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坐在椅子上,從臉上的表情來看,他並不是很開心。
“其中的利害關係已經跟你講清楚了,明非。”路麟城切下一塊三文魚塞入嘴裡,他的聲音溫和富有磁性,和外麵發福的叔叔不同,這個男人花白的頭發,戴著厚厚的膠框眼鏡,眼角添了不少皺紋,但仍是清雋儒雅的。
路明非跟隨昂熱來到那扇屏風後麵,卻發現有兩個熟悉又陌生的人,偶爾翻看照片時他會告訴自己,這個兩人是他的爸媽。
雖然到現在,路明非也不知道這兩人到底是不是他的親生父母,兩個人類怎麼可能生出一個‘怪物’,他又有一個路鳴澤這樣的弟弟,但這些並不妨礙路明非始終抱有期待,因為喬薇尼毫無疑問是愛著他的,至於路麟城,他有感情,卻理性的讓人覺得可怕。
還有一個叫吳榆香的女孩,路明非不認識,據昂熱所說,那是他今晚的相親對象,但那小姑娘臉都快紅透了,甚至不知道什麼原因,那女孩都不敢跟他對視。
“我還以為你們今天是來和我一起吃晚飯,給我一個驚喜。”路明非的語氣有些失落。
“我也想咱們一家子好好的聚一聚,但是全世界已經亂成一鍋粥了。”路麟城認真地看著路明非,語氣中帶著勸導,“戰火現在還隻是在混血種之間,可不久之後就將席卷全世界。”
“因為我麼?”路明非拿起玻璃高腳杯,杯中的紅酒倒映著天花板上掛著的吊燈,還有他自己的臉,耷拉著眼皮,與杯中的自己對視。
“確實是因為你,但那是未來的伱。”喬薇尼細聲說道:
“未來已經改變了,明非,現在已經不會變得那麼差了。”
諾諾和零沒有出聲,除了蘇曉薔和繪梨衣,她們早已知道腦海裡多出來的那些記憶是怎麼回事。
“所有人都知道有個未來的我穿越回來了?”路明非問道。
“不,絕大多數人隻知道至尊與你共存,認為你是被寄生了。”昂熱說道。
“其實我是讚成一夫多妻製的。”路麟城推了一下自己的眼鏡,“當初在建立尼伯龍根避難所的時候我有提出男少女多的人員比例安排。”
“兒子,如果這些姑娘願意…”路麟城話說道一半看到喬薇尼的冰冷如刀的眼神瞬間啞了,“我是說,為了世界的和平。”
“另外一個世界,未來,真夠亂的。”蘇曉薔說道,她突然覺得這一桌豐盛的晚餐讓她提不起興趣,“我還以為我是特殊的那一個。”
“我們都很特殊。”諾諾打量著路明非,“對那個他來說,我們都是特殊的。”
通過側寫能力,記憶中的那個路明非與自己是真正相愛的,很奇怪,記憶中的自己居然會為了路明非做出很多不符合自己現有思維的事情。
隻有繪梨衣,她從開始坐下到現在都隻是半知半懂,不太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
“如果不是他,你們不會到這裡來,不是麼。”路明非晃動了一下杯子,“那些話是想告訴他吧,而不是想對我說的。”
“你們知道麼,我也知道未來的一些事情,包括你們在那個尼伯龍根做什麼,還有那群委員會。”
“我也知道原本的未來會發生什麼事,老爹。說實話,就算他不出現,我早晚也會有一天踏足你們所在的地方,將那群長老給宰了。”路明非說這話的時候很平靜,但沒人懷疑他說的是假話。
“明非。”昂熱出聲說道:“未來已經改變了。”
“校長。”路明非抬頭扯出一絲笑容,“外麵是有狙擊手用賢者之石的彈頭瞄準我麼?”
