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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下午日落時,張周完成了給朱厚照上課,即將在內官的引路下出宮。
當天上午是跟東宮的講班一起進講,到下午就他一個人,所以出去時也比較方便,拎著自己一本教案……張周感覺回到了前世,每天也是給人上課為主,雖然沒有雙休和寒暑假,但也不用每天來,下班回去不是看直播喝酒吹牛逼,改而是回去老婆孩子熱炕頭,還能練體操。
雖然少了互聯網這東西,但張周覺得自己日子過得還算滋潤。
“張師。”
張周還沒等走出去兩步,就見劉瑾覥著臉快步追上來。
前麵帶路的太監楊鵬往劉瑾身上看一眼,戒心很重。
張周道:“哦,今天是劉公公送我出宮?”
“不,不是。”劉瑾急忙道,“小的隻是送您一程。”
“這話說得,好像是要給我送葬一般,劉公公你有話直說!”
張周知道劉瑾現在對他恭敬,可以後就不一定了,在太子麵前得寵的人,等劉瑾飛黃騰達了,還會像現在這樣對他恭恭敬敬言聽計從嗎?
劉瑾陪著笑臉道:“張師是這樣,小的沒什麼大本事,在太子身前侍奉,這兩年也沒什麼功勞,但就是一心想為太子謀點事情。”
“兜圈子沒意思,你看我時間多嗎?”張周不耐煩。
就不能給劉瑾這種人好臉色。
劉瑾道:“您看那張永張公公,聽說在偏關時,立下了赫赫功勞,小的也想……小的絕對不是為己謀,是為太子謀,太子也希望身邊有能懂兵之人相助,您看是否可給……安排一番?”
“哦?”
張周並不覺得劉瑾是在跟他搶飯碗。
一個太監,就算懂兵,他能懂到哪去?最多隻是皇帝派去監軍的人罷了。
指揮打仗,還是要靠各級的都禦史,也就是總製或者巡撫,再或者是總兵官這些人,太監是隻掛功勞不管事的,當然也有汪直等牛逼人物能主動把軍權給攬過來並能做出點事情的太監。
張周笑道:“劉公公,你還真是……誌向高遠啊。”
“哪裡哪裡,小的就是想多為太子做點事,也是為張師您做事。”劉瑾一副很謙卑的模樣。
張周用一種“伱個老小子總算不辜負我栽培”的眼神看過去,笑道:“挺好,那下次有機會去戰場時,跟陛下舉薦你,你好好乾。”
“一定,一定。”劉瑾欣喜若狂,就好像自己馬上要發達了一般,蹦蹦跳跳就往文華殿方向回去了。
……
……
“先生,您真打算幫他?這種人,一看就不是什麼正經貨色。”
楊鵬聽到先前劉瑾的請求,等劉瑾走之後,用充滿敵意的口吻,好似在張周麵前挑唆一般。
張周眯眼瞅著楊鵬。
說劉瑾不是正經貨色?好像你楊鵬的貨色也不太純正吧?
而且你楊鵬人在東廠,乾的壞事更多,外間對你的風評更差,什麼滿倉兒案之類的,可都跟你有關係,你居然還好意思說彆人?
