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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上的大臣,麵對皇帝一個個的安排,皆都沒法出來插話。
有關陳銳和張延齡被調去延綏,對多數大臣來說也沒什麼,延綏的情況再糟糕,陳銳去當總兵官,會比朱輔更糟?
大不了朱輔當完縮頭烏龜,陳銳接著縮,大家比誰能更長時間憋在龜殼裡不出來。
但這會朱鳳正在風口浪尖上,隱約成為大明九邊僅次於王越的名將,還有朱祐樘和張周二人為其背書……居然調回京城閒住了?難道是知道這小子能力不太持久,很快就原形畢露,或者是跟他爹一樣縮了,就提前掉回來免得丟人現眼?
朝議結束。
隨即是內廷會議。
倒是這次朱祐樘沒叫張周來,隻讓內閣三人加上兵部尚書馬文升,而所商談的內容,也不過是再斟酌一下陳銳替朱輔這件事是否合適。
謝遷出來評價道:“二人……各有所長吧?”
朱祐樘道:“但他們的短處也更明顯是嗎?”
謝遷拱拱手,沒接茬。
陛下非要這麼說,那你還來問我們作何?我們沒在朝堂上直接駁斥這件事,就算客氣的。
“那若是不以平江伯去,何人前去更合適?幾位卿家為何不做舉薦?”
朱祐樘先前不開明,現在卻好像個開明的君王一樣,跟幾人內廷商討起來。
劉健看了看旁邊的李東陽,意思是你來說。
李東陽道:“陛下,目前偏關的局勢已安穩,若是以安邊侯前去鎮守,將威寧侯調去三邊的話,那宣大到三邊一線可保無虞。”
“哦,朱鳳,他行嗎?”
朱祐樘麵帶謹慎之色問道。
以前但凡提到朱鳳的時候,朝中大臣意見老大了,覺得這小子隻是個花瓶,再加上朱鳳是個新兵蛋子,都覺得他肯定會給大明丟臉。
但隨著朱鳳在偏關和遼東兩戰表現不俗,甚至在遼東時更是身先士卒親自點炮、帶兵追擊,再加上連任良等地頭蛇都不得不巴結這位“少年名將”,現在連朝中大臣都要對朱鳳刮目相看了。
可在皇帝眼裡……
當初朕看好他的時候你們不看好,現在伱們看好他的時候,朕覺得他還隻是個花瓶啊!
讓他守一座連城牆都沒修好的偏頭關?你們確定不是在坑他?
劉健道:“或可一用。”
“算了吧。”朱祐樘直接否定了這個提議,“先前朝上朕也說了,安邊侯回京後會有敘用,如果大明的邊鎮總指望年輕人的話,如何能深諳大明官場論資排輩之道呢?”
“陛下?”
謝遷出來質疑了一句。
陛下您這話,怎麼聽起來是在諷刺我們?
我們論資排輩怎麼了?這是自古以來前人總結的經驗,士大夫就這調性,有本事彆用我們。
馬文升相對耿直一些,問道:“那不知將安邊侯調回京師之後,作何之用?京營?還是調往地方?”
一句“另有任用”,不能令在場幾位大佬釋疑,以他們較真的心思,自然想知道皇帝想把這個風頭正勁的小子用在什麼地方。
“京營不適合他,南京等處,也不適合。他現在隻是得到了磨練,但其實在用兵方麵更多是靠他人的指點,既如此,也讓他回來多跟人學學,朕先前曾與人商談過,有必要在京師左近成立一個培養軍將的學堂。朕打算讓翰林侍講張周負責此事。”
“陛下!”
這次四名大臣近乎是同時出聲,大概都是要反對的。
什麼事都有張周?
培養軍將?還要張周來給他們授課?
問題是,大明已有都督府作為專門的軍事機構,這個所謂的軍事學堂又該是什麼名義?