“不會發生那種事情,我保證。”昂熱切開盤裡的牛排,“他們不敢,現在沒有任何一個勢力敢傷害你。”
“要做的事情其實很簡單,你隻需要跟這些女孩分開一段時間,前往尼伯龍根,等我們想出辦法,解除他的煉金矩陣,因為你是樞紐,她們是錨點。”
“現在她們之所以可以與你相聚,是因為以賢者之石為核心的乾擾矩陣在發揮作用,可賢者之石早晚會有用完的一天。”
繪梨衣拿出本子,上麵寫著:
“akura要和繪梨衣一直在一起。”
“可愛的小姐,我當然讚成你們一直在一起,嗯,我好像說錯話了。”昂熱掃過其餘幾位女士,無奈的笑了笑,“事實上,今晚也是你的相親會,明非,咱們可以好好為你的人生大事謀劃謀劃。”
“說真的,我不想統治世界也不想開什麼後宮。”路明非如同一個泄了氣的皮球,“這個時間是多久?”
“無法確定。”昂熱如實說道:“我們沒法給你保證。”
“可能是一年,也可能是十幾年,當然,我更建議你與體內的祂好好聊聊,這能省下不少時間。”
路明非心裡有很多疑問,昂熱和他的父母們說,未來的他在這些女孩體內放置的除了記憶還放入了煉金矩陣,但繪梨衣為什麼沒有未來的記憶?
路明非看了一眼繪梨衣,要和她分開麼?為了所謂的和平?
繪梨衣的眼神有點慌亂,路明非朝她笑了一下,轉頭看向昂熱和自己的父母,說道:
“直到現在,你們都沒有把一切都告訴我,不過我也不那麼在意就是了。”
“那群家夥現在很害怕吧?杜登,還有那幫長老,正帶著他們圈養的珍珠雞們顫抖著?”
“末日派和秘黨一起聯合起來抱團了,聽說還有龍王,讓我想想,愷撒他老爹?校長,我聽說你們可是仇人來著。”
昂熱拿著刀叉的手微微握緊,隨後釋懷的笑道:“我早晚會切斷他的脖子,但不是現在。”
“可失去了我這件武器,你們該怎麼做?”路明非笑道:“我受夠這種生活了!也受夠了那幫在陰暗角落裡匍匐的老鼠!”
“等到未來的我消失之後他們又會怎麼做?”
未來的他已經將自己的獠牙暴露了出來,哪怕這次事件順利過去,這些人也會寢食難安,路明非如果睡得好,這些人就睡不好,如果這些人睡得好,那他路明非肯定不會好。
昂熱無法回答這個問題,路麟城也是,他們都知道,到那個時候路明非肯定會成為重點監控的對象,甚至.
喬薇尼也考慮過這個問題,以她的想法來說,相比起那種結局倒不如就讓自己兒子統治世界得了。
路明非放下杯子,站起身子說道:“我會儘力去阻止他統治世界,但我不會聽從你們的安排!”
說到這裡他一下子帶著些許愧疚和討好的笑容看向另外幾名女孩:“各位,記憶的事情對不住了,都是這個世界沒發生的事情”
“你說呢?”諾諾斜著眼看著路明非:“親愛的。”
當然,這句話是她開玩笑的。
“老大聽到這話會和我拚命的。”
“沒事,反正在那條世界線,我也是被你搶過去的。”諾諾毫不在意的吃著晚餐,她和繪梨衣確實很像,因為這個時候隻有她倆還在若無其事的將食物一掃而空,“隨你開心吧,加油,路明非。”
“做你想做的吧。”蘇曉薔歎了一口氣,反正隻要還沒結婚,沒有撬不動的牆角,後宮?嗬嗬,想屁吃。
“無論有沒有那份記憶,我都會陪著你。”零對路明非說道。
路明非看向幾位‘深明大義’‘大人不記小人過’的女豪傑,正想拋出來一句感謝,侍者忽然拖著銀色帶蓋的盤子來到路明非身邊,輕聲耳語:“先生,有人送了一封信給您。”
銀盤裡真的是一枚素色的信封,信封上沒有任何署名。
路明非從信封裡抽出信箋來,同樣沒有署名,隻是幾個娟秀但潦草的鋼筆字:“快走!鴻門宴!有埋伏!”
