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島圓待了不大會,還是走了。
依依不舍。
陸然也有點不舍。
倒不是對滿島圓的離去不舍,而是麵對她逐漸炙熱的眼神,有些不舍。
不舍得如此欺騙她。
可他在幾次閒聊中已經搞清楚了自己目前的狀況,要想出去,真是有些棘手。
他所在之地,極其隱秘,即使是仙者,也僅有淮黃、柳瓶兒和滿島圓三人知曉。
而那縛在身上的,非得滿島圓親口說出的咒言,才能解開。
因此,隻有讓滿島圓心甘情願,主動放了自己,這也是自己唯一想得到的出路。
可距離明日辰時,也就還有六七個時辰,六七個時辰,不說謊的前提下,要如何贏得一名女仙人的心?
陸然覺得自己已經儘力了,但他到底不是個情場浪子,覺得還是不太做得到。
做不到,便算了罷。
還是等哪位神秘人在最後一刻突然破牆而入,再有驚無險地送自己去會場好了。
那樣還來得輕鬆一些。
至少心中,不會有虧欠。
就這麼辦。
有緣之人,陸然,我相信你一定能擁有這樣的氣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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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島圓照例回到宗事局加班。
堆積如山的卷宗之中,她發了會愣。
不是為了陸然,她是忽而想到為何這樣繁忙的一天都快要結束,自己卻還沒有見過大仙者淮黃。
不僅是淮爺爺,柳瓶兒柳奶奶也沒有露過頭。
難道,仙者們一直說一直說那一天,真的要來了?
正在猶疑間,有屬下敲門,說門外有人求見。
不速之客,就這麼出現。
滿島圓看見了一個紅發紅眼睛,一身紅衣紅裙的少女,像美人從畫中走了出來,氣喘籲籲地闖了進來。
一見麵,徐芙就十分慌亂卻又咄咄逼人地,撂下了這麼一句話。
“你還不知道嗎?陸然他……他失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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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時已經過完。
來到戌時。
在去探視陸然的路上,滿島圓一直想起徐芙。
想起她與她那驚人的美貌與並不相襯的那一陣慌亂。
跟她離開絕瀛城的時候一樣,她來得也很匆忙。
甚至連頭也沒梳好,衣衫上的幾根衣帶,也係歪了。
情報顯示她早就回到了南爛海,如今卻又折回。
還能有什麼彆的原因?
隻因為她心中,到底還是放不下那個人。
就是自己一會要見到的那個人。
雖然到底還是沒有也不可能告訴她真實的情況。
可滿島圓心中,忽然對這個環教嬌女,升起了一些無名的羨慕。
她害怕自己在陸然麵前暴露,於是這次又將那套橙色的甲胄穿好,甚至連頭盔也重新戴好。
就讓一切回到最開始的樣子。
她這樣想,輕輕開啟了那扇緊閉的灰色大門。
“滿姐姐,你來啦。”
對外麵的世界渾然不知的陸然,此刻就像隻等待主人回家的小狗。
歡欣著,雀躍著。
不是假裝。
哪怕自己饑腸轆轆,滿島圓也並沒有帶點吃食過來。
他熱情地拍著自己僅能夠得著的一塊對麵,招呼滿島圓來坐,同時關切地問道:“滿姐姐,你怎麼又如此全副武裝,是不是外麵發生了什麼大事?”
“沒,沒什麼,就是一時習慣了,又給穿上了。”
滿島圓原本打算例行公事,看上一眼兩眼就走,可真走進了這間屋子,似乎一切又都變了。
這是個隻有她跟陸然兩人存在的世界啊。
滿島圓坐了下來,脫下手套頭盔,報以陸然一個極其勉強的微笑。
陸然卻好像忽然對她這套甲衣產生了興趣,問她:“說起來,你這身衣服,還有方才那位小白仙子的衣服,是怎麼回事?為何在此地,要穿這樣的衣服?”
“哦,這個……”滿島圓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淡淡解釋道:“這身衣服,我們稱它叫,太空是一種蠶,它們吐出的絲,不僅是世間幾種最堅韌之物之一,還具有抵消仙力對抗法寶無視符籙之功效,以我們現在所處之環境,穿上這件衣服,我們仍可以隨意使用仙術或者法寶的,但是敵人卻會被大大削弱……”
太空衣……這名字怎麼有些熟悉?
陸然的思緒,不免回到了三零二二世界之中,隱隱約約在街邊的海報上,似乎也曾有類似的字眼出現。
頓了頓,陸然開口問道:“那為什麼你這件,要做成橙色的?”
滿島圓不假思索,“那是因為我喜歡橙色呀,那是日頭的顏色,也是橘子的顏色,平日裡總要穿灰,就特彆委托工事局給我造了件橙色的。”
“我也喜歡橙色,火焰的顏色,跟海水正好相反。”陸然眼中,也透露出歡喜。
然而歡喜越升越高之後,他又說道:“可我更喜歡紅色,紅色鮮豔,是烈日,是猛火,濃得化不開,像一個夢那般。”
滿島圓的眼前,那名穿紅衣紅裙,連頭發眼睛都是紅色的仙子又再度出現。
像烈日。
像猛火。
像一個被自己驚擾了的美夢。
滿島圓起身,對陸然說自己還有最後一輪當值,就要立即離開。
“那好呀,我等你。”
更喜歡紅色的人,並沒有發現眼前這人圓圓的臉蛋上,已經掛上了一絲憂傷。
陸然,仍陷入在那一場紅色的美夢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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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稍早一些。
徐芙找遍了萬環樓,去問過了黑天道人、謝眠還有洞察天君。
可依舊沒人知道陸然的去處。
她又去了褚義原本住的地下二層,一問才知道褚義早就溜了,而不久前,陸然還來過此地。
聽徐方和洞察天君話中的意思,就是陸然絕對不會聽勸,所以他一定還在絕瀛城中。
萬般無奈之下,她找到了那位治安局局長鄭直,可鄭直說他忙得焦頭爛額,並沒頭緒,就將她推給了滿島圓。
鄭直的原話是,他們兩人不久前還一起去過鵝腸街,乘坐的還是同一匹三峰駝。
她又氣又急,直接去找了滿島圓。
滿島圓卻說,陸然跟淮黃老爺子走了,至於之後,她就不知情了。
徐芙追問淮黃的去處,滿島圓隻說,她並不知道,又說已經聯係了同事會在全城尋找,請自己回萬環樓等消息。
徐芙,怎麼可能在屋中乾坐。
她一個人,悄悄摸進了鵝腸街,來到了牛肝巷,最後站在羊心殿的那棵大樹之下。
還真的看見了淮黃,小老頭一個人在樹下,手中攥著一隻酒杯,正在那不知做著什麼美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