一起過去?”
王守仁問了一句。
這讓唐寅很迷惑,不是讓我過來招呼火篩入關的?怎麼連火篩進京城,還要我一路陪同?那我成什麼了?
王守仁不解道:“張製台不是如此安排的嗎?”
唐寅歎道:“那我……回頭問問他。”
王守仁一聽,就知道唐寅為人很懶散,或者是唐寅覺得這差事有點危險……一旦火篩在入京途中變卦,殺了大明的使臣再奔逃出關……這可能性也不是沒有。
陪一個曾經的草原煞神,看起來也不是什麼好事。
“伯虎,大明一方總還是要派人去的,既然朝廷沒有派出迎接的使節,張製台還特地讓你過來,那就非是你陪同不可了。”王守仁也不跟唐寅商議,替唐寅做了決定,“入京一行,除了錦衣衛會隨從之外,還會有兵士,攜帶燧石銃。你放心就好。”
唐寅唉聲歎氣道:“看來也隻能如此了。”
……
……
王守仁本以為火篩入關朝見,張周作為得勝者,會親自來感受這份榮光。
但隨後王守仁發現,張周對於火篩的事好像一點都不感興趣。
好像張周隻對如何籌措軍餉物資很熱衷,除了派了個唐寅過來,隨後張周甚至都沒有發出一封公函,或者是私人的信件,對這次火篩進貢的事做出任何的安排,大概就讓王守仁自己看著辦。
火篩入關是在六月十九。
此時距離大明奇襲威寧海已過去近半個月,火篩入關由總兵官王璽帶人前去,同時還要協調火篩在關外的人馬。
王守仁已下令,不允許火篩蒙郭勒津部的兵馬靠近邊關五十裡,同時也承諾,如果亦不剌等草原部族往貓兒莊以南靠近,大明會出兵協同……如此才讓火篩放心入關,當然如果蒙郭勒津部的人馬有異動,大明一方也會認為火篩是有不軌企圖。
到時火篩就成了人質,殺了他都不為過。
火篩抵達大同,則是在六月二十中午。
這天正是七夕節,而大同鎮的百姓則好像是出來會“小情人”一般,近乎是全城的人都出來圍觀曾經不可一世的草原餓狼投降。
不過王守仁也不想激起蒙郭勒津部的逆反,所以特地規定,火篩入城的街道不允許有人圍觀,但這還是抵擋不了城中百姓的熱情……
當兵的會往城頭紮,而百姓則會往就近的街道靠攏,甚至還有的早早就出城在城外遠遠候著。
這天對於大明百姓來說,比過節還像過節,七夕節愣是過出上元節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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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火篩帶扈從三十人,帶了一百匹馬、牛羊等貢品……看上去很寒磣。
也是沒辦法的事。
火篩本部的財貨和人口,近乎都被王守仁給擄走了,當王守仁親自帶著大明的騎兵出現在城門口迎接時,火篩從馬上下來,眼神中還帶著一股敵意。
曾經草原雄主,被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新科進士給乾翻了,卻也並不是正麵戰場的交戰,火篩當然會覺得王守仁勝之不武。
但如果說加上之前偏頭關一戰的結果,火篩其實也沒脾氣。
眼前那威勢,更多是他這隻草原曾經的雄鷹,要維持最後的顏麵罷了。
“本官乃是大明陛下欽命巡撫大同等處軍務、刑部郎中王守仁。”
王守仁也下馬,在扈從的簇擁之下上前。
雖然提前已經找人辨認過,確定這就是火篩,但大明一方也怕火篩是來個魚死網破,以自己為誘餌,來把大明軍方未來之星給刺殺。
但王守仁好像並不太在意這一點。
正要有傳譯的人上前,火篩一抬手道:“不必說,我聽得懂,你不已經是大明的新建伯了嗎?”
蒙古右翼多與大明打交道,像火篩這樣的部族領袖,精通於漢語也並不令王守仁覺得意外。
但在大明將官看來,懂得大明語言的人,應該是受到一些禮儀的教化,但以火篩之前的作為,還有他粗狂的模樣,一點都不像是經過大明儒家文化熏陶的人,自然會覺得他會聽會說大明語言,有點稀奇。
“封爵之事,尚未作準。火篩,入城吧!”