“我先走了!”路明非慌張的告辭,拉起身旁的繪梨衣沿著走廊朝外走去,他走時剛好有一名侍端著甜點走來,與其擦肩而過。
他不知道的是,那位侍者在屏風後放下托盤,露出金色的黃金瞳,與先前那位傳信的侍者還有吳榆香一起,警惕的看向昂熱和路麟城等人。
細長的走廊筆直地通向電梯,路明非原以為這次沒赫爾佐格的分身攔路,一路暢通無阻的來到後廚拉開鐵門。
鐵門拉開的一瞬間
“確認那幾位消失了我才趕來,原本以為來不及了,但看來我來的正是時候。”
門外的天色已經黑了。
一個披頭散發的男人臉上扣著一張慘白的麵具,那張麵具上畫著日本古代公卿的臉,朱紅色的嘴唇鐵黑色的牙齒,唇邊帶著端莊的笑容。
他從懷裡掏出一對黑色的木梆子。
繪梨衣的眼睛呈現出灼眼的赤金色,她死死地盯著那個侍者,手在微微顫抖。
‘赫爾佐格!’
路明非剛想反擊,卻見——
血花飛濺,一隻彎曲的長槍穿破麵具男人的胸口,在麵具男人不敢置信的眼神中,將其朝門的右方拽去。
路明非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情,隻聽到右方有嗒嗒的馬蹄聲傳來,密集又清脆。
左側方現實傳來急切的腳步像是有人在小跑,隨後有車門嘭嘭關閉的聲音,陸陸續續有人下車,小跑的聲音頓時減弱。
抓緊繪梨衣的手,路明非朝外探出腦袋。
左邊方向是兩方手持不同兵器,正在對峙的混血種,人少的一方穿著黑色西裝,人多的一方打扮各異,甚至有人穿著卡塞爾學院的校服。
當路明非轉頭看向右邊的時候,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白色光芒中站著山一樣魁偉的駿馬,它披掛著金屬錯花的沉重甲胄,白色皮毛上流淌著晶石般的輝光,八條雄壯的馬腿比一個成年人的體型還大,馬臉上帶著麵具,呼吸間,鼻腔裡有雷霆閃過。暗金色的馬掌每次踏足地麵,都將水泥道路翻出一個個傷口。
馬背上坐著巨大的黑色陰影,全身暗金色的沉重甲胄,路燈的橙光灑在甲胄留下一層微光。
他手裡提著彎曲的長槍,槍身的弧線像是流星劃過天空的軌跡,‘麵具男人王將’也就是赫爾佐格就掛在那柄彎曲的長槍上,涓涓血液順著槍尖流下,落在地麵。
臉上帶著金屬麵具,不同於赫爾佐格的猙獰,更具有威嚴,背後披著藍色披風,唯一一隻金色瞳孔仿佛巨燈一般照亮了周圍。
那是本該存在於文字故事中,北歐神話中,阿斯神族的主神,奧丁!
在這個龍族的世界中,其真實身份乃是天空與風之龍王所扮演的形象。
手中長槍空揮一下,赫爾佐格從長槍上被甩出,砸在地麵。
黑西裝的人群一方,幾名年輕人從人群中走出,身上開始長出鱗片,眼眸變得赤金,他們朝著八足駿馬上的存在走去,在路過路明非的時候說道:
“請至尊先走,這裡交給我們。”
轟隆——
話音剛落
左右兩方便開始了激烈的交戰。
路明非見勢不妙趕緊拿出無工之劍,帶著繪梨衣禦劍朝天空飛走,想要速速遠離這個是非之地。
但就在他飛到百米高空中時,起風了。
來不及反應,風暴在短短幾秒的時間內便已經成型,十二級狂風在一個極小的區域瞬間出現,將他從劍上吹打出去。
繪梨衣在上方十幾米的位置,一輪圓月在她身後,清冷的月光下,一隻銀白色的龍爪出現,將繪梨衣抓在手中。
銀色的巨龍自風暴中露出全貌,他金色瞳孔緊緊盯著路明非,眼神中透露著殺意,最終,還是放棄,展翅翱翔。
繪梨衣伸出一隻手想要碰觸到路明非,但是卻越來越遠。
路明非在這一刻明白,如果煉金矩陣的事情是真的,那麼秘黨的目標恐怕從來不是他,而是將這些女孩從他的身邊帶走,效果是一樣。
‘我說過我對世界之王沒有興趣!’
