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之本櫻醒來時,發現自己趴在哥哥背上,一行人正往牧場大門走。
“哥哥?”
“喲,怪獸終於醒啦?”
木之本桃矢嘴上毒舌,背人的動作倒是很穩當,小櫻在睡夢中半點沒察覺到顛簸。
小櫻本打算感謝哥哥的,聽到這話緊緊抱住了他的脖子,“小櫻才不是怪獸!”
桃矢被勒得差點喘不過氣,趕忙把妹妹放下來,活動著頸部,用隻有兄妹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吐槽:“吃個午餐都能睡著,一定是昨晚興奮得沒睡好,簡直是小學生怪獸……”
他被妹妹狠狠瞪了一眼,閉上嘴。
“給,小櫻,這是留給你的酸奶和布丁,”雪兔俯身,溫和笑著把東西遞到她掌心,“那個湖邊暖洋洋的又有微風,確實很適合睡覺,連我也睡了會兒呢。”
小櫻害羞地接過奶製品伴手禮,一直默不作聲的李小狼神情複雜。
桃矢打工還沒結束,目送他們坐上巴士,微不可聞地歎口氣,“真是的,又做危險的事。”
……
回程的巴士比較空,發車後李青桐坐在窗邊,取出快一天沒碰過的移動電話,振動提示有新的消息。
是她的郵箱好友申請通過了。
對方給她發了不少簡訊,戴上耳機一條條聽取語音。
【你好呀~前半個月我拿不到通訊設備,讓你久等了】
【你叫什麼名字?我叫萩原研二,直接稱呼研二就行啦~】
【上次真的很抱歉,可以先交個朋友嘛】
【忘記說了,我是一名警察哦,今後會在東京警視廳機動隊爆處小組工作~】
大概有十條左右這樣子的未讀簡訊,李青桐聽下來倒不覺得囉嗦,分明是手機程序自帶的語音聲線,卻似乎能感受到對方抑揚頓挫的聲調與生動情緒。
她唇角微微上翹,隻是心道好多顏文字和波浪號,這也是日本人線上交流的禮儀文化嗎?
不過職業是警察的話,就能解釋為什麼會有死氣烏鴉跟著,不過數量聞所未聞。
李青桐其實並不希望有交換姓名這個環節,因為在她所學的術法知識中,姓名是一個人重要的代表符號。
比如在民間傳說中,人死後會有黑白無常拿著記載姓名的文牒來勾魂,而意外失魂後也會由親人用名字叫魂。
所以理論上來講,知道對方姓名後多少會沾染因果。
普通人與她牽扯太深並非好事。
如果可以,李青桐更傾向於兩人的聯係止步於有幾麵之緣的陌生人,就像那些曾經與她、與死亡擦肩而過的許多人一樣。
但顯然不太可能。
她輕輕撫過移動電話按鍵表麵凸起的盲文,思索片刻,指尖打字。
——
警視廳警察學校,畢業典禮。
“hagi——有回複嗎?”席位上,鬆田陣平給大家展示完諸伏景光的手繪胡子版照片,扭頭去問幼馴染。
他們今天才從教官那兒拿回手機,距離給聯係方式都過去半個月了,不會已經被人家甩了吧?
萩原研二看似輕鬆地聳肩:“馬上馬上。”
那就是還沒有回複。同期們了然。
“你的措辭沒問題?要是在簡訊裡寫成錯誤性彆的稱呼就太失禮了,”伊達航忍不住問,“況且如果對方是男性,大概對你平時的搭訕方式不感冒。”
諸伏景光揚起臉回憶,“對方和那位小弟弟的氣質不太像日本人,或許還要對照字典翻譯,萩原你沒寫什麼生僻的用詞吧?”
萩原研二:“……那我再發一條全是平假名的?”這樣是更容易翻譯讀懂,但跟幼稚園小孩的日誌本有什麼區彆?
他在簡訊裡的確略顯話癆,也檢查過是否有引人反感的描述,在發送後還是有一定自信的。
可小半天沒得到回應,令擅長交際的池麵都不由開始懷疑自己了。
“我說啊,”降穀零從另一邊彎腰探出臉,“重點不是性彆,也不是萩原在不在乎性彆。萬一對方取向不是男人呢?”