“你們先不必說,聽朕的!”朱祐樘顯得很固執己見,繼續道,“朕要開軍事學堂,不是為了彰顯秉寬比誰更強,而是他更了解威武天火藥和神威遠炮,以後大明的邊軍更多要倚重於這兩種東西,這對大明邊軍的戰法近乎是顛覆性的,朕讓研製出這些新兵器的秉寬來給諸位軍將講講,難道不應該嗎?”
我靠。
四名大臣本來肚子裡有一萬個篤定的理由,能把皇帝用張周來當什麼軍將學堂講官的事給否定,但聽了皇帝的話,連固執如他們,都覺得自己快被說服了。
一旁的戴義也幫腔道:“幾位閣老部堂,你們應該是大明最懂行軍打仗的人了,有關大明過去數年甚至是數十年的用兵之事,你們都或多或少參與到決策,但幾位可是了解威武天火藥和神威遠炮的威力,還有適用的場合?”
這次內閣三人齊刷刷望著馬文升。
說我們四個都是軍事家,那有點偏頗,但你馬文升從景泰年間就開始涉及到軍政事宜,這些應該難不倒你吧?
威武天火藥不懂,那你黑火藥懂不懂?神威遠炮不太明白,但普通火炮總該門清吧?跟陛下講講,讓陛下知道,咱文臣也不是蓋的,不是隻有張秉寬能出來裝逼。
馬文升在眾望之下,卻隻是拱手道:“老臣附議。”
劉健都忍不住閉上眼。
這投降得也太快了。
你好歹也掙紮一下吧?
朱祐樘對馬文升的態度很滿意,連你這個兵部尚書都認為,大明的軍隊在用這兩種新的大殺器方麵經驗不足,那朕讓張周當講官,這有何不合理的嗎?
政策方麵的障礙,簡直可以說掃除了啊。
“三位閣老,你們也沒意見吧?”朱祐樘又看著內閣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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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健道:“老臣也附議。”
這時候,都自稱“老臣”了,大概的意思是,我們是老人,對於年輕人的玩意不是很明白,也不太願意去學,陛下您就看著折騰吧。
“那好,這兩日由兵部提請,成立一個軍事學堂,至於具體的定名之事,朕會酌情再定,此學堂並不涉及到如今兵部或者都督府任何的衙門,隻對朕一人負責,由朕委派人員前去做講官和示範之事,會從京營中調遣一部作為配合施展火炮所用,但此職並不常設。”
“學堂內無論講官、軍將,皆不以軍中職位論高低,也無實際調兵遣將的權限,離開學堂之後各歸都督府或地方衙門所用。就先從在京周邊衛所的衛指揮使和直接領兵人,過來學學吧!”
皇帝說要增設這麼個學堂。
沒有再給張周什麼官職,也沒說張周作為總講官有什麼特彆的權限,單就從京營調了幾個士兵過去配合演示火炮,算是給打下手的。
這對文臣來說,也算是比較客氣的。
但內閣三人,還有馬文升,顯然也高興不起來。
……
……
事情談定。
四人走出了乾清宮,這會四人估計都在後悔來乾清宮,被皇帝就這麼當麵給要了一項權力回去,雖然他們現在還不知道這項權力到底對以後大明的政壇和軍界會產生怎樣的影響。
“負圖兄,先前你為何沒有反對此事?”
剛出來,帶路的隻是小太監,還走在前麵,謝遷也就直言不諱了。
馬文升不言。
謝遷繼續問道:“是說,你對炮、火藥這些,並不精通?”
“於喬,彆問了!”李東陽打斷了謝遷的話。
謝遷當然有些不甘心。
皇帝為什麼讓我們三個跟你馬文升來?
如果說我們三個是決策層的,那你馬文升就是執行層的,如果說還有人有資格跟張周搶總教官,非你馬負圖莫屬,而你馬負圖連掙紮都不掙紮,感情你是叛變文官陣營了是吧?
劉健道:“此等時候,的確是說多錯多,陛下要以秉寬為講官,讓大明軍中軍將了解新炮的威力,我看也是對的。”
謝遷質疑道:“難道大明軍中的將領,都要當他張秉寬的門生不成?”