‘我也說過我會儘力的去阻止他!’
‘你的想法重要麼?’有一個聲音在路明非耳畔回響。
‘你的那些朋友並不能讓他們尊重你的想法,隻能讓他們尊重你的性命。’
‘可他們仍舊會為了達成自己的目的而不擇手段,一旦有合適的機會,他們就會搶走你的一切,就像你在我記憶中看到的那樣。’
‘數千年的謀劃,百代人的積累,他們拚儘一切去把握世間的權與力不就是為了從你手上奪走這個世界麼?’
‘被狼群尊重的隻有力量,你的討好,你的順從,你的善良隻能讓你成為食物。’
’沒有權與力,你什麼都辦不到。你本該是個咆哮世間的怪物,可你偏偏要收斂爪牙當個廢物。’
‘你逃不掉的。’
路明非開始從百米的高空落下,望向巨龍離開的方向,那裡隻剩一個小點。
路明非想要擺脫這個聲音,將飛劍召喚過來踩在腳下,朝那個方向追過去。
‘你想讓那個女孩等你多少年?等到我消失之後那些老鼠將她還給你?’
‘你確定她們不會研究她的血統,把她當成小白鼠?’
‘過去的你,誰都可以踩上一腳,沒人喜歡你,可隻有那個女孩不在乎你有多衰,多廢物。’
‘那是第一個喜歡上你的女孩!’
‘一直在一起?騙子!’
聲音越說越快,語言之中帶著嘲諷。
‘閉嘴!’
路明非運出全力追趕,衝破音障的聲音不斷響起,留下一圈圈白霧。
‘她以為你無所不能,在原本的命運中,那女孩在生命的最後都在呼喚你的名字,哦,那還是一個假名字。’
前方的黑點已經消失不見,隻有夜空和繁星在天空中。
‘你有告訴過她你叫路明非麼?’
‘自己喜歡的人,你指望彆人來拯救麼?’
‘你讓她相信你的樣子很帥,但你背地裡找人幫忙的樣子真的好像一條.嗬嗬。’
這些話像一把把刀子紮進了路明非的心底,割碎了他修仙者、聊天群群員的華服,露出裡麵那瘦小的身子骨。
直到繪梨衣被搶走的時候,他才意識到自己的無力。
‘作為怪物而生作為好人而死,或者活得像個好人死得像個怪物,哪一個是更悲哀的結局?’
“那你告訴我他媽的要怎麼做!”路明非憤怒的喊著,體內的靈氣即將枯竭。
‘還記得那串作弊代碼麼?念出來!’
“omething&nbp;for&nbp;nothing!把她給我搶回來!”
靈魂深處,一顆金色的球體中探出了一條黑龍的腦袋,緊閉的龍眸赫然睜開。
路明非的後背衣服撐起兩個鼓包,隨後巨大的龍翼展翅而出,眼前的世界在此刻靜止了。
蘇霖站在月球的隕石坑中,數千米高的光之門扉吞下了一顆顆天星。
手中提著金玄二色的長槍的鐘離站在一道恐怖的裂縫對麵,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兩人同時朝地球望去,隻見那蔚藍色的星球上,盤踞著一道黑龍的虛影,隨即這道虛影消失,一股靈魂深處傳來的悸動讓兩人不由地看向地球上的一處位置。
“原來如此。”鐘離收起長槍,“看起來所有人都被他給騙了。”
“那個煉金矩陣是錯誤的誘導。”
蘇霖笑了笑,“他再遲一些我就要用神階法術了,那也太虧了。”
“我可不想白白浪費耐久度。”
蘇霖打開一道傳送揮手朝鐘離告彆。
鐘離搖了搖頭,化為粒子消失不見。
今天更新的有點遲,抱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