“他不過是在東宮為太子侍從,我是東宮講官,抬頭不見低頭見的,若他真想去西北曆練一下……楊公公,你不會真以為西北的軍功易得吧?王威寧常有而戰事不常有啊……”
張周就差沒跟楊鵬說,沒我的謀劃,誰去了西北或者遼東都是白搭。
楊鵬咽口唾沫,顯然他有劉瑾一樣的想法:“先生,您看有何需要這些人出力的,您隻管吩咐一聲。這些人也想跟著您,為大明儘一份力。”
“好說,好說。”
張周嘴上應承著,但是否會往心裡去就另當彆論。
……
……
遼東,寧遠城。
二十九一清早,任良等人還在準備整兵,卻得知主帥朱鳳一夜都沒從城頭上下來。
“嘿,還是個身先士卒的憨貨,走,上城頭看看。”
任良帶著都指揮使錢英等將領,急忙往外城西城門迎恩門的城頭上而去。
此時在城頭上,王瓊還在幫朱鳳謀劃。
朱鳳也發現,王瓊的能力非常強,可不單純隻能做個監糧官,他似乎也明白,皇帝和張周讓王瓊隨他一起來寧遠,就是為了幫他出謀劃策的,很多他不明白的事,隻要王瓊稍微一點撥,他就能透徹,隨後就能做出妥善的安排。
這也是為何朱鳳進城這些日子,地頭蛇一直對他很挑剔,也沒把他架空的原因。
除了朱鳳的背景強,還因為朱鳳身邊有個好軍師。
“近了,都已在四五裡之外。”王瓊用望遠鏡看了看,根據哨騎的整理情報,給朱鳳說明情況。
朱鳳心情激動起來,問道:“能再靠近一下嗎?四五裡……還是有點遠了啊。”
王瓊想了想,沒輕易給出謀劃。
便在此時,任良和錢英等人上城頭,跟他們一起上來的還有張延齡和陳銳兩個副總兵。
王瓊皺眉道:“何以都到此來?其餘各處不鎮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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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思是,城內近乎有資格調兵遣將的人都跑這一個地方來,不怕天上掉下塊石頭,咱一起被砸死,然後城內防備大亂,被狄夷趁虛而入的?
任良冷笑道:“王郎中,你這就擔憂過甚了吧?兀良哈的人在哪呢?你倒給指指!”
最近王瓊一直幫朱鳳出謀劃策,隱約是城內的文官領袖,任良的權力才是被架空的那個,任良當然看王瓊不爽,這次還是王瓊主動“挑事”,他更忍不住。
馬上有部將提醒道:“任公公,兀良哈的人馬就靠近城池不到五裡了。”
陳銳道:“若以騎兵突殺出去,呼吸之間可至,趁其立足未穩……”
話說了一半,發現所有人都用古怪的眼神看著自己,陳銳不再說了。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作為曾經西北獨當一麵的“名將”,現在在彆人眼裡就好像小醜一般,自己說什麼還會有人信?
錢英還算是客氣,提醒道:“平江伯,遼東地勢不比三邊,這裡地勢狹長能駐守的地方就近乎沒有,若是出兵不順,想把騎兵再撤回城內,可就沒那麼容易了。這城門您也看到了,一次能容納兩騎並行都有點難。”
“咳咳。”
陳銳被一個都指揮使給嗆回來,自然心裡很不爽,隻能用咳嗽來掩飾尷尬。
朱鳳不理會錢英的勸告,問道:“如果要讓朵顏部的人再往城下靠近,可有何辦法?諸如……能到兩三裡的距離?”
任良驚訝道:“安邊伯這是要作何?胡虜離城塞遠點,雙方各安,不挺好的?”
現在任良覺得朱鳳這小子有點作死,人家不來,你還想讓人家靠近?
朱鳳也是個敞亮人,當即道:“幾位請看,我們已把炮都給架好了,如果他們靠近的話,我們把炮打出去……這些炮的射程,可是有二三裡遠的,到時……”
“哈哈哈哈……”
任良已經忍不住笑起來,這次他是真的在嘲笑。
王瓊道:“任公公這是何意?”
任良擺擺手笑道:“要讓胡虜靠近城塞,容易得很,隻要把騎兵布出去,胡虜肯定殺過來,逼著騎兵隻能往城內撤。不過安邊伯,可是要提醒你一句,你這火炮就算打得再遠,發個鐵球出去能乾嘛?你指望能正好命中敵陣嗎?當人家不會躲的?”
“如果真這麼乾,到時城關引來麻煩,甚至牽扯到城門關閉不及時,導致兵敗……哈哈,你自己看著辦……”
任良旁邊的那群地頭蛇將領也都在笑。
連錢英都聽出來,他的“義父”正在給朱鳳出餿主意,明明守在城裡就能解決的事情,非要折騰出點花樣來,到時就算朱鳳的背景再強,也要遭殃。
朱鳳想都沒想道:“那就派騎兵出去列陣!”