問題就在這了。
讓張周教這些人怎麼用火炮,本身並不會令文官反感,甚至還會支持。
但皇帝要特彆設立一個課堂,還讓張周來當這個課堂的老師,那這事情似乎就變質了。
張周一躍從一個教導者,變成了先生,或許勳貴那邊會自顧身份不會當張周為先生,可那些普通的衛指揮使、指揮僉事、千戶之類的人呢?
這些人本來就喜歡巴結朝中的權貴,尤其像張周這樣於皇帝跟前得寵的人,以前這些軍將或沒有機會,張周還要顧全身為文官不能結黨的規定。
但現在張周當了他們的老師,他們豈不是可以名正言順去拜張周,從此形成一個朋黨?
“於喬,你擔心早了,沒發生的事,何必那麼計較呢?”馬文升回頭看著謝遷,做了勸說。
他算是在為自己做解釋了。
連你謝遷似乎都知道,那些將領跟張周學用火器用火藥本沒什麼,你也隻是在意形成朋黨的問題,那你就等有形成趨向的時候,再去提唄?現在你讓我在陛下對張周無比信任推崇時,卻唱反調,你覺得除了會讓陛下更疏遠我們文臣之外,還有旁的作用?
劉健也拍拍謝遷的肩膀,意思是彆說了。
李東陽卻道:“既然陛下將成立學堂的提議,交給兵部來請,也就請馬部堂你多加斟酌,定要削弱張周作為師長的權限。如此才好。”
“嗯。”
馬文升點頭。
雖然可以跟李東陽敷衍,但跟皇帝卻不好敷衍。
就算不給張周一個“先生”的頭銜,那些去學習的武勳也會把張周當“先生”,大明也就是這麼現實的地方,也彆怪人家武勳攀附權貴,還不是因為土木堡之後大明武勳沒地位?不巴結張周難道被你們文官繼續欺壓?
……
……
四名文臣離開乾清宮,皇帝也往皇宮內苑去了。
而戴義等四名太監,也要回司禮監的值房,他們還有很多奏疏要批閱,這兩天因為遼東大捷的事,皇帝已將不少的事情給耽擱了,需要加緊辦理。
“……經此一事之後,隻怕這位張先生,就成了軍中上下的張先生,到底是好還是壞呢?”
陳寬跟著三人走著,問了一句。
戴義腳步不停,冷冷道:“不該操心的,少去問。”
韋彬道:“如此,那四位閣老部堂居然沒反對?”
這點連戴義自己也沒想明白。
是不好反對?還是不想反對?
蕭敬在旁笑著說道:“某人看來,這四位當中好像意見也不統一,他們有的想反對,但有的卻想妥協,甚至還有可能會隱約支持的。”
戴義瞄他一眼:“你倒看得很多?反對妥協倒也罷了,誰會支持?”
蕭敬隻是笑了笑,沒多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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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義道:“你們可要記得,現在張先生作為陛下最信任之人,為大明立下赫赫功勳,無論陛下要賞賜他什麼,都不失當,多嘴多舌的反而不會有什麼好下場。就算是閣老和部堂又如何?難道反對陛下用人,陛下就能聽進去?你們也總算知道昨日裡,咱這幾人不在時,陛下跟張先生談過什麼了吧?”
剩下三人突然也好似是恍然過來。
那些外臣是不可能知道皇帝幾時見過張周,又幾時談過什麼。
唯獨他們四個司禮監太監,平時跟皇帝走得很近,甚至皇帝在處理公務時,必然有他們中的一人或幾人在旁伺候,知道談話內容。
如果說皇帝產生要開軍事學堂的想法,無論是張周主動提出,還是由皇帝提出個大概的構想,至少這件事需要商議和定策,那就隻能是他們之前去跟內閣三人談判時,張周跟皇帝自行商議的。
“這位張先生的智計可不簡單,若你們覺得,他隻是為了結朋黨而有此舉,隻怕會棋差一招,若是那四位連這點都沒人看出來,那他們或還不如咱這幾人呢!”
