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妖怪打殺了大星官!”
“什麼?妖怪!”
“快放信焰,通知大將軍來救駕!”
“什麼!大星官被打殺了?”
“一……一擊嗎?”
蓬霸一拳就打殺了顧幸,讓這一船人就此炸開了鍋。
好在這數百人大都是夏亞的精銳軍士,很快調整了陣形,把蓬霸團團圍在甲板之上。
李春免幾乎忍不住抽劍要上,因為同時被困住的,還有他的兩個胞妹——不知為何失了戰力的李花倦,和看上去丟魂落魄的李月玄。
“分水劍”一水出海,李春免上來就要一劍絕殺。
水劍還未傷及蓬霸,已被一人擋了回去,被一個人的袍子擋了回去。
萬花大袍。
李仮低聲嗬斥:“都回去。”
萬花大袍上的花好像突然盛開了,或者是又盛放了一些。
吃了“分水劍”帶出的海水,更顯得嬌豔了幾分。
“讓本王來處理。”伏王拂袖,軍士們的包圍圈後撤了數十步。
李仮上前,衝著蓬霸拱手說道:“仙家,小王有禮。”
蓬霸根本不理,又是一掌拍出。
李仮拂袖來擋,一邊是肉拳,一邊是綢布,兩者相撞,竟發出金屬般的鏗鏘之聲。
蓬霸轉身了,他眯起了眼睛,要吃人了。
李仮卻沒有退後,隻是也不再臉上帶笑了。
“好俊的虎拳!”
“好香的袍子!”
百花深處遇山君。
而猛虎是否真的會細嗅薔薇?
蓬霸聞到這一陣異香,有點頭暈。
李仮的萬花大袍,神奇造化,那袍中花,與蓬霸肉掌相擊,枯萎了一片,馬上又盛開出來,一萬朵花,次第盛開,紛紛吐蕊散粉,爭奇鬥豔。
“仙家,喜歡嗎?”李仮很優雅地展開雙袖,竟給蓬霸展示了起來:“小王觀仙家也是華麗之人,有話,不妨,好說。”
他稱呼這大老虎為“人”,是知道他的修為之高,早已超越了妖,是一位不出世的真仙。
“吾不太喜歡。你,有話快說!”蓬霸並不領情,不僅這大袍的香味讓他不適,大袍上的繡花映在他的眼中,也讓他覺得難受,有一種被花刺刺傷之痛。
“初次見麵,小王想要聊表心意,送仙家點什麼,就當交個朋友吧。”李仮又恢複了臉上的笑容,一朵嬌豔的花兒似的,讓彆人難以拒絕。
“送?不必了。”蓬霸眨眨被刺痛的眼,說道:“剛才那一拳,是給吾家蓬大星報仇!你們打殺了蓬大星一個,吾也打殺了你們一個,你現在再賠我一個,這樣,就算扯平了。”
蓬霸把手往後一指:“吾就要她,這個小的,黃衣服的。”
李仮循聲望去,蓬霸要的是一個,是指一個人,李月玄。
“怎麼?舍不得?這女娃娃,是你的晚輩?”
麵對這樣霸道的要求,李仮卻笑了:“舍得,舍得。本王還覺得少了,虧欠了仙家,隻是仙家要的是活人,總得問問她本人的意見,咱們修仙之人,還是得講一些仙緣,仙家,您說呢?”
