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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周在眾人的敵視中,進入到集賢堂。
廣業堂助教劉順出來見到張周,還很詫異,眼前這位先前怎麼請都請不來,現在聽說有貢生的選拔考試,這就厚著臉皮上門?
關鍵你不是已經拿到了候補學正的資格了?等你三年修滿,直接出來當個學正,多少舉監夢寐以求的留監任教的職位。
還不知足?
“劉助教,這次來見林祭酒,不會又生病了吧?”
張周笑問。
劉順問道:“那位朱家小公爺,沒跟你一起來?”
劉順似乎隻忌憚朱鳳,對他張周有點瞧不上眼。
“在下一人前來的。”張周道。
“那伱等著,我幫你進去看看。”
劉順進國子監後麵的教舍,看樣子是去找林瀚。
張周則立在集賢堂內,四周掛著的都是曆代名儒的畫像,還有這些人的生平事跡,張周正要走過去瞧瞧。
林庭兄妹倆聽說張周臨門,匆忙到集賢堂來見。
“張公子,你為何在此?”林庭皺眉。
語氣帶著質問。
張周笑道:“你們不是一直想讓我來嗎?我這不是來了?”
林庭道:“可你是來參加北雍舉賢的,如此更會遭到非議,以你的年歲,剛考中解元,大可不必自降身份來參加這種舉賢之事。”
大概的意思是,你張周年紀輕輕的,連進士都還沒考過一次,就這麼“自甘墮落”跑來參加舉監的選拔考試放官,如果你選上,是不是江南解元連會試一次都不參加?
說你沒誌氣都是輕的,彆人會覺得你胡來。
張周也很無奈。
誰讓這次所謂的舉賢是皇帝量身為我定製的?如果我不參加,皇帝大可取消這次的選拔,那彆人想跟我一起混個文憑都混不到。
皇帝為了表示這次的選拔公平公正,在我之外估計也還會再選個幾人,我這是為彆人創造機會。
“家父一向對你有成見,你……好自為之。”
林庭說完,也轉身往教舍方向去。
大概是要去跟父親通個氣,防止父親太生氣,有兒子在,林瀚再生氣總還是有個人能勸勸。
林庭一走,將林儀一人留在了集賢堂內。
“林小姐?又見麵了。”張周笑道。
林儀一身儒袍,好似個英俊貢生,聞言卻是臉一紅,不敢跟張周對視。
張周瞬間明白林儀失儀的原因。
大概宮裡那件事,對她影響不小……太皇太後居然當麵提,要將她許配給張周,她可不知道這背後有何緣由,隻當是周太後真有這樣的想法。
“你……不該來。”
林儀說話時,少了以前那股巾幗不讓須眉的氣勢,多出幾分小女兒家的羞態。
張周笑著搖搖頭:“無妨,參加北雍的舉賢,不也是你之前給我寫信的目的?能為朝廷效命,何必在意形勢。參加會試,再或是直接舉賢,我都接受。”
林儀聞言也不解。
江南解元……含金量這麼高,就算你一次考不中進士,考個兩三次應該沒問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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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一次不考,就放棄了?
這跟你先前表現出的睥睨天下學子的豪情完全不同。
……
……
林瀚終於還是出現在集賢堂內,身後還跟著林庭、劉順等國子監的教職工數人。
林儀見到父親來,趕緊躲到一邊去,裝透明人立在一旁聽聽。
林瀚坐在了主位的位置,似在等張周上去行禮。
張周佇立當場。
沒有要動的意思。
劉順道:“張貢生,你不是來見林祭酒的嗎?人來了!”
“哦。”
張周隻是笑著點點頭,意思這就算打過招呼。
林瀚到底是大明的老學究,在一個不知禮數的晚輩麵前,他還不至於說上來就發難,他冷冷道:“張秉寬?應天府鄉試解元?看來你隻知教條,不知禮數。”
“嗬嗬。”
張周笑了笑。
我的禮數,隻對欣賞我的人展現,你個老家夥從開始就看我不順眼,第一次來還故意讓我吃閉門羹。
是個人都想拿捏我,那我不用混了。
彆人想進國子監當你的學生,但我沒這想法,今天來也不是給你林老頭麵子,是給皇帝苦心給設個後門麵子罷了。
林瀚再道:“你回去吧。”
張周道:“那我就把自己的卷子,放在這裡?”
“一並帶走!”林瀚道,“以你的出身,還有為人,是不可能被國子監選出來的,你不具備為人師表的禮數風範,也不具備為官者的謙恭謹慎!”
擦!
張周心說,你林瀚這算不算是公報私仇?
看我不順眼,連我的考卷都不往上交,直接把我給否定。
你是不知道這次的選拔全因我而生,沒有我連這選拔都沒有是吧?
