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山穀。
宗門大陣開啟,封閉內外。
今日,宗門大殿中。
一道身影立於眾人之前,負手而立,眉眼俱是威嚴。
此人,正是天極宗太上長老,天機子!
“我等拜見上宗老祖!”
黃山穀宗主,及一眾長老、親傳弟子,紛紛跪伏於地,恭敬行禮。
“嗯,起來吧。”天機子淡淡開口,他如今氣息,亦隻有武道踏天境層次。
可黃山穀眾人對他卻恭敬萬分,顯然其中當有一些,不為人知的操控手段。
“龍興福地中,如今局勢如何?”
黃山穀宗主躬身,“回稟老祖,大雪山已下達令諭,召集各方勢力共同圍殺界外者。”
他略一猶豫,道:“各地皆有回稟,但其中有一處比較奇怪,據可靠消息,大雪山派遣出黑死軍,由一位聖使帶領,前往海清郡蒼山縣地界,似要親自動手誅殺某位界外者。”
“大雪山?!”天機子臉色微變,露出沉凝。
天極宗很多年前,便開始在龍興福地中布局,試圖破解開此間隱秘,繼而掌控冉冉升起的薑國,自然對這傳聞中,不可及之地的大雪山,有過較為深刻的調查。
越是調查,越是敬畏。
大雪山走出的修士,最強雖隻有元嬰境,可無數年來但凡試圖一探究竟者,全部身死道消。
無一例外!
其中,甚至包括千年前,天極宗一位合一境老祖,其他各方實力,也大都損失慘重。如今大雪山之秘,已成為禁忌存在,各方勢力雖不斷布局,卻再不敢輕舉妄動。
現在大雪山竟派出聖使,率黑死軍誅殺某位界外者……此人是誰?莫非是那羅冠?!
天機子沉聲道:“那人屍體可曾有人見過?”
黃山穀宗主的臉色,露出幾分古怪,猶豫一下,道:“那位界外者並未殞落……反而有消息說,蒼山縣外曾有驚雷般巨響,隨後大雪山聖使帶黑死軍退走,事情暫且告一段落。”
說話時,他也是一臉驚歎及難以置信。
大雪山!
對龍興福地原生修士而言,是近乎神跡般的存在,具備莫測威嚴與恐怖力量,從未聽聞過有人可以抵擋,來自大雪山的降罰。
“沒死?!”天機子瞳孔一縮,此刻對剛才的猜想,更加確定了幾分。
羅冠。
驚退大雪山聖使的,必是這個背景神秘至極,手段無窮的小輩。
除他之外,天機子想不出第二個可能。
他臉色,不由一陣陰晴不定,“該死!本以為進入龍興福地後,可借布置的先手,調動黃山穀的力量,將羅冠及其一眾麾下儘數鎮殺。”
“可現在看事情顯然起了變化?這個王八蛋,怎麼這麼難殺?!進了龍興福地,都還能再折騰風浪!”
就在這時,大殿外傳來急促腳步聲,一名黃山穀修士快步而來,恭敬伏地行禮。
“弟子拜見上宗老祖,拜見宗主!大雪山明發天下,詔令各方勢力,齊聚蒼山縣!”
說完,雙手托起一枚玉簡。
天機子直接拿到手中,神念探入,幾息後他抬頭,眼底精芒閃過。
“蒼山縣……”
“這一切,就隻是因為羅冠?不!即便那小輩手段驚天,又如何能夠對抗,來自大雪山的殺意?”
“詔令天下,齊聚蒼山縣……這其中,或有其他原因!”
這一刻,天機子心底湧現激動,直覺告訴他,天極宗無數年來苦尋不得的,關於龍興福地的隱秘,或許此番就將暴露。
深吸口氣,天機子沉聲道:“傳令下去,調集黃山穀修士,前往蒼山縣!”