王守仁的意思,是要跟火篩一起並駕齊驅進城。
雖然王守仁身為大明巡撫,但火篩好歹也是歸順的部族族長,皇帝為了彰顯對草原部族的恩威並施,沒有要殺火篩的意思。
同時還要展現出對火篩的禮重。
讓奇襲威寧海的王守仁陪同火篩一起走,其實也帶著一些威嚇的意味。
……
……
火篩上馬,與王守仁一起進城。
城牆上到處可聽到士兵的歡呼和呐喊,那是一種情緒上的宣泄。
大明軍民對於火篩還是非常惱恨的,畢竟火篩幾次犯境,殺傷擄劫過人命,還搶劫了邊關的財貨,即便現在火篩歸順大明,朝廷決定不予追究,但大明軍民還是不會從心裡原諒這頭餓狼。
本來百姓不被允許到街道圍觀,但因為城中百姓群情激奮,士兵也有意放水。
最後有很多百姓跑到街道兩旁。
要不是因為王守仁在旁,他們絕對會爛菜葉、糞土之類的往上丟,如今便也就是站在路邊朝火篩大罵。
火篩能聽得懂,也沒什麼意見,他似乎很清楚今天自己的立場是什麼,也明白大明百姓是不可能對他有任何善意的,反正你們的巡撫都在我旁邊,他都沒權力殺我,你們光罵有什麼用?
……
……
火篩進大同,不過是王守仁所安排的一次“慶典”。
更多是為彰顯大明的軍威。
也是檢驗火篩是否有誠意歸順,如果火篩心虛的話,是不敢進大同城的。
隨後由唐寅一行,帶一支五百人左右的隊伍,一路陪同,或者叫一路“押送”火篩往大明京師而去。
消息傳到京師,君臣百姓一片歡騰。
朝堂上,朱祐樘再一次為張周表功,當著文武大臣的麵,把張周吹得天上有地上無的。
這就讓在場很多大臣聽了很不舒服。
“……經此一役,大明於西北奠定勝局,邸定草原之日可期!”朱祐樘一臉振奮。
武勳那邊的臉色倒也還好,容易被他的話帶進節奏之中,而文臣那邊一個個則都要表現出“也就那樣”的神色,哪怕有些人真覺得大明邊鎮的春天來了,為了自己的立場和仕途前景,還是要保持跟傳統文臣之首的劉健等人步調一致。
朱祐樘道:“朕準備為秉寬加柱國、太子太傅,兼兵部尚書!”
“陛下!以功勳封文勳之職,當以資曆,以部堂尚書之職三年秩滿,平草原之業未成,張周於西北尚未有邸定之功,若貿然加賞,則令軍心懈怠,無助於事。還請陛下三思。”
劉健在這種問題上,是要衝出來反對的。
在大明,文臣勳職中,柱國是僅次於左、右柱國的勳爵,位從一品。
張周雖然兼左都禦史,但本身並沒有正二品的實缺文職,大明邊鎮總製的官職都是臨時的,以目前張周臨時兵部右侍郎的職位,哪怕是回朝,最多也隻能官正三品,還很可能沒法放在京城為六部侍郎,可能還要放到南京去。
這就帶來一個問題,就算張周你功勞再大,那也隻能給你武爵,至於什麼柱國之類的文勳,你還是靠邊站吧。
眼下大明柱國還是有的,但凡是當到六部尚書、內閣大臣,三年考滿基本都會被賜給柱國的文勳,這種爵位更多是象征性意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也不會賜券,無法傳承的。
最多是家裡有個子侄能得到蔭封進國子監讀書。
朱祐樘本來以為,給張周賜個萊國公,都獲得了劉健等人的默認,現在要加個柱國應該是輕而易舉的,誰知卻遭到如此大的反彈。
他大概也明白,封萊國公,沒有傷到文官的基本盤,但如果是加柱國的話,卻令文官如芒在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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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祐樘心想,朕還沒有給秉寬加左右柱國呢,隻是柱國你們就這模樣……真是讓朕失望啊。
“此事容後再議吧。”朱祐樘沒勉強,一個象征性的文勳,朱祐樘都不太急於去給張周爭,現在光是如此試探,就讓他知道這群人的態度,反而讓他覺得很有收獲。
“至於兼兵部尚書之職,朕以其在西北治軍所用,諸位卿家應該沒什麼意見吧?”