“啊?”
在場包括朱鳳帶來的“自己人”,都用“你瘋了?”的眼神看向朱鳳。
任良收起輕慢的笑容,正色道:“安邊伯,你這可是在玩火自焚!大明邊軍的規矩,無論是在遼東,還是延綏、寧夏、大同這些地方,都是等韃靼人回撤時再行追擊,這幾十年來都是如此,你不會真經曆了一場偏關之戰,就把自己當王威寧了吧?”
以任良強硬的態度,是他覺得,你朱知節折騰我們守城,我們不能把你怎麼著,甚至還會配合。
但如果你想讓我們跟你一起出去送死,那就休想讓這些人配合你。
朱鳳也看出這些地頭蛇的不配合,他瞪著陳銳道:“陳老,列陣之事,交給你了!”
“什麼?”
陳銳一怔,現在想起我來,把我當“陳老”,平時就叫我“老陳”是吧?
任良用奚落的口吻道:“平江伯,你不是最想出去跟兀良哈的人決戰嗎?現在總兵官下令,你倒是遵令啊!”
陳銳有點欲哭無淚。
感情這時候想起來我是想主動出擊的是吧?
王瓊一看場麵有點收拾不住,厲聲道:“如今安邊伯下令,派出騎兵出城列陣,諸位可是有何異議不成?若是諸位不遵守軍令,不用旁人,本官便會上奏參劾……任公公,可彆忘了義州的事!”
“你……”
任良怒視著王瓊。
義州虛報戰功,這件事雖然到現在還沒徹底發酵,但任良覺得憑借托關係,已經能抽身事外。
但如果今天王瓊以朝廷派來監糧官的名義,上奏朝廷來參劾他任良,任良知道就算自己有韋彬和陳寬兩座強大的靠山,也未必能撐得住。
而此時錢英等人都已將手按在刀柄上,似乎在為任良被人教訓而心生離憤,隨時有發生軍中嘩變的跡象……當然他們隻是做個樣子給外人看看的,既想震懾王瓊,知道他說錯話的代價,又表明自己人是力挺任良的,隻等任良一聲令下就可以……
當然任良不會下這種命令。
除非任良真的活夠了。
而且任良就算真下了要殺王瓊的軍令,下麵的人也未必敢遵守。
大家心照不宣而已。
王瓊道:“安邊伯,下令吧。”
朱鳳用感激的目光望著王瓊,他也沒想到在關鍵時候,隻有王瓊會堅定站在自己這邊,甚至連他自己都覺得,這會派出騎兵出去列陣,是有點冒險的,也難怪人家遼東地方的軍將不同意。
似乎隻有王瓊能聽懂他的戰法,或者說是王瓊能理解張周的戰略意圖。
朱鳳心想:“張兄為什麼要讓我來領兵?他讓王郎中來,我聽他辦事不更好嗎?”
“城內有騎兵多少?”朱鳳問道。
“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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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良重重哼一聲,故意在人前表達出這種不屑。
你一個總兵官,進城這麼多天,居然連城內多少騎兵都不知道?就這樣還好意思指揮調遣兵馬?
王瓊道:“總兵官問話,錢指揮使,還不回答?”
這點還真不是朱鳳沒經驗,是因為地頭蛇在調兵遣將方麵沒有完全配合朱鳳,隻是在安民方麵提供了支持,還有就是任良刻意讓城內的騎兵不聽號令,以防止朱鳳派兵出去跟朵顏三衛的人拚命。
其實任良如此做也是有其獨到心思的。
你帶我們的兵出去跟朵顏三衛打仗,贏了功勞是你的,輸了死的是我們的人,過錯可能還要我們來承擔。
誰願意跟你去玩命?
但現在王瓊拿義州虛報戰功的事來威脅他,他就有點發怵了。
錢英在見任良沒有表示之後,這才走出來道:“城內有騎兵三千……安邊伯,狄夷在城外,至少有騎兵四五千之多,且兀良哈的騎兵在草原都是排的上號的,隻是因為遼東地勢狹長不適合騎兵發揮,才令遼東一直都跟兀良哈相安無事,您不是要……”
“夠了!”王瓊打斷錢英的話,“有多少,派多少!”
