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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場的文官本來都覺得王越就算贏了,也有虛報和誇張的成分。
但隻是聽了皇帝對第二份戰報的總結,每個人臉上都露出一些略顯尷尬的神色,那些本來準備出頭好好質疑一下這場所謂捷報的人,也不得不收起心中的輕慢。
謝遷道:“陛下,莫非韃靼是落荒而逃?”
朱祐樘點頭,很認真道:“朕還是要怪責王越的,他將邊塞關城炸得不成樣子,糧草輜重損失頗多,以關城和輜重為誘餌,初時的確是有損大明邊軍的威風。不過正因他讓出了偏關關城,韃靼驕而自縱,疏於防備,才取得這般的勝果。有得有失。”
謝遷本想說,把偏頭關整個給炸了,還算他有得有失?
感情是修關城的銀子,他王威寧不用掏腰包是吧?
打一場勝仗,要把關城炸了重修……這成本有點大。
此時眾大臣也開始傳閱第二份戰報。
屠滽道:“不是說有過千,怎的……已過兩千之數?”
戴義解釋道:“這還不算被威武天火藥炸死的韃子士兵,光斬獲首級便有一千六百數之上,俘虜的也有近七百,如果加上先前直接被炸死的……或已超過三千。”
這下那些想出來質疑的,更要掂量一下質疑的風險了。
很容易質疑不成,把自己栽進去,被皇帝怪責一個誣陷忠良。
眾人也顧不上皇帝在場,都在低聲議論紛紛。
主要是這個戰果……
太恐怖了。
這是京師保衛戰之後,大明在西北取得的最大戰果,更重要的這是一場遭遇戰,而不是像京師保衛戰那樣屬於固守一隅,其戰略意義相當於……大明已經能主動跟韃靼正麵硬碰硬較量,並取得輝煌戰果……
大明對韃靼以守為主的邊關戰略,可能因此而改變。
恰逢草原正在完成一場統一的戰事,火篩的兵敗,不用大明出手,估計達延汗就會趁虛而入,什麼太師,草原這些部族一旦涉及到利益糾紛,兼並起來也絲毫不留情麵。
盤子就那麼大,你火篩占了,彆家怎麼吃?
你牛逼的時候,都讓著你。
等伱落魄了,自然都撲上來要分食。
火篩犯邊的曆史,似乎也要翻篇了。
徐瓊走出來拱手道:“陛下,王威寧取得如此戰績,連同三軍將士應予以嘉獎犒賞。”
先前就是徐瓊帶頭恭賀,這次徐瓊理所當然也出來表示要犒賞軍功。
朱祐樘歎息道:“目前到底隻是王越一人所述,具體如何還要看後續結果,朕還要以各方的戰果加以佐證,有功之人朕不會虧待,有過錯的人朕也不會姑息。諸位卿家,今天辛苦,散了吧。”
眾大臣心裡不是個滋味。
先前是他們嚷嚷著要去調查王越,說王越虛報戰功。
現在王越把自己的功勞擴大了一倍有餘,從殺傷俘虜韃靼士兵一千人,擴大到近三千,甚至是三千開外……可現在,他們沒脾氣,倒是皇帝還理智起來。
因為有些事……王越他不敢這麼編。
彼一時此一時!
找誰說理去?
眾大臣將要散朝出宮,屠滽忍不住問道:“陛下,那威武天火藥是為何物?”
朱祐樘本來也要離開文華殿,聽到這裡,他也不由想多說兩句,因為這是他引以為傲的東西,他指了指戴義,意思讓戴義來說。
戴義笑道:“屠尚書,是這樣,此火藥威力驚人,開山破石不在話下,乃是國子監張周張貢生調配出,東廠派人研習配方後,已大批量製造,用在西北實戰中……陛下賜名為威武天火藥。”
“啊!?”
現場一片嘩然。
有關“張貢生”,基本沒人見過,透著神秘,但這個人的傳聞最近是不絕於耳,尤其是在清寧宮火災、河南新野地震被其命中後,大臣也有感於其測算天機的能力,大概有種要把張周當成未來欽天監監正的意思。
現任的欽天監監正吳昊可以讓賢。
現在……
不但能測天機,還能研究火藥,相助王威寧取得西北大捷!?
