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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議結束。
朱祐樘分彆將欽天監監正吳昊、翰林學士程敏政和國子監國子祭酒林瀚三人,叫到乾清宮,似是有何重要的事商談。
其餘大臣則各自出宮。
眾文臣出了奉天殿之後,很多過來圍攏住了劉健。
他們似是要找劉健討個“說法”。
“劉閣老,您可說說,這才剛走了個李廣,陛下又就寵信方士,豈不是說這朝中又要有佞臣出沒?”
大臣的意見很大。
明顯已將那個未知身份的方士,當成勁敵。
劉健作為首輔,他要先站個製高點的立場,輕易不表態。
謝遷打趣一般笑道:“有人能提前預知地動,相當於做了欽天監的差事,作何要這般抵觸?”
以謝遷的意思。
現在有人預知地震,能拯救黎明蒼生,你們這群人非但不高興,還顯得如臨大敵。
豈不是說,你們隻在意黨爭,而不在意百姓的死活?
眾大臣一聽,內閣三位閣老對此事的態度十分曖昧。
聽意思……
內閣並無意去勸諫皇帝遠離“奸佞”?
李東陽道:“若此人隻是讖言宮中火災,預知地動,未做出有損於朝廷之事,則不該強行勸阻。”
禮科都給事中塗旦抗議道:“若陛下因奸佞言事,壞了大明綱常禮法,到時再勸阻隻怕都晚了。”
“對!”
很多人認同塗旦的說法。
這是要防患於未然,豈能讓奸佞有機可趁?
皇帝問事,隻能問我們大臣,而不能有人跳到我們頭上,這既是原則,也是競爭。
這時候你們內閣作為文臣領袖,豈能退縮?
連英國公姓張那老匹夫都開始得瑟起來,說要將那方士晉升為欽天監監正,武勳那邊都有動作了,我們還要等那家夥禍國殃民再出手,可就什麼都來不及。
劉健實在聽不下去,冷冷道:“再議吧。”
意思是,伱們想參劾,自己去參劾,彆什麼事都往內閣牽扯。
還是說你們沒自信能把皇帝所信的這個奸佞給扳倒,非要讓我們內閣出麵,而你們在背後煽風點火?
想上自己上!
……
……
仁壽宮內。
慶雲侯周壽和長寧伯周彧二人,在大朝會之後,順道過來,探望周太後。
周太後心情很好,問了一些家事,突然又冷冷看向周壽:“……前些日子閉門不出,這是病好了?”
周壽道:“回太皇太後,病好了。”
“哼!”周太後道,“京師疫病,旁人都用了藥,你為何不用?若下次再有痘瘡疫病,你是不是還要守在家門不出?身為國戚,不以身作則,何以規範萬民?”
周太後生氣的,是周壽以自己年老為由,有什麼事讓彆人頂上,而他自己躲起來不見人。
等瘟疫都過去了,才跑出來得瑟。
周壽麵色羞慚。
他也知道,這個姐姐最講求皇家人的責任和臉麵,而他顯然沒在這件事上做到身先士卒。
周太後又問道:“先前派人跟你們說,讓小瑛和小瑭,都去跟張秉寬學習學習,你們給安排了嗎?”
“未有。”周彧道,“老姐姐,不是我們不肯,實在是無此等必要,最近他們各都領了都督府的差事,平時公務繁忙……”
“忙什麼?”
周太後又很不耐煩。
兩個弟弟,好像一點都沒把她的話聽進去。
“今日一早就有人來告訴哀家,河南新野那場地震被他給言中,這般的人能得陛下信任,以後再有軍政大事,陛下必定會垂問,你們連這點風向都看不準?等哀家閉上眼,周家誰還肯放在眼裡?”
周太後生氣了。
周壽道:“太皇太後,陛下可是至孝的。”
“孝也要在哀家活著的時候,你們沒看到張家現在有多跋扈?哀家有時候也勸不動,那是陛下夫妻間的事,哀家還在,張家不能把你們怎樣,再以後,遇事還有人會保你們?”