任良怒道:“胡虜來襲,撤不回來怎麼辦?”
王瓊道:“安邊伯都說了,有火炮在,定不會讓胡虜殺到城下,到時整頓兵馬直接追擊便可!”
“王郎中,你有帶兵經驗嗎?這裡你也敢隨便指揮?可是兵敗之後這一切過錯你來承擔?”任良這次也是忍不住,當麵跟王瓊叫板。
王瓊一臉怒色,卻是顯得很有威嚴道:“無論功過,都是一起承擔!誰能抽身事外不成?”
這一下,連任良都沒想到。
朱鳳看起來是個麵瓜,但沒想到朱鳳身邊帶個監糧官,居然還是個狠角色?!
……
……
寧遠城內的騎兵,完成了在外城的集結。
在城門打開之後,城外連護城河都沒有,就這麼派出人馬出城去列陣,因為城門是為防備狄夷襲擊所設置的,在西側的迎恩門,門寬不到兩米,以至於城內三千騎兵要出去列陣,可能都要花費小半個時辰才能完成。
“調撥部分人馬,從北城和南城一並出城!”王瓊看過形勢之後說道。
任良道:“朝廷怎麼用你們這群無能之人?”
“義父……”
“閉嘴!照軍令辦事!難道你們想讓這位王糧官參劾你們抗命不尊嗎?“
任良感覺自己一肚子的火氣,不知該往哪裡發泄。
“任公公,胡虜有動向了!”
馬上有傳令兵,傳來消息。
任良怒而望著朱鳳道:“這裡有安邊伯在,你們跟咱家彙報什麼?咱家眼又不瞎!”
意思是,我自己瞧得見。
而且我心明眼亮的,若是朵顏三衛知道大明的騎兵正在列陣,他們要麼撒丫子逃跑,要麼做出要來襲擾的樣子……沒有第三條路可選,而趁大明還沒有將騎兵列陣完畢,怎麼想朵顏三衛也不可能在這時候逃。
城外都沒什麼東西可搶,這時還不趁機殺過來,若是能把寧遠城給破了……
“炮手準備!”
朱鳳下了軍令。
由他親自下令。
一共也就十二門炮,分列在大概一百米左右的範圍內,可以說是非常集中。
任良搖搖頭,對錢英下令道:“城內還有的炮,能用的,都給搬過來。”
錢英道:“任公公,打不了那麼遠啊,再說現在臨時調炮過來,也來不及。現在城西能用的,連一百門都不到……”
大明工部和兵部在鑄造火炮方麵,並非吃乾飯的。
光是在寧遠城內,火炮就超過三百門,當然這些炮的質量……一言難儘。
但要是真遇到狄夷殺到城下,這些火炮的震懾作用還是很強的。
任良走過去,再一次質問朱鳳道:“安邊伯,你可想清楚了,兀良哈人也是有勁弩的,他們可不需要跑到城下到咱炮的射程內,人家用勁弩和弓箭,就讓出去列陣的騎兵進退維穀,除非你想衝殺過去跟精良的蒙古騎兵決一死戰,那就放棄了寧遠堅固的城塞。”
朱鳳道:“我不都說了?我們的炮,射程更遠。”
“就憑這幾門炮?再遠有什麼用?”任良也是火了,“你是腦子有坑,還是想死?那你也彆連累城內的軍民!你不會真以為自己跟王威寧幾天,就把自己當王威寧第二?王威寧是瘋子,人家是有瘋的能耐,你朱某人有什麼?!”
王瓊見到任良失態的樣子,也怕把這太監逼得太狠,走過去解釋道:“這些炮,是開花炮!”
“開你娘的花!一個大鐵球子出去,當韃子都是傻子?等著你砸呢?難怪大明邊軍不振!朝廷養了你們這群混賬王八羔子,老子想把你們煎了煮了!嘗嘗你們的肉是不是都是酸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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