就在所有人以為皇帝是要把之前要給張周加封的官銜一並“容後再議”時,皇帝特地挑出了“兵部尚書”的職位給張周爭取。
這意思其實也是在提醒在場文官。
你們既然覺得他沒當三年尚書,不能給他賜柱國的文勳,那現在朕就要給他個兵部尚書的兼職,現在計時開始,你們總不該有何意見了吧?
劉健其實也很無奈。
皇帝連左都禦史的職位都給張周了,當然這也隻是個兼職,畢竟正牌的左都禦史,負責都察院事務的是閔珪。
但皇帝非要讓張周再兼個兵部尚書……這不擺明是讓朝中大臣難堪?
“既無意見,此事便如此定了。”朱祐樘態度又顯得很堅決,“不過朕打算,年前調秉寬回京。到時給他如何的職位,吏部也要先酌情考量……”
屠滽往劉健那邊看一眼。
心裡在琢磨,這種事還用考量?
不是給他萊國公的爵位嗎?
就算不是萊國公,想給他個尚書、侍郎之類的,南京六部正在等著他。
朱祐樘突然又道:“《大明會典》馬上要成書,朕要以秉寬修書之功,擢其為侍讀學士,這是之前都商議好的。這幾日也由吏部酌情考量……由翰林院製誥發出……朕等著火篩入京的一天!”
……
……
朝議結束。
出宮的時候,諸多大臣都在議論。
就因為火篩入京這一件事,皇帝就要給張周加柱國、太子太傅、兵部尚書、侍讀學士……這還不算之前就定下的兵部右侍郎、左都禦史和萊國公……
大臣都感受到一股深深的無力。
鬨著玩呢?
“張秉寬的功勞很大嗎?今年每一戰都有他的身影,但他哪一戰衝鋒陷陣了?”元守直作為通政使,對張周的意見一向最大。
也可能是他的官職不如那些六部尚書,他也沒考慮過要進階為六部尚書,所以便也就耿直發言。
這話他是故意讓在場同僚聽到,意圖把這種討論帶到朝中上下,甚至是帶到民間。
左都禦史閔珪道:“今年以來,各邊鎮捷報頻傳,陛下連軍功犒賞的定規都要修改,以一人之力改變西北格局,倒也不能說他無功在身。”
“你!”
元守直皺眉打量著閔珪。
之前在朝堂上,閔珪對張周的意見還是比較多的,經常出來反對皇帝對張周的任用。
如今到私下的討論,閔珪卻好像是在為張周彰顯功勞,就讓元守直以及周圍一些人看不懂了。
徐瓊道:“如今這局麵,留張秉寬在西北,於朝野上下也是善事,何必糾結於那不切實際的官職?敢問諸位,若是他回朝之後,朝中有這麼多空缺給他?還是說他有能耐一次把這些職位全都領受在身?”
這意思便是,一百個虛職不如一個實缺。
什麼侍讀學士、兵部尚書、左都禦史、萊國公的……這些哪個現在變成實缺了?
到時還不是要在其中給他選一個半個的給他當上?
到時有國公不當的,都是蠢人,到時禍害的是都督府,是張懋那老家夥,我們急什麼?
在場的大臣聽了徐瓊的話,好像瞬間心裡就舒服了。
突然又覺得……讓張周去西北獲軍功這件事,簡直是太美妙了,本來還擔心張周留在朝中,因為修書的功勞加為侍讀學士,很快有就會入閣……但現在有了萊國公的爵位,最多就是個以前我們瞧不上眼的勳貴了。
管他是否世卿世祿呢,隻要彆霍霍我們就成。
……
……
文華殿內。
朱厚照正準備上課,而這邊穀大用給他帶來一封劉瑾的書函。
“這老小子,讓他去跟著張先生混軍功,他跑偏關混吃等死去了?無能!”朱厚照對劉瑾很生氣。
穀大用很想說,這是他劉瑾能選擇的?
都以為偏關會有大戰發生,但偏偏戰事就沒發生在偏關,劉瑾想獲得軍功也沒戲啊!
朱厚照道:“把本宮的軍事圖拿來,本宮要好好研究一下!等以後,本宮親自平草原,如此曠世功業豈能假手他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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