周太後這其實也是在為身後事做準備。
她自知年歲已高,虛歲都七十,這年歲的老太太,彆說是來點急病,就算是沒病,說過去也就過去。
但周家人似乎都還習慣受她的庇護,一點都沒有危機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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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彧道:“老姐姐彆生氣,回去後,就讓兩家小的,過去看看。”
“好!”周太後道,“此事不能耽擱了,聽說成國公朱家的二小子,天天跟張秉寬在一起,連英國公老張家的小子,也在那邊,你們可要加緊留意。”
周壽和周彧兄弟倆不由對視一眼。
看起來,這位太皇太後人在皇宮,卻一點都不閉目塞聽,宮外什麼事了解比他們都多。
……
……
皇帝見完了吳昊、程敏政和林瀚三人之後。
馬上派了蕭敬,前去張周府上。
一邊是要告知張周,有關新野地震已發生,再就是問問最近還有什麼天災人禍,順帶也是傳達皇帝的一個“好意”。
蕭敬跑到張周府宅,卻發現楊鵬正在拜訪。
蕭敬打量著剛從門裡出來的楊鵬,皺眉道:“你來作何?”
楊鵬急忙道:“蕭公公,這不是聽聞地動發生,特地前來告知一聲,順帶……說說清寧宮重修的事。”
“是嗎?”
蕭敬在冷笑。
你個楊鵬,彆以為彆人看不出來,你就是來巴結張周,知道他現在不可能被人扳倒,估計還想故技重施,搞給李廣牽線搭橋那套吧?
“卑職先去了。”
楊鵬也沒想到這麼倒黴,上門來見個張周,還能碰上東廠督公,而且看蕭敬的態度,似對他很有意見。
他低著頭離開。
蕭敬目視著楊鵬走遠之後,心中似已打定了什麼主意,大概是要把楊鵬調去彆處。
……
……
“蕭公公?先前楊公公不都已經來告知過了?還要您親自來一趟?”
張周倒也直接。
不隱瞞楊鵬來的消息,蕭敬也在琢磨,這位張先生不會以為那楊鵬是我派來的吧?
楊鵬啊楊鵬。
你做事僭越,你的好日子就沒剩下幾天。
蕭敬笑道:“陛下其實早就知曉地動定會發生,否則朝堂上也不會提,陛下還為此事跟諸位臣僚鬨了一點不悅,不過都已煙消雲散。張先生用實力告訴了那些臣僚們,您是高人,不是江湖術士。”
“嗬嗬,是嗎?”張周一點都沒覺得榮幸。
你說我不是江湖術士我就不是?
張周道:“沒賞賜嗎?沒的話,蕭公公也不必再說,我這邊比較忙。”
蕭敬很尷尬。
話都沒說兩句,張周就要下逐客令,他也在想,如果自己是帶了禦賜賞賜上門的,得到的待遇會不會好點?
這貨那麼牛逼,為啥那麼摳呢?
“張先生,說句不中聽的,這愛財之心人皆有之,可不能因一點貪心而壞了原則,不然的話……就算再有能力,也很難久持的。”蕭敬提醒。
張周驚訝道:“蕭公公,您這是什麼話?我除了拿點陛下的賞賜之外,我還貪彆的了?陛下賞的,總不能說是我貪贓枉法吧?”
“那不能。”蕭敬趕緊道。
張周道:“就是啊,我是節省了一點,那是因為我過過苦日子,知道一家人吃不上飯的痛苦,人在落魄時才會意識到積穀防饑的重要性,沒經曆過饑餓的人是理解不了我的心情啊。看我在跟蕭公公說什麼,蕭公公,您還有事?”
“有,有的。”
蕭敬苦笑。
跟這位張先生說話,永遠都有扯不完的閒篇。
算是看出來了,這貨就是喜歡瞎侃。
蕭敬道:“這不嘛,陛下先前召見了欽天監的吳監正,跟他說了,以後再有六壬占課等事,讓他多征求他人的意見,不要故步自封。其實陛下的意思,就是讓他多來問問張先生的意見。”
“哦。”張周一怔,隨後搖頭,“醜話說在前麵,我沒時間帶徒弟,而且我也不擅長這個。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掐算出來的。”
“您真會說笑。”
蕭敬當然把張周的話,當成是自謙。
但其實張周真不會搞占卜那一套,若真讓他來一套卜卦的流程,雖然有時可以強行解釋,搞牽強附會,但在吳昊這樣的星算行家麵前,必定露餡。
“還有,陛下今日還召見了程敏政程學士,還有國子監林老祭酒,跟他們說了,要從國子監內選拔幾名人才,進行授官。”
“這是何意?”
