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老翁的話講完,他那剩下的半張冰臉也哐當幾聲碎裂開來,現在他整個人都變成了一團灰霧,勉強可以看出還算個人形,而隨後在他身後,在無數的群山之巔、山穀之中,山腳之下漸漸泛起了與這團灰霧幾乎一模一樣的灰霧,開始是一點一點,後麵是一團一團,很快便漫山遍野,似乎給我們麵前原本的白色群山穿上了一件灰白色的袍子。
老翁說道,老朽因為那位大人的加持和自身本身是煉氣士,又有這位青烏娘娘的法寶庇護,勉強可以聚彙不散,還能讓諸位大人勉強看出半個人形,可我身後這些子孫們,你看看他們,哪還有半點人的樣子。
的確。人之念魂與精魂雖有本質上的不同,但亦有共同點,那就是脫離命魂之後仍可長時間保持人形,久久難散,除非日久天長,如同老翁口中的「磨滅」二字,但眼前這些的確可以稱之為百萬眾的精魂,已經根本看出任何人形,他們已經渺小到不聚團難以顯形,難怪李玩之前隻能聞見他們的味道,卻看不見他們任何一人,因為,這些極北共工,他們甚至不能被稱為幽靈,而是已經化為了氣體,就快要與這塊冰原完全融合,也可以這麼說,他們這一族群,在這樣的環境之下,早已經被大冰原吞噬,成為了大冰原的養料。
我正想著,聽見李玩開口問道,所以你們這百萬之眾,便是這霧氣嗎,他們……他們不再是人了嗎?
李花倦也沒忍住,接著問道,我們要如何相信你的話呢?
老翁(如今他已經成為了一團完全的灰霧了)回答道,人有千念,而作為十族中精魂最為強大的共工族,徒有萬念,可如今你看我這些子孫們,他們怕是上萬人也湊不出一個念頭來,他們包括我,已經成為了一種新的物種,也就比人間的花草多點精氣,你看,他們除了唯一的一個無論如何要生存下去的念頭,很難再有什麼非分之想,老朽守在這裡,數百年也難以遇見一個能說上兩句話的,所以這位仙人,你問我他們還是不是人,我當然認為他們還是人,可到底是不是,其實我早已經不難麼肯定。
接著他又將頭轉向了李花倦,說道,這位仙子,至於你問的要如何相信我的話,讓我證明給你們看。
你看,他們中九成九的人根本沒有見過冰雪之外的世界,上一個跟我傳話說要見見外麵的天地的,如今已經不知道去了哪裡,因為他們都一樣,已經沒了個體的差異,他們在我的強行呼喚下出現了,但隻能維持很短的時間,你們仔細看就會發現,他們並不是聚真正的聚集,而是因為他們能生存的地方就這麼大,他們一生都在這樣擁擠、狹隘、單調中度過,但他們也毫無怨言,因為他們多數早在上一代的上一代,就已經失去了情感。
所以他們根本看不見諸位,而是我想給諸位見見他們,他們現在,隻有生靈最本能的生字,連「死」也不知道,老翁說著,伸出一手,往那灰霧中一抓,那灰霧果然不躲不閃,被他一把抓在「手」中,老翁五指攥緊,發出沙沙的聲音,接著老翁的手縫中落下幾縷西沙模樣的灰白粉末,粉末越來越白,落到雪上,便融進了雪中,再也看不見。
你們看,這樣一把,算作五百人,這樣五百人,連臨死前的呼喊都發不出一聲,又怎麼會對仙教再有威脅呢?再說說複仇,你看這百萬人都看到這一幕,他們可曾有任何的不適,任何的波動,我說過了,他們看不見,他們也聽不見,他們隻是共工族還活在這世上的最後殘影。
見李玩與李花倦都陷入了思考,老翁顫顫巍巍地繼續說道,幾位不信,大可效仿老朽的樣子,親自試一試。
李花倦第一次回頭看了青烏一眼,青烏與她一路上並沒有什麼過多交集,此時卻意味深長地衝她點了點頭,以示鼓勵。
李花倦仿佛下了某種決心,騰起一朵紫雲,飛到灰霧
身後,往那更淡的灰霧中抓了一把,然後她攤開手心,屏息看了手心數息,她好像看到了許多,又好像什麼都沒有看到,最後,我看到她輕輕吹了一口氣,灰白色的霧被她吹起來,又毫無知覺方向地亂墜下去。
豬臉獠牙麵具轉過身來,語調嚴肅,但帶著從不曾有的一點請求,對李玩說道,殿下,這老人的話不假,的確沒有一點生氣,共工族,已經變成了天地間的一種塵埃。
塵埃。這個詞還真貼切。我將目光轉向李玩,等待著他的出手,但李玩陷入了沉默,閉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氣,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幾息之後他睜開眼睛,眼底泛出令人懼怕的金色,但他的語氣卻極其輕鬆,說道,六姐姐,你可曾聽過一句話,那就是就算你變成了灰,我也不會放過你?
你……李花倦渾身顫抖,說不出第二個字來。
李玩笑了,說道,六姐你先彆生氣,這句話不是我說的,也不是我想的,我隻是有些感慨,這世間居然還真有挫骨揚灰也不放過,這麼狠的人。
李玩說著,從懷裡掏出了一件小物件,一個四麵花瓶,但是體型有些小,隻有三寸來高,全身烏黑但其中又似乎藏著許多幻彩,長龍般的電光縈繞瓶身,瓶身的四個麵都有剪影般的畫麵在其中流動,隻看一眼,便知道這是不輸於青烏【太極】的法寶。
而看了第二眼,那花瓶的一麵忽然生出了五官,朝我齜牙咧嘴一番,拋出了一個媚眼。
【化魂壺】,青烏的露出了一臉鄙夷,道出了這件法寶的真名。
我吃了一驚,雖然是環教子弟,但結教的幾件至寶我還是多少知道一些,【化魂壺】比起【魂壺】雖然隻多了一個字,卻是結教教主呂拂之物,怎麼會到了李玩的手中?
沒錯,這個狠人便是許翬,就是他給了我這邪祟東西,並且說我可能會用得上。李玩也有些嫌棄地捏著瓶口,我驚訝地發現,李玩對於這東西,居然還有一些畏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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