“女娃娃,你聽懂了嗎?”蓬霸於是去問李月玄:“要不要跟吾走,嗷嗚嗚,也修一個天地間至瀟灑的散仙。”
蓬霸舉起他那鬥大的拳頭,洋洋得意地揮了揮。
李月玄隻覺得這大虎仙有種莫名的熟悉,卻想不起在哪見過,這一動念想心頭又是一痛,一口鮮血又吐在甲板上。
蓬霸望見李月玄也不點頭,也沒有拒絕,隻是猛吐了一口鮮血,仔細一望,吃了一驚。
這女娃娃命魂已碎、念魂已亂,靈魂更是不知道跑到哪去了。
怎會如此?她一個十來歲的女娃娃,怎麼會受如此重的傷。
而且還是心傷。
他望著這女娃娃空睜著眼睛,眼睛有水,欲結成冰。
他又是一愣。
蓬霸馬上就想到了一個人,突然無限傷感起來,眼眶中也就瞬間含著淚了。
“這娃娃活不長了,寶貝反噬,三魂俱毀,怕我帶走,也隻能做個人鼎了。”蓬霸望向李仮:“不必問她本人了吧?吾這就帶走吧。”
李仮想了想,勸道:“既如此,不好如此麻煩仙家,仙家不就是討要個人嘛,在這不遠處,本王還有三萬大軍在此地,仙家這裡沒有看中的,再過去再隨意挑就是,莫說一個,十個百個也無妨。”
“這位大仙,殺你虎蛟的是我,不如讓我代她跟你去吧,我也是聰明伶俐的,絕不讓大仙失望。”回過神來的李花倦也不能再忍,搶話道。
“嗷嗚嗚,你這個娃娃倒是有些情義,比你家大人強上一些,不過吾意已決,吾一眼就看中了這娃娃,就是她了吧。”蓬霸隱去了一些潛在的原因,心裡卻想著,這女娃娃的麵相如此之熟悉,怕也是一種機緣。
這如水覆冰的眼睛。
蓬霸又哭了。
他的一滴眼淚,像一滴不知從何處來的雨,飄落在李月玄的臉上。
是一場光之雨,光疾雨飛。
**之中,李月玄好像又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飛在她的麵前,明明伸手可得,可始終差上半點距離,李月玄突然明白了一切。
她要去追到那顆星,摘到那顆星。
她原本陷入無望,此刻因為一隻海中躥出的大老虎,卻突然出現了轉機。
她做了人生初次,也是最重要的一個決定。她掙紮著起身,用儘了所有的力氣,一字一字地說道:“不…………我……我……我跟你去……去……”
蓬霸這時驚訝地發現,李月玄的靈魂竟突然找了回來,十魄俱全,空華熾烈。
果然還有救。
“聽到沒?那吾就不客氣了,吾等這就走了。”蓬霸上前,小心翼翼將李月玄抱在胸前,說話間就要走。
“仙家,稍等。”李仮抬抬手,一袖香風。
“怎麼?你要攔吾?”蓬霸目露凶光,他已經耽誤了太多的時間。
“多謝仙家救我小輩,還請仙家留下名諱、洞府,他日小王備上一份薄禮,再來專門致謝。”李仮不敢再攔,抱拳行禮。
“嗷嗚嗚,你當我是傻的嘛!告訴你這些,不就是等於告訴了整個元燼山嘛!嗷嗚嗚,說真的,吾不想再見到你們了!”
“仙家……”李仮似乎心有不甘,欲言又止。
“再耽誤,吾就治你們私闖‘水牢關’的大罪!”
李仮讓開了。
蓬霸長嘯了一聲,呼出一口避水真氣,帶著李月玄折返水下去了。
良久。
一時氣結的李仮,才吩咐道。
“傳下去。新曆一一四三年。水牢關下,有一虎仙,一拳擊殺元燼山真仙顧幸,夏亞軍士力戰不敵,令其逃脫。”
“這……”一旁的書記史官麵露難色。
李仮拂袖,麵露殺機。
“傳下去!”
惡風四起,四海狂蕩。
史官的帽子被吹到了地上。
大艦開始全速駛離“水牢關”,李仮轉身,一個人入了大艦內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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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牢關”下,有一個黑衣道士,騎著一匹同樣全身黑鬃的六目駿馬。
道士手執一麵黑幡,裝扮怪異,那黑駿馬則在海麵上原地踱著步。
“這李仮,玩得好一手借刀殺人。”黑衣道士雙目狹長,語氣裡倒不是稱讚,是有些惋惜。
“就這麼放他們走啦。”黑駿馬居然開口答了話。
“我教有令,不得在‘水牢關’下動兵,無法。”
“這猛虎,什麼來曆?”黑駿馬又問。
“不知,但是他身上,有太乙的氣味。”黑衣道士搖搖頭。
“那石丸呢?”
“石丸就暫存在夏亞吧,運兮,命兮。”
“災兮,禍兮。”
“唉唉,都一樣都一樣。”
“嘿嘿,不一樣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