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然跟青烏,一路上總算沒有再吵,兩人晃悠著回到何來客棧,發現門口擠滿了人。
陸然看過去,都是一些熟客。
不知何時,大門之上貼了一張紅紙告示。
明晚,何來客棧七周年店慶,請各位新老客戶務必賞臉登門同喜。
落款,何柔玉。
沒有多想,陸然分開人群,喚來店內的夥計,開了半扇門,放他跟青烏進去。
“明天,請務必捧場,老板娘有驚喜,等著大家!”
陸然最後拱拱手:“請大家不要再聚集,明天準時來赴宴就行。”
不管這何柔玉葫蘆裡賣的什麼藥,總歸也有他三掌櫃陸然的一份。
陸然如是想著,進到大堂,便看到何柔玉、白雲飄以及回寰三人圍坐一大桌前,正在喝酒。
見陸然陸青回來,何柔玉招招手,叫兩人過來坐。
“怎麼就你們三個?那老道士呢?”陸然一坐下,便自顧自給自己倒上一杯酒。
“還記得那個徐方吧?”回寰好像已經喝了不少,臉上飛紅,舌頭有些方,“兩人在大觀裡一場大戰,然後這會兒,估計兩人也一起喝上了。”
所謂一場大戰,就是徐方要拔刀,老道士想抽劍,最後巨目天君說,在這裡打起來,教尊可是會怪罪的,於是大戰暫且擱置,兩人約定“浮圖”之後再約戰。
這環教的神仙,怎麼都跟小孩子似的。
陸然很是嫌棄地搖搖頭,這時何柔玉過來跟他碰了一杯:“彆聽回寰這小子胡說,老父親留在大觀,是公事需要,三掌櫃陸然,然哥兒,來,我們三個掌櫃難得聚齊,先來喝一杯。”
白雲飄用的杯子是特製的,特彆巨大,他也跟陸然碰杯,哐當一聲,撞得陸然手中杯子差點落地。
陸然進一步肯定了剛才的想法,哪有人像這樣喝酒的?
陸然一飲而儘,然後問道:“老板娘,門口那告示是什麼意思?”
何柔玉又給自己倒上一杯,柔聲道:“要走了,在這開店七八年,跟大家夥告彆一下嘛。”
“啊,老板娘你要走了?”
話一出口,陸然便後悔了,可不是嘛,六月六日,所謂“浮圖”,誰知道會發生些什麼,還是溜之大吉的好。
陸然想了想,在胸前掏了半天,又掏出幾張錢票,丟給何柔玉。
“老板娘,那你走之後,這客棧就歸我了,我要榮升大老板了。”
“哈哈哈哈,然哥兒,你真的是可愛。”何柔玉大概也是多喝了幾杯,整個人放開了許多,樂得直捶桌子,笑道:“不是我,而是我們,我們都要走,明晚宴請老客之後,我們一起走。”
“啊?”陸然有些難以置信,舉起酒杯的手,抬起又放下。
他看向回寰,回寰的表情並無太大起伏,隻是點了點頭。
他又看了看青烏,青烏好像一匹餓狼,嘴裡塞滿了食物,但是她用眼神告訴了陸然,隨便你。
“哈哈哈哈哈!”
陸然一拍桌子,道了一聲好。
“明晚我們就走,跟你們上山去修仙!”
白雲飄舉起那能把他整個人都擋住的酒杯,站起身來,不鹹不淡地說道:“你就拜我為師,我教你‘鶴鶴之劍’。”
頭上的紅纓子,抖動得更加厲害了。
“什麼嘛,已經說好了的,拜我門下,做個煉氣士!”回寰不乾了,舉起小杯,要跟師叔白雲飄拚酒決勝負。
結果還拚輸了……
……
一個時辰之前。
陸然還沒回來之前,何柔玉、白雲飄、回寰三人確實也在喝酒,但氣氛跟之後五人喝的那一場,大不相同。
何柔玉眼中隻有美麗的惆悵,回寰臉上全是兩難的不舍,白雲飄看不出心情如何,他隻是一直在給他的專用大酒杯裡倒酒。
再一個時辰之前,大觀裡,巨目天君與他們開會,不僅確定了老道士的“照看”身份,也親口說出了“浮圖”的大致內容,主要還是強調了本次“浮圖”意義非凡,也很是凶險。
雖然老道士之前跟幾人已經明示暗示,但是親口聽巨目說出口,三人都是膽戰心驚,寢食難安。
所以才聚在一起喝酒。
何柔玉沉吟了半晌,問回寰:“要不要叫可知子下來?”
回寰搖了搖頭:“不用了。我已經有了決定。”
何柔玉有些意外,以她對回寰的了解,大致已經明白他心中所想。
回寰擠出一絲笑:“我打算逃跑,所以,可知子知道不知道,都無妨。”
猜錯了的何柔玉,很是吃驚,是什麼讓這小子放下了執著?
“為何?”何柔玉拖長了尾音,白雲飄則停下了倒酒的手。
“這一次,感覺不是很妙。”回寰皺了皺眉頭。
何柔玉拍拍他的肩,舉起杯來:“來,再喝一杯。”
回寰將杯中酒一飲而儘,然後用力摔了酒杯,問道:“師父,我是不是有些膽小懦弱了?”
何柔玉反問回寰:“其實,在來之前,你是不是就已經知道‘浮圖’的真相?所以你跟陸然做朋友,其實也是想先定下一個名額?”
回寰點點頭,“確實是,我在一個情報販子手中買到的情報,大概知道,‘浮圖’的核心內容,是晉升,而晉升的獎勵,其中有一個,叫‘複生塔’,這寶貝據說,對波拿有用。”
何柔玉又道:“所以你來這紛離鎮找我,是一早就想好的,為了你二哥波拿,要奪這‘複生塔’?”
“是的,我父王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了……”
“可人死了,哪那麼容易複生呀?古往今來,屈指可數,連你師尊,都尋了這麼久的方子,求了這麼多的機緣,煉了這麼多的無用之丹。”
“我知道,可那時候,我想,我必須得來試一試。”
“我明白。”何柔玉起身,再給回寰倒上一杯酒。
“那你現在為了誰,卻放棄了這一切?可知子?總不能是那陸然吧?”
提到“放棄”兩個字,回寰的眼中一下翻湧出無數傷痛,他一口飲儘杯中酒,“為了可知子,為了我母後的魂壺,也為了師父你,我不想讓你們,像我一樣的傷心。”
“陸然也是一樣,他跟這件事完全無關,總不能在此丟了性命。”
“其實要我說,逃的好,我跟你一起逃!”何柔玉聽了回寰的解釋,卻很是高興,一把摟過回寰,“畢竟,我對此事,早就絕望,就讓我那老父親自己留在這,跟那巨目天君糾纏轉圜去吧,我們,先回養劍山,等他的好消息!”
“好徒兒,你長大了呀!”
何柔玉望著回寰,一臉欣慰。
這個任性的王子仙,不知道闖了多少禍,而今,居然知道退讓了。
白雲飄巨大酒杯中的酒終於倒滿,隻見他雙手捧起,張開大口,咕咚咕咚好像捧著一個水缸喝水。
酒一滴都沒有撒。
“逃跑,有用。”
頭上紅纓子抖了兩下,他好像也是笑了一笑,如是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