戴義又提出個大膽的設想。
這件事可能壓根就不是張周自己提的,而是皇帝覺得有必要去栽培一些會用火炮和黃火藥的精銳將領,皇帝想幫張周培養幾個能用得趁手的軍將。
至於皇帝這麼做,有沒有顧慮到張周可能會造反這條……
這會皇帝和張周之間還在“蜜月期”,皇帝會做這種擔心思量嗎?
可作為皇帝身邊的幾位“貼己人”,司禮監四人卻不得不往這方麵去顧慮,現在火炮製造的權力在張周手上,連教導軍中將領,甚至是納他們為黨羽的權力也拿到手,誰知道張周是否能一直恪守本心呢?
但問題是……
誰去跟皇帝提,要去防備張周呢?
連文官都沒說的事,讓我們幾個去說?若是被張周知道,以後還怎麼相處?
這頭說了,皇帝一定扭臉就跟張周說明,甚至皇帝自己就把提議的人給罰了,這才是他們的難點。
……
……
張周沒有去乾清宮,他上午還要去給朱厚照講課。
“先生?怎樣了?父皇有沒有跟你提過要多教幾個將領的事?先前我跟父皇提的時候,父皇可是說會考慮考慮的。”
讓戴義和劉健他們都失策的是,這件事壓根就不是張周或是朱祐樘最先提出來的。
而是朱厚照。
至於朱厚照提這件事,是否有張周在暗地裡暗示的成分在內,那就沒人知曉了。
而朱厚照身邊的劉瑾,現在卻迫切想成為張周的學生。
劉瑾平時給張周端茶遞水的時候,小眼神裡全都是崇拜。
張周道:“不知道。”
“你不知道?”朱厚照皺眉。
張周歎道:“太子,你先前好像並不知道我的火炮有多厲害吧?至於那火藥……你親眼見過嗎?你跟陛下提議這個,陛下會怎麼想,難道不會覺得是我想開個學堂,想栽培一些自己的學生,來結黨營私吧?”
“呃……這麼複雜嗎?”
朱厚照做事講求隨心隨性,他對於政治思維方麵的覺悟,跟他的年齡一樣,還是個孩子。
至於對軍事的一腔熱忱,那也僅僅是孩子的玩性罷了。
劉瑾在旁笑道:“就算不是開武勳的學堂,開個普通學堂也好,找幾個人跟張師學學,敝人願意為張師鞍前馬後效勞。”
張周瞪他一眼。
心說你還真是個逼人,為了討好太子,你無所不用其極。
“張先生,你不教彆人,總該教教我吧?我比彆人都聰明,你一教我肯定就會,而且我學得比他們都好。”
朱厚照提出此提議,還因為他自己想學。
甚至朱厚照自己還想當先生,去給那些人上課,自己去當老師的結果就是那些人都是他的門生,以後就可以帶自己一群學生去踏平草原……想想都令人激動。
張周道:“行啊,隻要陛下讓我教,我就教,否則的話……嗬嗬,你懂的。”
朱厚照憋屈著臉道:“你不去跟父皇提請,父皇可能一輩子都不讓我學,不想教就算了,還找理由來搪塞我!以後再也不學你教的四書五經了!”
“多謝,最好讓我離開東宮,回去繼續當我的鄉野散人,我看我天天在家研究火炮,也比在這裡給你個熊孩子上課強!”
“你說誰是熊孩子?”
“就是你,怎的?”
張周板起臉來。
劉瑾嚇了一跳,趕緊說和道:“太子殿下,張師,您二位消消氣。”
朱厚照先是很生氣,隨即把臭臉一甩:“熊孩子是什麼意思,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一定不是什麼好話,熊孩子就熊孩子了,你再瞧不起我,我也是大明的儲君。不服?以後你當了臣子,本宮就勒令讓你教,你要是反對就……”
“殿下,小心。”劉瑾提醒一句。
意思是,太子殿下,咱彆把話說滿了,萬一他不爽劈一道閃電把你劈死,他還能賴天意如此,怕連你爹都未必會同情你。
朱厚照輕哼道:“不教,咱就走著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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