張周明白過來皇帝的苦心,正如蕭敬所說的,除了皇帝、戴義和蕭敬三人知曉有這回事,連程敏政和林瀚兩個實際操作者,皇帝都沒直接告知用意。
皇帝有心打開一道方便之門,把他這個正主迎進去。
結果他這個正主卻被看門人給攔住。
看這意思,還要放狗咬啊。
張周也不著惱,隻是笑著提醒道:“林祭酒,俗話說有教無類,就算你看我看不過眼,覺得我不適合在國子監內求學,是不是也該給我個機會?”
林瀚終於得意了一些。
他覺得這是把張周拿捏住。
林瀚道:“張秉寬,不要以為老夫不知你先前的作為,你是獲得了功名,得到了一些垂青,但身為貢生,你不能以學業為重,若老夫是天下舉賢之人,定會讓你多去習得儒家禮數,這無關乎你才華高低!”
張周琢磨了一下。
還挺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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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老家夥,果然也是一輩子從事教育的,大概對學生的品德要求很高吧。
張周跟林瀚同是教職人員,聽了還覺得有些順耳。
如果有一個不識禮數的學生,沒事喜歡上課跟老師抬杠,經常逃課,也見不到麵,就算他學習再好,那有什麼保送之類的機會,肯定也是不考慮的。
張周道:“林祭酒身為國子監的祭酒,應該知道此番乃是聖上所下之意,以我所知,陛下的諭旨明言所有舉人出身的貢生,都有資格來參加,這是君王之意。林祭酒既身為人臣,這是要違背聖意嗎?”
“你……”
林瀚本以為自己掌握了絕對的主動權,就不用再跟張周廢話,直接把張周打發走,自己也能出心頭一口惡氣。
但聽了張周的話,他意識到,這小子很難纏。
居然拿皇帝的聖旨來說事。
林瀚到底是經曆過大場麵的人,他道:“老夫說過,你不可能入選的,勿要做徒勞之爭。”
張周據理力爭:“若我的才學,得不到朝廷的認可,那我認命,但若僅僅是因為我的一些操行得不到林祭酒的欣賞,就讓我失去這次機會,那林祭酒就是因私廢公,以你個人好惡決定他人前途,既有違於陛下選賢任能的本意,又會讓人非議林祭酒為人師者的豁達。”
現場火藥味十足。
周圍的教職工也都看呆了。
從大明立國子監以來,從沒見過任何一個貢生,敢跟國子祭酒這麼正麵抗衡,真是一點麵子都不給,一點退路都不留。
“嗬嗬。”林瀚突然笑起來,帶著幾分嘲笑之意,他起身走到張周麵前道,“張某,老夫還是很欣賞你的,敢言直言有諫者之風,奈何國子監是容不下你這種人的。不妨告訴你,你是絕對選不上的。”
“未必吧?”張周笑著回應。
“若未入選,你是否以後不再會入北雍?你國子監學正的功名,也可褫奪?”
“好啊。”張周道,“若是我選上呢?林祭酒不打算賭點什麼?”
林瀚似乎很看不起張周這種狂放的性格,道:“你若選上,老夫自會讓你入北雍,對你善加指點。”
“選不上,我不進北雍,選上了我也無須進北雍,林祭酒說這個還有何意義?不如這樣吧。”張周朗聲道,“若我選不上,從此之後不再踏入國子監大門一步,若是選上了,林祭酒就要答應我一個不違背道義禮法的條件,林祭酒以為如何?”
眾人都在笑。
大概都覺得張周不自量力。
林瀚道:“老夫接受了!”
隨後他走到張周麵前,低聲道:“老夫便教你,何為人情世故!”
說完,他轉身要往門口教舍的方向而去。
張周卻不依不饒,朝林瀚的背影叫板道:“好啊林祭酒,你要教我人情世故,正好我這邊也有點人情世故想與你討教,至於誰教誰,還不一定呢。”
林瀚腳步不停便出門而去。
劉順沒走,過來冷冷打量張周一眼道:“張貢生……不對,現在你已經不是貢生,你啊你,林祭酒本是為你好,讓你收斂心性,將來或還有一番造詣。你非要與林祭酒這般……你是真不懂還是裝不懂?”
“哪怕審視舉監文章的是館內的翰林,隻要林祭酒一句話,該你選上,也沒你錄名的機會!這又不是科舉,無關乎你文章好或者壞的原因。這才是人情世故。”
“說得好。”張周拍了拍劉順的肩膀,“這不是科舉!若這是春闈,要彌封,我還不會這麼說呢!”
說完張周還望了林儀一眼,此時的林儀正恍然失神。
“林小姐,下次見!哈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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