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玩看著陸然。李玩看著陸然一半的臉上是癡迷,另一半,則全是失望。李玩隻得絞儘腦汁想了又想,最後開口說道:「但我還有一條線索,那日回航之後,也就是你跳海之後,大船上來了隻老虎,就是他帶走喜歡你的那個夏亞女娃娃,也就是他囚禁了你的小女朋友青烏,我覺得這大老虎肯定跟謝橋有關,你可以去找他問一問。不過我也不知道他最終去了哪裡,但等我回去,憑我皇子的身份,天下之大,找一名那樣的老虎妖仙,應該不難。」「不用了,我知道老虎去了哪裡,他們去了太乙之地。」陸然的思緒終於在李月玄那張失魂落魄的臉上停了下來,李玩這一番話雖然沒有什麼有用的信息,卻意外地在千頭萬緒間揪出了關鍵的那幾條線索,那條通往真相的路其實一早就存在,隻是被自己忽略了。可這下卻輪到李玩迷糊了。「這名字我可太熟悉了……」在口中反複將「太乙」念叨了數遍,李玩的腦袋,不知為何,又開始隱隱作痛。陸然見他有些不對勁,隨意地說了一句,「聽說那裡是妖魔之地,說不定你就來自那裡。」李玩揉了揉太陽穴,打起精神,「也是一種可能。」他定睛看了一眼對麵這個黑發瘦弱,臉上似乎半永久掛著憂慮的青年,忽然覺得有些親近,有些話,接著便衝口而出。「自從我從大幽中被喚醒後,我便便常常感覺到,我感覺我腦海之中存著一個放著‘太乙"的空洞,這個空洞中本來有著無限之物,但是,這些東西現在被人挖走了,所以我腦中就這樣空了一塊,但這無限之物的形狀還在,還在提醒我,提醒著我的曾經,我得到過的,我失去過的……其實我的腦袋中,空了不止一塊,我的腦袋就像塊發麵,裡麵全是這樣的空洞。」陸然想象不出那是什麼畫麵,他腦海中,此時忽然出現一片島礁,幾塊石頭,於是他自然地調侃道:「可以想象,海邊到處都是你這種,嘛,一塊空洞的石頭。」「好呀,你又暗戳戳嘲諷我。」李玩作勢,又往陸然這邊湊了湊,指著他的鼻子問道:「那你呢?」「我?」陸然撥開李玩的手,自己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就是我啊。」「屁來,那你就是一個將法寶掛在胸前冒充仙竅的假仙人!」李玩目光往下,他早就看到李玩胸口的皮膚之下,那個旋轉不止的【涅血火珠】。陸然也低頭,看向了自己的胸口。沒忍住,他笑了。「好像個火盆哦。」李玩哈哈大笑。「確實像個火盆。」李玩那豪邁的笑聲穿透山穀,就好像還有人在跟著他笑。陸然忽然也被感染了,從原本的苦笑,也跟著放肆大笑。兩人足足笑了三百息,笑的四周的鳥兒全飛起,野兔全歸巢,蜘蛛都停下了織網,才漸漸停息下來。「怪胎。」陸然搶先說出了那兩個字。「看起來,還是擁有共同目標(指要去太乙尋找真相)的兩個怪胎。」李玩幾乎不假思索地跟了一句。陸然有些意外地看向李玩。李玩也有些不解地看著陸然。有些事情,跟他們想象的有些出入。李玩依舊在笑,笑得沒有一絲絲過去他身上的邪氣,他伸出一隻手來,他是要永遠占據主動的,「我覺得,我們可以做……呃……做朋友。」他自己不知道,他甚至還有那麼一點點羞澀。半透明的黑眼睛裡,明亮的金色,閃閃發著光。陸然猶豫了兩息,最後還是伸出手,跟他握了一握。「是,是可以做朋友。」兩隻手,在一個靈氣稀薄的道觀後山某位道人的墳墓前,緊密地握了一握。但這就是這兩人永遠的一握了。再沒有然後了。許多年後,億萬光年,永遠。還是李玩最後先鬆開了手,他望著比自己表情還要尷尬了十倍的陸然,一把摟過了他的肩。「那麼,好朋友,你是會告訴我要怎麼樣才能回到夏亞的,對吧?」……這個上午,兩人講的話,大概都比兩人這兩三年裡,講過的所有話還要多。從濁海分道揚鑣之後,兩人一南一北,一環一結,都經曆了諸如奇遇,當諸多線索、脈絡和故事互相咬合,關於太耳世界,終於在這兩名涉世未深的年輕人麵前,初現了端倪。太耳大陸,被太耳山脈分為南北兩境,北境是夏亞和結教,南境是八國和環教,但太耳,並不是那個世界的全部。那個世界,應該同這個名為「地球」的世界一樣,大部分地域,是海洋。所以有了【水牢關】。【水牢關】是一道城牆,是一種保護,但也是一種隔絕。【水牢關】之外,除了海和海中的大幽,已知的,還有一個妖魔之地,叫太乙。而要知道這世界到底如何,其實也不難,如同這個世界的人那般飛到月亮上去,飛到高空之上的太空上去,據說,那樣就可以一覽世界的全貌。這樣,明白了【水牢關】保護了什麼,隔離了什麼,或許就能找出那位上古完仙謝橋真正的目的。那可能不僅僅是無欺上人所說的,是為了建造一個沒有人欺的世界。這位神秘但幾乎無處不在的謝橋,讓陸然和李玩都相信,他們的兩次相遇不是偶然,而是謝橋精心的安排,問題是,謝橋為何要如此安排,謝橋究竟想要的是什麼。謝橋,究竟想讓兩人做什麼。這答案,應該與兩教也息息相關。結教的秘密,無非就是教主本尊那不想被人知道的醃臢過去。環教的秘密,卻是全教上下都心照不宣的惡臭勾當——落魂。這些,原本可以一邊修煉,一邊慢慢調查,用李玩的話來說,就是當問題出現的時候,答案也就已經在某處了,隻要他們一天不放棄,那總有水落石出,照亮黑暗的一天,可偏偏兩人好死不死,都以最快的速度惹怒了兩位教尊,等於招惹了整個世界的強人,等於親手切斷了前路。但兩人又都渴望回去太耳,這方世界不過是個臨時的避風港,有許多事情,還等著兩人去做。兩人,都還有心中牽掛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