朱祐樘補充道:“此番西北韃靼用兵方略,也全都是張周張卿家在年前推算出來的,並出謀劃策,有威武天火藥的軍功,朕自然也不能虧待於他。”
劉健聽出一些苗頭。
皇帝這可能是想借王越大捷,給張周定軍功,甚至是賜爵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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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是個危險的信號。
他趕緊走出來道:“陛下,如今西北戰況仍有諸多不定因素,應調配各方兵馬,防止韃靼以我偏關守備鬆懈,伺機而入。至於論功請賞之事,也當等西北戰事平息之後……酌情而定。”
朱祐樘本來就沒急著給張周論功,他也知道這件事必定會遭遇到文官的阻力,也就點點頭沒勉強。
“回頭再議吧,不過料想偏關有王威寧坐鎮,韃靼人是不敢再來犯……”
大臣稱呼王威寧,多隻是一種熟悉的稱呼,因為這名頭比王越本身的名字很響亮,皇帝這會突然稱呼王越為“王威寧”,這就有一種暗示,告訴在場大臣,朕其實就是要還他爵位。
在場自然有很多人對此有大意見的。
文官得爵……始終是他人有自己無的事,文官就會拿破壞祖製之類的出來抗辯。
甚至王越以前巴結中官、落罪被發配,甚至是“有悖先帝用人”等之類的托詞,未來也不會少見。
隻是在這個特殊的當口,大臣有再大意見,也隻能先保留。
……
……
眾大臣在三五成群,嘈雜的議論聲中,出宮而去。
馬文升和劉健被留下,他們會前往乾清宮,同時被皇帝傳見的,還有英國公張懋、保國公朱暉、成國公朱輔。
保國公一脈算是靖難之後武勳得爵的典型,朱暉的祖父朱謙靠京師保衛戰後鎮守關塞,得爵撫寧伯,而其父朱永則是靠成化十五年出兵建州女真,以“擒斬六百九十五級,俘獲四百八十六人,破四百五十餘寨,獲牛馬千餘,盔甲軍器無算”的功勳,獲得世襲保國公的爵位。
朱永在弘治九年才過世,是各家第一代國公中最晚得爵,也是最晚去世的一個。
保國公朱暉現年已經五十多歲,因為他跟其父當年都曾追隨過王越在西北跟韃靼人交戰,這次朱祐樘順帶召見他的目的,是想派他去西北,協助王越。
乾清宮內。
文臣和武勳分彆列在兩邊。
朱祐樘先讓戴義將之前在文華殿說的事,跟在場三名國公也說了。
三人的反應比文官可就直接多了,張懋更是喜不自勝道:“可喜可賀,陛下,看來我大明邊陲可平草原群狼,重振封狼居胥的偉業……”
“行了行了。”朱祐樘都聽不下去。
跟你說點正經事,你張老頭拍的哪門子馬屁?咱能乾點實在事嗎?
朱祐樘又望著一旁呆立的成國公朱輔,道:“成國公,令郎在西北,領右軍兵馬,突擊進城,親手斬殺狄夷一名,俘獲俘虜過百,其軍在陣中斬殺狄夷首級也有數百……他初出茅廬,便有如此的英勇,果然是將門虎子令朕欣慰啊。”
“呃?”
朱輔一聽。
這是什麼情況?
這在說我兒子嗎?還是說我除了二小子朱鳳之外,還有彆的兒子在隨軍?
親手殺狄夷一名,俘虜敵軍過百,帶兵斬殺數百韃子……
“犬子他,隻是第一次從軍,應是並無經驗。”朱輔聽著就覺得離譜,謹慎起見,還是不要承認這是自己兒子了。
他是鼓勵讓朱鳳隨軍去西北,能跟著王越去曆練,他當然覺得很好。
但如果說王越給朱鳳一路人馬,讓朱鳳輔佐帶兵……
朱輔怎麼都會不信的。
將心比心,連我這個當老子的,都不可能把兵權給那渾小子,他就是個混吃等死的爵二代,連爵位繼承權都沒有……
何德何能?
王越是沒長眼嗎?
朱祐樘拿出一份戰報道:“知節他勇猛無畏,連朕都沒想到,從他千裡之外趕路到京城為公主獻藥,朕當時便覺得他有忠義之風,偏關一戰,他更是沒有辜負朕和王越對他的信任,哦,還有張周對他的欣賞,秉寬的眼光一向都不錯。”
朱鳳聽到這裡,已是心潮澎湃。
那還真是我兒子啊!
這小子……
狗屎運踩一次就行了,這怎麼踩起來還沒完了?一次比一次走運!?祖墳冒青煙了嗎?