與此同時,在北漠荒原,在齊雲山,在更多的仙道宗門,同樣的事情正在上演。
這一日,龍興福地間,天下眼神齊聚蒼山縣。
……
仁濟堂後巷,三具屍體倒在地上,鮮血染紅地麵,羅冠望著屍體,臉色一片平靜。
自與許大夫擊掌盟約後,他便知道麻煩遲早要來,眼前不過是一些開胃小菜,真正棘手的還在後麵。
“傳信雖已發出,可龍興福地實在太大,再考慮到一些特殊情況,應龍女他們未必就能儘快趕到。”
“必須做好最壞的打算,最初這一個月,隻能依靠自己。”
羅冠低語兩句,拂袖一揮。
嗡——
一聲劍鳴,三具屍體直接被震成粉碎。
他轉身,回了仁濟堂。
剛走了幾步,就遇到薑彤,她皺著眉頭表情凝重,“羅冠,你到底瞞了我什麼事?”
“彆想騙我!你突然決定留在仁濟堂中,然後馬上就來了三名武道高手前來刺殺,這裡麵肯定有問題。”
羅冠點頭,道:“是有些事……”他早就知道以薑彤的聰慧,必然會被她察覺到,心中早有腹稿,“我與許大夫之間,達成了某個約????????????????定,接下來至少一個月內,我將鎮守蒼山縣,幫他當下外界刺殺。”
“當然,此事有極為豐厚的回報,若成功的話我將多出一位,極為強大的合作者,日後受益無窮。而你也將順理成章,成為薑國第一位女皇陛下。”
他迎著薑彤的眼神,表情認真,“但合作具體內容,因為一些原因,我暫不能告訴你……薑彤,你願不願信我?”
薑彤沒半點猶豫,“我信!”
“沒有你我早就已經,死在了公主府中,又如何能夠得到,進入龍興福地的資格?”
“羅冠,我追問隻是擔心你會遇到危險……你得跟我保證,如果實在守不住,我們就逃出去,這女皇不做也罷……萬事縱抵不過生死,活著才有無限可能。”
】
羅冠笑著點頭,“好,我答應你。”
薑彤匆匆離去。
望著她背影,羅冠能猜到長公主殿下的念頭——這女人,是想儘快恢複實力幫他。
可惜啊,大雪山一旦出手,勢必不會給他們太多時間。
腳步聲響起,羅冠抬頭望去,許大夫搖了搖頭,麵露無奈,“我那位兄長,還真是急不可耐。”
眼神看來,“羅小友,看在月亮的份上,許某可給你一個後悔的機會……現在走,還來得及。”
羅冠搖頭,“許大夫何必還要再來試探?若對羅某沒有信心,你我盟約作罷就是。”
“但隻要我還揮的動劍,便絕不會讓任何人,踏入蒼山縣半步。”
他轉身,大步離去。
今日,羅冠要登上城樓,眺望荒野蒼茫雪。
且看,誰來試劍?!
望著他的背影,許大夫臉上露出幾分感慨,輕聲道:“不愧是能夠,被你看中的人,果然非比尋常。”
“承接天命者嗎?嘖嘖,在羅小友身上,徐某卻感知到了許多,強大莫測的氣機。”
他抬頭,望著頭頂天穹,眉頭輕輕皺起,“果然,天地大變將至,所有人都已開始提前布局,於紀元之末掙紮,試圖抗衡天數大限。”
“但這一步看似咫尺之遙,卻是真正的天塹,又有幾人能做到……而我又真的可以,成為打敗強壯兄長的弟弟嗎?”
未來,沒人可以窺探。
因為,可被窺探的一切,都能夠被改變!
