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輕宛被兩位奴仆架著胳膊,唇角破損出血,揚聲疾呼,“父親,母親,夫君,我明明是昭蘭,為什麼不肯認我,我嫁到陸家三年,孝順公婆,敬愛夫君,愛護弟妹,操勞數年,不明不白被你們宣布亡故?是因為我出身商賈,沒有安平伯爵府的權勢地位,是因為夫君高中,我是礙路的石頭,所以要一腳踢開嗎?如今,還想要殺人滅口嗎?”
蘇輕宛的聲音宛若驚雷響徹喜堂,陸少卿夫婦和陸楓驚怒交加,圍觀賓客更是心驚膽戰,看向陸家人的眼神極其古怪,其實人人心中都是這麼想的,沒有人敢說出來。
商賈出身的長媳和安平伯爵府的長媳,陸家當然知道怎麼選,陸少卿緊張羞憤,這話要是傳開,陸家的聲譽就算完了,不管她是誰,都必須要死。
“都愣著做什麼?把這瘋婦拖下去!”
管家和奴仆粗暴地拽著蘇輕宛拖出去,蘇輕宛掙紮中又被打了數次,十分慘烈,掙紮間袖子卷起,露出手臂上的紅色胎記。
陸楓目光錯愕,嘴唇顫抖,驚慌得倒退一步,被臨近的新嫁娘扶住,這才穩住心神。
蘇輕宛暗忖,姐姐,你在天之靈看見了嗎?陸家都是一群狼心狗肺的,那日你摔落懸崖若還活著,也會被他們逼死。
你放心,小五一定給你報仇。
蘇輕宛說,“我嫁到陸家,掌管中饋,操勞三年,問心無愧,如今被你們說亡故,百口莫辯,既是如此,我就一頭撞死在陸家堂上,以示清白,就算到了陰曹地府,我也是謝昭蘭!”
蘇輕宛發了狠,一頭撞向旁邊的柱子,驚呼聲此起彼伏,陸少卿更是目赤欲裂,蘇輕宛要死在喜堂上,言官的唾沫怕是會淹死陸家,他和兒子的仕途也到頭了。
“快,快攔住她!”陸少卿厲喝。
眼看蘇輕宛就要血濺當場,一名身穿山青色白水裙的少女疾步向前,擋住蘇輕宛。
蘇輕宛撞到她懷裡,少女抱著她一起抵在柱子上,“她是昭蘭姐姐,你們不能這麼對她!”
“三姑娘,不得胡言!”少女的母親沈夫人急忙訓斥,想要拉開自家姑娘。
蘇輕宛唇角一勾,這是沈家三姑娘,素日裡和姐姐關係很好,且善良天真,她故意撞柱就料定三姑娘會來攔她。
“母親,她是昭蘭姐姐呀,前年姐姐來我們家赴宴,我聽人挑唆,故意潑了一杯熱茶燙到她,您訓斥過我後,帶昭蘭姐姐去換衣裙,我們都看到她手上的胎記,是紅色的葉子形狀。”
那胎記長在小臂裡側,除夫君,隨身伺候的婢女,外人難以窺見,沈三姑娘的話引起旁人議論。
陸家人臉上更是精彩紛紜。
“沈三姑娘,你年紀還小,莫要被她給騙了,定是她不知從何得知昭蘭身上有胎記,故意模仿來騙人的。”林氏拽緊手帕,臉色不善。
沈三姑娘拉開昭蘭的袖子,揉了揉葉子形狀的胎記說,“的確是我見過的胎記,也不曾作偽,林氏為何一再否認昭蘭姐姐的身份,難道真如她所言,你們嫌棄她的出身,如今要殺人滅口!”
“沈三姑娘,你隻是被這瘋婦蒙騙,莫要在陸家大放厥詞。”
陸家四姑娘小聲嘀咕一句,“嫂嫂和沈家素來交往甚好,你們一麵之詞也未必可信。”
蘇輕宛在旁看著三姑娘為她仗義執言,心中感激至極,可她知道,陸家不會這麼輕易認下她,蘇輕宛也覺得時機差不多,不動聲色地朝人群中的陳蘭珠使了眼色。
謝昭蘭死後,蘇輕宛偶然結交陳蘭珠,今天她所圖之事,陳蘭珠全都知曉,特意來幫她的。
“沈夫人母女與謝氏交好,你們不信,那我和謝昭蘭素來不睦,我的話總不會是假的吧?”陳蘭珠是寧遠侯府的嫡次女,“去年的騎射宴,貴府四姑娘爭強好勝,非要與我比試,謝氏在旁勸說,卻被四姑娘的箭頭所傷,小臂上還留著一條疤痕,這總不會是假的吧?”
沈三姑娘慌忙拉開昭蘭的袖子,胎記旁的確有一條粉色的疤痕,她激動地說,“是有一條疤痕,她是昭蘭姐姐!”
賓客們議論聲漸漸大起來,交頭接耳,門外的喜樂聲震耳欲聾,與喜堂上的混亂,肅穆形成鮮明對比。
蘇輕宛冷笑地看著陸家人自亂陣腳,給了最後一擊,“既然父親,母親和夫君都不相信我是昭蘭,那就報官吧,讓大理寺查清楚。”
這事鬨得越大,陸家就越脫不開關係,名聲就越差,她就不相信陸少卿會賠上整個陸家的前程。
陸楓渾身冰冷,臉色在喜服的襯托下越發慘白,林氏死死地握著帕子,陸二夫人輕輕說了聲,“她……好像是昭蘭,楓哥兒,當年昭蘭噩耗傳來,你是不是悲痛過度,沒有仔細辨認,錯把屍體當成昭蘭。”
一句驚醒夢中人,陸楓也像是倏然清醒過來,眼眶瞬間紅了,態度急轉,深情地握著蘇輕宛的手,“昭蘭,你真的是昭蘭啊!”
“夫君……”蘇輕宛忍著惡心,抱住陸楓,委屈大哭。
林氏態度也轉變,心疼地扶著蘇輕宛,“都怪母親昏了頭,以為是有人冒充昭蘭裝搖撞騙,委屈你了,你千萬不要怪母親。”
“昭蘭明白的,不怪母親。”
林氏急忙問,“當年你遇上賊人,馬車墜崖,我們在崖底找到屍體,她麵容損毀,又穿著你的衣裳,我們都以為你為人所害,這一年你去哪兒?為何不早點回來?”
“當年我帶著秋香上山祈福,下山時遇到歹人,揚言要我性命,跌落山崖後,秋香不幸身亡,我撞到石頭昏迷,醒來時歹人在山崖下搜查,我聽他們說生要見人死要見屍,所以就把衣裳換到秋香身上。我逃出山崖,本想回家,途中昏迷,被恩人所救,醒來後失去記憶,一直在恩人家借住,前日不慎撞到頭,又恢複記憶,這才知道自己的身份,立刻就找回來了。”
蘇輕宛早就有一套自己的說辭,她目光也掃過立於堂中的李雪櫻,腦海裡浮現出李雪櫻殺人辱屍的場景,恨得極致。
李雪櫻,看你能忍到何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