張周聽出來,什麼國子監選拔人才,好像是在針對他。
蕭敬笑道:“其實陛下的意思,就是想找個機會,讓張先生能以舉人之身出仕。”
“嗬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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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周笑了笑。
朱祐樘這是怕他考不上進士,給他留條後路。
蕭敬道:“陛下未對程學士和林祭酒明說,就是說,讓國子監內的監生,都可以寫一些文章、詩詞、時務策等,以林老祭酒的名義出題目,題目在這裡……”
“這……”
張周有點無語。
說好了是讓林瀚出題,怎麼蕭敬先就把題目給送過來了?
蕭敬果真拿出個紙條,上麵是皇帝親筆所寫的題目。
禦筆親題……
張周覺得,這還留下弘治帝的墨寶。
嘖嘖。
“其實就是走個形勢,您隻管回答了題目,再表現一下才學,送到北雍去,到時翰林院內會找幾位翰林侍讀、侍講等,幫忙給參詳一下……張先生放心,這也是提前打好關係的,咱家會言明您這份……會選上!”
張周覺得自己好像聽出點門道。
皇帝這是特地以“公平公正”的假象,給他開了一道後門,以防止他來年會試考不上,回頭再找什麼理由要備考三年,不能為朝廷辦事。
所以朱祐樘也省略了步驟,搞個內定,讓你以國子監內的優等生,選仕入朝。
在大明,以舉人當官位列朝班,並不是什麼稀罕事,可一旦接受放官的話,就意味著以後不會再參加會試。
舉人入朝,在地方官基本隻能做到知府級彆,也就是正四品,少有能調六部當差的,更彆說是進翰林院。
當然也有一些特例,能以舉人身份做到六部尚書、左都禦史、侍郎等職位,多都是在明朝初期。
而最近的一位,就是在弘治八年剛剛過世的前工部尚書賈俊,他就是大明舉人做到尚書的第一人。
有先例,那皇帝就可以做點文章。
張周道:“蕭公公啊,這麼做是不是……不太好?我身為文人,不該接受這種事。”
皇帝跟下麵的大臣聯合起來搞這種小圈子選拔,還搞內定。
這要是傳出去,會令他名聲不佳。
當然張周的目標,可不僅僅是當個舉人,最近他也是在拚命讀書,以求能一榜中進士……雖然有點難,但若是來年會試考題能中個幾題,那機會豈不是很大?
蕭敬笑道:“您放心吧,除了陛下,還有戴公公和咱家知曉之外,旁人是不會知曉的。”
“不是說蕭公公還要去授意翰林院的人?”
“不會的。”蕭敬道,“到時陛下會親自將考題抽調到宮裡,以陛下禦覽的方式來決定……”
張周暗忖,這恐怕是作弊的最高境界!
皇帝跟司禮監掌印太監、東廠廠公,聯合起來幫一個舉人作弊。
這要是被林瀚林老頭知道,估計能當場吐血而亡。
蕭敬道:“何況,這也並非大明正途的科舉選拔,隻不過是臨時所加設,怎樣選,當然由陛下來定。”
最終解釋權歸主辦方所有……
張周心想,內定就內定吧,也挺好,反正多一條途徑,就當是享受便利。
真要會試落榜,再準備三年,還要在名利場上周旋,隻怕更是有心無力。
“張先生,您這兩天參詳參詳,不過題目隨後都會公開,這也不算是泄題,隻要是國子監的舉監,都有資格上報。先祝賀您位列朝班了。”蕭敬笑著拱拱手。
竟還假模假樣恭喜起來。
張周道:“早了點吧?在下還等著來年春闈……”
“不衝突,咱家先走了,您不必送。耽誤了您備考會試,就怕咱家擔不起這責任。”
蕭敬一副很卑微的樣子,笑著拱手離開。
張周雖然沒直接送出門口,還是送到前院,被蕭敬三催四請,才回了內院去。
……
……
“夫君,那位……公公是來乾嘛的?”
蔣蘋渝先前來送茶水,見到張周在見宮裡的貴客,沒敢進來打擾。
因為院子裡跟隨蕭敬來的,都是佩刀的。
張周道:“哦,是東廠的蕭公公,來送考題的。”
“什麼考題?會試嗎?”蔣蘋渝眼神多了幾分期待。
張周拿出考題看了看,隻是時務策的考題,一共三道,都是皇帝親自出的題目。
考試規則也定了,不但是要有這三道考題,同時還要增加一些項目,諸如詩詞、四書義等,也可以就個人誌向、當下時局做一些論述,但不可涉及到皇家及朝中大事。
張周道:“不可能的,會試主考都沒定,怎可能會有會試題目?但……也差不多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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