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夜星這樣的少年,也是陸然從未見過的。
如果說那濁海上四個李姓少年的打扮是華麗,那眼前這個紅發少年,用誇張一詞來形容,顯然還是不夠。
至少在陸然眼裡是這樣。
鳳尾般根根豎起的長發,戴個黑眼罩(眼鏡),鼻子嘴巴上都穿著亮閃閃的金環,能發光的那種。
紅衣銀褲,腳上還踏著一雙誇張的一尺多長的紅色靴子。
發光的裝飾條遍布全身,整個人,是一種陸然沒見過也無法形容的形態。
像一個被符籙纏身的仙人?
又很像是把李月玄的“摘星手套”穿在了身上。
“我……來了。”陸然有些羞赧,輕輕擺擺手。
“拿著,我們走。”李夜星遞過來一個像栗子殼一樣的頭盔,示意陸然帶上。
沒有再一句廢話,陸然坐上了李夜星機車的後座。
雷馳2838——世界上最後幾款用電驅動的機車,老古董了。
但也正是這種老古董,在此時代,還能在地麵行駛。
這些陸然當然都不曉得,他隻知道自己還沒有來得及仔細看看這紅色的像馬不是馬像驢不是驢的東西,人已經在一陣急促轉子聲中,飛了出去。
風馳電掣,一瞬千裡。
少年嘛,有了速度,也就有了激情。
“嗚呼!”陸然忍不住,跟著李夜星呼喊。
這東西,像給人插上了翅膀,是如此的自由自在。
兩人筆直沿著一條街區行駛了不到一炷香的時間,車子,突然慢了起來。
“到了嗎?”後座的陸然視野不佳。
“不是,前方有狀況。”李夜星轉頭問陸然:“我們,要不要繞一繞?”
“我們要不要,去看看?”陸然正在興頭上,老毛病又犯了。
李夜星點點頭,但是往前隻開了兩個街區,他就後悔了。
麵前,似乎是一場事故。
四五輛老式運輸車橫七豎八,躺了一地。
有幾輛受損嚴重,車內黑色光質流了一地,一接觸空氣馬上起火。
黑煙騰騰,前方隱隱約約,有幾個人影。
紅色的人影。
“不妙,是‘夏亞集教’。”李夜星將車子停下,低聲罵了一句。
再次聽到“夏亞”兩個字的陸然,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問李夜星:“你說他們是什麼?”
“夏亞集教,宗教公司,殖民區最大的地下組織。”李夜星的表情有些凝重,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陸然:“平時,你不是對他們最感興趣了嗎,怎麼現在問起我來了?”
夏亞?
陸然的心緒,一下亂了,來不及重新整理,隻好又去問李夜星:“現在怎麼辦?我們逃吧?”
“逃不了了……”李夜星摘下黑色眼鏡,突然雙手抱頭,蹲了下來。
“怎……”陸然剛想問他怎麼了,一柄冰冷的帶齒利刃已經抵上了他的後腰。
兩個紅衣大漢,身上穿著古怪但犀利的鐵甲,全副武裝,把他們往之前的“車禍現場”押去。
車禍現場。
七八個紅甲大漢,正在把一個黑衣少女逼到牆角。
少女掛了彩,紅甲大漢也似乎並沒有占到什麼便宜。
陸然看到,這些紅甲之上,確實有一個他無比熟悉的圖案。
夏亞國,九天十地圖。
僵持之中,有一個聲音,輕聲細語地遠遠傳來:“彆逃了,再逃就是馬上死。”
一個老人,形如青蔥,從天而降。
陸然眼睛都看直了,心裡驚呼,怎麼可能?
這怎麼可能?
卻聽見那黑衣少女怒吼道:“快讓我走,我不是什麼有緣之人。”
這句話再一出,陸然快要昏過去了。
“你在這裡,你就是有緣之人。”青蔥老人似笑非笑。
一個紅甲人按捺不住,揮舞著手中的鉸鏈鋸刀,飛身而上。
少女揚眉,也揚了揚手,不知從疾飛來一個大鐵塊,瞬時把紅甲人砸飛。
又有兩個紅甲人一左一右,踱步往前逼近。
少女不等他們再近,一左一右,又是兩個大鐵塊,將兩個紅甲人死死壓住。
“督山搬峰術,你還說你不是?”
青蔥老人高抬起一隻右手,寬大的衣袖之下,竟是一隻鐵手臂,嗡嗡作響。
幾聲之後,有幾道符籙從手臂中亮起。
一指向天。
那少女所搬運的無數鐵塊,停了下來。
二指回天。
無數鐵塊,從哪來,回到哪去。
“……”少女無言,嘴角咳出鮮血。
她的雙臂似乎是因為承受不住力道,變得乾枯扭曲,成了兩截枯樹枝。
老人的手還舉著,伸出了第三根手指。
三指問天。
“跟我們走罷。”老人微笑。
有巨大的陰影,遮蓋住了少女的整個身體。
“既然如此……”少女苦笑一聲,垂下了雙臂,也垂下頭顱和身子,放棄了抵抗。
“這就對了。”老人轉身,四五個紅甲人蜂擁而上。
然而。
“對你媽個頭!”
陸然幾乎跟那個少女同時喊出了這一句。
“嗯?”老人遲疑了一秒。
少女衝陸然眨了眨眼睛。
雙眼紅紅,紅到發燙。
下一息,那少女,爆開了。
紅白血肉,像一場雨,落到了四處。
“你們……”滿身血汙的李夜星也忍不住了。
再看向陸然,這陸然與平時不同,此時竟橫眉而立,拳頭握得咯吱咯吱響。
眼前這景象,陸然是熟悉的。
“可惜可惜。”青蔥老人逼死了少女,自己卻片汙不沾,撚撚胡須,轉念道:“哎呀,不會完不成任務吧?”
他把目光轉向了兩個少年。
陸然挺身而出,把李夜星攔在身後。
“稀奇啊,這兩個,居然也都是,有緣之人。”老人的鐵手之中,多出一個紅色帶刺小鐵丸,紅光在其中,閃爍不停。
“隻有我是有緣之人。與他無關,你放他走吧。”
陸然輕輕拭去臉上汙血,高高昂起麵龐。
“兩個,選一個。”老人似乎還在考慮。
“你們不要亂來,我父親是殖民區議員,如果我有事,你們一個也彆想逃!”李夜星在後麵喊道,說著,拉著陸然就往後走。
陸然隻聽見嘭的一聲。
李夜星的頭,也爆開了。
又一場血雨,下在陸然麵前。
“現在不用選了,就是你了,有緣之人。”
青蔥老人的笑,詭異而又肆意。
有巨大的陰影,落在了陸然再次被鮮血浸染的眼中。
陸然最後看到的,是那麵夏亞旌旗上的圖案。
同樣血紅色的,九天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