蒼山縣,城樓。
羅冠登臨而上,尋了一處順眼的石垛子,直接坐到上麵,隨手將誅仙劍放在旁邊。眺目遠望,今日天際晴朗,日光無遮灑落,被茫茫雪野倒映,處處都是明晃晃一片。
“可惜,風大了點,不然還真是一個,曬太陽的好天呐。”
羅冠緊了緊領口,靠在石垛子上,閉目養神。
蒼山縣地處荒僻,治安一向還算良好,上次被賊寇、流民衝擊,還是三十多年前。在這個天地殘缺,人壽不過五十的世界,基本已是一個正常人,完整一生的歲月。
是以,城樓守衛很鬆懈,甚至可以任憑人隨意上下,畢竟這光禿禿的城樓上,除了石頭、磚頭外,就剩下“嗷嗷”叫喚的西北風,吹的心肝顫抖,繼而涕淚橫流。
但剛才先是來了一個,不怕被凍死的年輕劍客,接著竟又有位讀書老爺,帶著家仆登高,似在雪後晴日間,突然有了吟詩作畫的雅興,看得一眾城樓守卒連連搖頭,暗道真是吃飽了閒的。
城樓山。
桌子擺下茶爐燃起,更有仆人動作利落,快速搭建了一座屏風,用以遮擋寒風。
讀書老爺是個三十餘歲,留著美髯的中年人,衣著頗為考究,隨著爐火翻滾茶香四溢。他舉目四望,神色頗為快意,看著眼前擺好的筆墨紙張,正要揮毫作畫時,視線中突然出現了,一位靠著石垛????????????????子的身影。
此人看著不過十**歲,雖穿著棉衣,但在這呼號寒風中,還是顯得有些單薄。一把破破爛爛的黑劍,就那麼隨意擺在身邊,像極了那些呼嘯江湖,任俠縱意的快活少年。
讀書老爺眯了眯眼,望著這年輕人,不由想到當年的自己,也有那麼三五年浪蕩歲月,當即笑了笑,道:“去,請這位少俠過來,坐下喝杯茶暖暖身子。”
管家領命而去,走到石垛子前,躬身行禮,“這位少俠,我家老爺請您賞雪品茗,還請您賞臉。”
態度頗為謙恭。
羅冠睜開眼,看了一眼麵前的管家,又看向那屏風後麵,正笑著拱手的中年老爺,想了想道:“也好,那就叨擾了。”
他沒有取劍,就這麼走到屏風後,嗅了嗅後,笑道:“好茶。”茶香四溢,雖是凡間茶品,卻也算的上一個“好”字。
主人家拱手,道:“在下王生,冒昧邀請少俠,還未勿怪。”伸手在前虛引,“請坐。”
又親自,為羅冠倒了杯茶。
這一幕,讓管家在內一眾下人,好一陣驚訝。
老爺雖為人溫和,待人接物向來有禮,但骨子裡卻是個驕傲的讀書人,極少對人如此。
這江湖少俠,哪入了老爺的眼?
王生其實並未想什麼,隻是看著眼前少年,想到了曾經的青春歲月。
他年近四十,最多還有十年左右壽數,也曾無數次午夜夢回,便不覺親近幾分。
“少俠自何處來?到這蒼山縣中,可有住處?”
羅冠笑了笑,道:“在下羅冠,自遠方而來,隨緣來到蒼山縣,住處已安排妥當,多謝王先生關心。”
他放下茶杯,看向麵前筆墨紙張,“王先生擅長丹青?”
王生自矜的笑笑,點點頭,“還算有幾年功底,羅少俠於此道也有研究?我們或可切磋一下。”
羅冠搖頭,抬手遙指了一下誅仙劍,“不,我是個劍客,對丹青之道並不擅長。”
“隻不過今日約了一些對頭前來,等下或有比鬥,若王先生有暇,不妨畫上幾筆,也算留個紀念。”
王生臉色微變,“這……羅少俠,恕王某多嘴一句,需知刀劍無眼,萬事還當和氣為先。”
羅冠搖頭,“有些事,是避不開的。”他又喝了口茶,將茶杯放下,發出“啪”的一聲輕響,眼底精芒閃過。
抬頭,眺望雪野之上,道:“第一位,已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