有一點他是聽明白。
在兒子立功這件事上,張周是發揮了不可替代的作用。
或者人家王威寧就是給張周麵子,才故意漏個大功給兒子,讓兒子撿了大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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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關一戰剛結束,戰局尚未平息,等一切都定下之後,朕再對他酌情賞賜,再給他個爵位也不是不可!”朱祐樘很大方。
以朱鳳領一路人馬,殺進偏關所取的戰功來看,的確夠給個爵位。
畢竟朱鳳不是文官,他是武勳之子,武將在得爵方麵的條件,並沒有文官得爵那麼苛刻。
也是可給可不給的問題。
但誰讓朱鳳是跟張周混的?
從朱祐樘的角度來說,朱鳳最大的功勞是舉薦了張周,光是這一條皇帝就想找方法去賞賜他,而王越正好又給了朱鳳這樣一個立功的機會,朱鳳也爭氣,不管他在戰場表現如何,至少人家有名將帶,名將也願意把功勞讓給他,然後……
皇帝就算是做個順水人情,順理成章要給朱鳳個爵位。
“老臣愧不敢當。”朱輔趕緊跪下來婉拒。
“陛下……”連劉健都聽不下去,要出來反對。
倒不是說劉健覺得朱鳳不適合得爵,他甚至都懶得考慮這個問題。
他反對,是因為他覺得,現在戰況未明,戰場瞬息萬變,偏關現在的形勢都還不知道呢,後方就開始論功行賞?
朱祐樘打斷劉健的話,道:“朕隻是有此想法,還未定,劉閣老不必先反對,以後朝堂會再議的。”
劉健隻能退回去。
他知道,皇帝一旦動了這心思,其實朱鳳得爵,就已是十拿九穩。
皇帝金口一開,除非有什麼重大變故,不然是不可能收回的。
“保國公。”朱祐樘道。
“臣在。”朱暉趕緊下跪。
這些武將彆的沒有,在任何時候都要表現出對皇帝的忠誠,下跪的姿勢都很順溜。
朱祐樘道:“不必如此,朕是想讓你去西北,任總兵官,協助王越在偏關的收尾。”
馬文升舉起笏板道:“陛下,那平江伯……”
目前王越麾下的總兵官,其實是平江伯陳銳,皇帝既然要調朱暉去偏關當總兵官,自然是要把陳銳的官職給下了,但這一場是捷報,陣前換了總兵官,怎麼都說不過去。
朱祐樘麵色也有些不善,雖然王越在上奏中,並沒有說陳銳的壞話,在關鍵時候老王還是知道軍心團結的重要性,不會一邊得功勞一邊去中傷同僚,那顯得他太沒品。
但陳銳以往的作風,就好像皇帝不知道一樣。
皇帝養著東廠和錦衣衛是乾嘛的?難道連你陳銳怕火篩都不知道?要不是看你在西北征戰多年,有經驗,才不會讓你去配合王越。
本以為你跟了王越,能好好表現一下,扭轉那些對你不利的罵名。
結果你倒好……
偏關撤離,你直接帶兵跑了?
就這樣,朕還能留你在偏關?
容易被你一顆老鼠屎,壞了西北大捷這一整鍋粥。
“至於平江伯,朕打算調他去宣府,先任總兵官,等事平息之後,再有調遣。”
陳銳本來是可以被調去寧夏打達延汗的。
因為陳銳跟達延汗的交兵,並不落下風,陳銳也算是西北那些武勳中資曆和威望都比較高的。
但現在有了偏頭關一戰的獲勝,皇帝覺得沒這必要了,你陳銳還是先去宣府呆幾天,等戰事結束之後,再把你調回京師賦閒,或者把你安排到西南去守山寨,或是去東南靖海……
天下之大,總有能安排你去的地方。
隻是西北這旮遝不適合你混。
朕有王威寧在西北坐鎮,就夠了。
朱暉道:“臣領命。”
雖然現在西北的局勢基本已定,朱暉知道去了西北也不見得有太好的立功機會,但現在王越正是風頭無兩,當兵的誰不想跟著名將去混?
就算是撿王越剩下的,混個資曆回來,也能受用無窮。
朱暉剛繼承他爹的爵位還不到三年,寸功未立,這自然也成為他最好的機會,不然就隻能提督十二團營的一營。
距離彆家的國公,動輒就是都督府都督、提督京營、南京守備勳臣的,差距還有點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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