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汁,並不是水,更像是油。
一遍一遍,自上而下澆淋,又自下循環往上竄高,一下一上兩道油幕,好似是給那金蛋裹上了一層油膜。
其實是在啃食,腐蝕千金萬金,是質與質的較量,是氣與力的碰撞。
金蛋之中的回寰不知中了什麼毒,眼已垂落,耳已閉鎖,就要睡過去了。
在睡過去之前,隻覺得天地同時都出現無數窟窿,而滾滾熱油,從中湧出,要將自己烹炸、燃化。
罌真遍尋天下找來的酸道人,果然是自己的克星。
迷糊之中,回寰聽見那綠皮怪人吞咽口水的聲音,輕蔑地說道:“哪用那麼難,早點叫我來,不就解決了嘛。”
“嘛……”
怪人拖長了尾音,好像是看到了什麼不應該看到的東西。
回寰又聽見有兩個人的腳步聲自下而上,急急趕來。
一個陌生的聲音問道:“這,便是你的朋友?”
一個熟悉的聲音答道:“對,你保護我的朋友,我去會會這綠蛤蟆。”
對哦,這酸道人,綠色黑疙瘩,那不就是個大蛤蟆。
回寰知道,這是陸然趕來了。
“所以,你的朋友是一個蛋?還是他變成了一個蛋”
陌生的聲音還在困惑,熟悉的聲音大喝一聲,已經上了。
回寰隻聽見哐哐哐哐幾下,樹葉抖動的沙沙聲,酸汁灼燒物品的刺啦聲,陸然口中不停再叫著一個什麼“舒小姐”,舒小姐是誰?是那個陌生的少年嗎?
可那是個少年的聲音啊。
回寰好想破蛋而出看個究竟,但他知道他這一出去,馬上就會被燒為白骨。
好在,陸然一來,他不困了。
金蛋之外。
陸然跟著方才樓下那個倒暈眉的少年一路殺到這六樓,進門就看見一隻綠皮蛤蟆正在施法,麵前一個大油泡裡麵有一隻金蛋,不見回寰。
陸然馬上就知道回寰已經被逼在金蛋之中,招呼起“樹小姐”,千枝萬樹,無數尖枝同時刺向酸道人。
酸道人不願就此停手,張口又吐出一大口酸汁,噴灑到“樹小姐”突然盛開的樹冠之中,雖然也有效果,但似乎並不能再所向披靡。
陸然雖然也不知道這是何原理,隻知道自然神奇,總有些樹是不怕酸的,於是又道了一聲“樹小姐,拜托了”,“樹小姐”聽令,霎時張開枝條,長出幾層密葉,密葉中伸出一根大刺,如此,一柄盾劍便出現在陸然手中。
奈何陸然跟這酸道人實力相差太多,陸然的全力攻擊,在酸道人麵前不過是隔靴抓癢,不能說全無作用,隻能說聊勝於無。
好在那白衣倒暈眉少年有些真本事,從懷中掏出一隻白葫蘆,呼出一口清氣,一口吹破了那油膜,再一口吹乾了那綠浪,第三口吹散了那綠霧。
“蛋兄弟,沒事了哈,你可以出來了。”
倒暈眉少年上前,小心翼翼拍了拍金蛋,轉身抖出十一節龍馬鞭,衝著酸道人,殺將過去。
回寰雖有些難以相信,但反應也是極快,金蛋瞬息破開,萬金千金合體,化作一把大戟,眼也不眨,朝酸道人身上劈去。
“來三個,也是一樣的!”
酸道人大喝一聲,雙袖一甩,甩出兩道螢火綠浪,口中又吐出第三道,三道綠浪顏色更深,毒性更強,卷裹著人仙力道,反撲三人攻勢。
局麵馬上逆轉,三人被這似乎有某種魔性的綠浪追擊,戰也不是,躲也不是,隻能換著位置跑。
“然哥兒,你點子多,想想辦法!”因為中毒,回寰的動作其實慢了不少。
陸然卻問那白衣少年:“那位白衣的小哥,你葫蘆呢?怎麼不用?”
“用……用完了。”白衣少年抖抖眉毛,苦笑一下,“這妖道好強,跟樓下那些雜碎段位完全不同,二位,有什麼寶貝就用出來,不然我們都要送在這裡了。”
酸道人一聽這少年如此說,害怕再出什麼意外,手上嘴中,氣息更強,用力更猛,酸汁顏色由綠發黑,三股浪眼看就要合成一股。
【酸水·三水歸堂】
這一股巨浪,三人再不可擋,偌大的房間裡,很快酸海恣意,三人眼見著酸水沒過半身,眼看就被吞沒。
三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同時做了一個決定。
於是萬金變作一隻金鳥,千金化作一隻金鉤,鉤起回寰,回寰拉住“樹小姐”,“樹小姐”抱緊陸然,十一節龍馬鞭再鎖住陸然的身體,三人像一串葡萄,想往上竄出去。
隻要穿過任意一麵牆壁或者屋頂,外麵暴雨進入,這酸汁一衝散,一衝淡,或許還有轉機。
但是不行。
三人的頭頂,也有酸汁,是另一片倒掛的酸海。
往前往後,皆是如此。
四片酸海,已成四麵合圍之勢,要將三人吞沒,浸泡,融化掉。
【酸水·四海無生】
原來這酸道人所煉之酸水,並非是簡單的往四處灑水,往屋內注水,往人身上潑水,酸水祭出,便是一個陣,一道浪是真的一道浪,一塊瀑是真的一塊瀑,一片海也是真的一片海。
這種煉術士的手段,即是“法陣”,是獨立於空間的空間,因此,酸道人傷不了自己,也傷不了那些魂壺。
四陣合攏,如四海歸一。
回寰心快,萬金千金同出,變了更大的金蛋,將三人同時包裹其中。
“但是,抵擋不了多久,我們如果不馬上想出辦法,隻能以白骨相見了。”
倒暈眉的白衣少年哦了一聲,問道:“我有一粒【固魂丹】,可保不死,可你倆怎辦?要不,咱三人分了?沒準,都能活。”
回寰沒有接話,卻看看陸然,抱著“樹小姐”,眉頭緊鎖,似乎在思索什麼。
回寰苦笑:“想什麼呢?”
“在想,該找誰借呢?”
陸然眼也不眨,繼續苦思。
他知道,是時候動用青烏的“第二滴血”了。
可是,向誰借呢?
這般想著,那金蛋噗通一聲,沉入了酸海之底。
“向誰借呢?”
陸然又嘀咕了一句。
“借?借什麼?”
千鈞一發之際,三人突然覺得金蛋猛然晃動了一番,那感覺就像被拋了出去,然後開始急速地前行。
八仙樓外,暴雨未停,那金蛋,給那暴雨砸出一個黑洞,然後便又是另一場暴雨。
光之雨,光疾雨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