被萩原親了臉頰還能麵不改色,說明很可能對男人不感興趣啊?暫時的負麵印象能夠扭轉,天生的性取向是無法強製改變的。
“直男被男人親了也沒辦法那麼淡定吧。”鬆田陣平不是硬要跟zero抬杠,即使他跟hagi是十幾年的幼馴染了,也不能接受這種親密行為,光是想一想渾身就爬滿雞皮疙瘩,一陣惡寒。
那人居然毫無反應,尋常人可做不到。
萩原研二攤手:“不喜歡男人又不是不能做朋友,適當放棄也是生活的一部分呀。”
話音剛落,口袋裡的手機振動了一下,他瞬間掏出解鎖、查看簡訊。
同期們:……這位帥哥,你的行動貌似沒什麼說服力啊。
再觀察表情,看不出對方具體回複的內容,但萩原研二的下垂眼驚喜地亮起光芒,開朗池麵笑起來自帶閃亮的小花花特效,一看就知道很高興。
於是同期們默契地沒有再揶揄他,恰好警視總監要進行致辭,大家轉而去慫恿起了鬆田陣平。
萩原研二又偷瞄了眼手機屏幕。
【萩原警官您好,我姓李,目前居住在友枝町。有件重要的事希望能當麵詳談,時間地點隨您決定,若同意請在下周末前回複我,感激不儘。】
內容非常正經、用詞嚴謹又簡潔明了的一條簡訊,不僅沒透露名字,且依舊是薛定諤的性彆或取向,對個人信息的保護意識很強,哪怕他自我介紹是警察也保持著明確的疏離感。
萩原研二:難道我很像會狂轟亂炸垃圾、詐騙和騷擾消息的人嗎?
可美人要約我見麵誒!
美人一本正經地按鍵打字、乖乖在每句話結尾加上國語教科書般的敬語,這種微妙的非本國人編輯簡訊的風格未免太可愛了!
儘管清楚對方完全不是要約會的意思,萩原研二仍毫不掩飾地開心,已經在腦內搜索當天的穿搭了。
下周末前回複?他恨不得明天、今晚就能見麵!
可是馬上要去爆處組報到,作為新人要花點時間了解職場規則和值班排班,教官還透露過小陣平一入職很快會被提為隊長。以那天警官拋來橄欖枝的迫切速度,應該是近年爆炸物案件驟增,他們急需有技術和擔當的新鮮血液。
甚至給了點甜頭,在警視廳這種看重資曆的地方,破例讓小陣平空降到一線當隊長,該說有誠意好呢,還是實在沒合適的人了。
萩原研二能肯定,他們一入職就會天天加班忙成陀螺!
要是到時被抓去加班放人家鴿子,就徹底挽救不了壞印象了。
唔,或者加班的時候他放新任隊長鴿子……?
不行不行,事後絕對會被揍,小陣平打架總是熱衷於往臉上打,有損他在美人麵前的形象!
萩原研二內心戲很足,手指打字卻比腦子要快:【好呀好呀,到時候再約具體時間,你是在友枝町工作嗎?】
【上學。】
【塔和大學?】
【不,是高三。】
萩原研二:……
一問才知道對方剛滿十八歲。
氣質太沉穩安定了,他還以為是臉長得比較顯小。
自在電車上的一見鐘情後,萩原研二第一次開始猶豫了。性彆無所謂,沒感覺也能培養,但現役警察追求高中生恐怕會給後者帶來困擾吧。
他其實並不是像小降穀那樣時刻把道德感和責任心作為行為準則的人,但也懂得約束克製自己的欲望,僅有這條界線是怎麼都不能跨過的。
美人那張臉和氛圍氣質莫名令他心動。但說實話,因為今天才算正式初次對話,感情基礎相當微薄,還沒到割舍不了的程度。
要及時止損,就像老爸如果在擴張分店前察覺到泡沫經濟、虛假繁榮的終結,或許不會破產到連最初的修車廠也倒閉的地步。
踩下油門飛越懸崖是很酷,可他該刹車了。
萩原研二再次拿起手機時,語氣就減去了幾分輕浮,多了幾分客氣:【好的,這個月我可能會比較忙,如果你那件重要的事不方便用簡訊討論,就等你下次來都會中心這邊再聯係我吧,學業加油哦】
【非常感謝。】
萩原研二放下手機,垂著腦袋捂臉,無聲地呻吟著。
成年人的理智能快速準確地做出決定,心靈還是會受傷啊。
他的一見鐘情,光速凋零了嗚嗚嗚。
降穀零剛被教官點名,正作為畢業生代表往台上走。剩下三位同期便眼睜睜看著受歡迎的池麵警官上一秒還如同被灌溉後迫不及待要綻放、要吸引每個路人為他停留的野玫瑰,下一秒就仿佛耷拉著花瓣枝葉,乾涸得快要枯萎了。
三人:怎麼了,難不成對方取向真的不是男人?
——
晚上睡了一覺,萩原研二第二天去警視廳報到時便重拾精神了。
畢竟這事也不算大,當時沮喪一下就可以了,沒必要一直影響自己和他人的情緒,他可不想讓同期好友們分出心思安慰自己。
再說了,也壓根沒時間給他沮喪啊!
還未考上警察他就聽聞過東京警視廳的忙碌程度,當時並沒有太深刻的了解,如今終於切身實地體會到了“忙得要死”不是一種誇張的形容。
入職二十天,有半個月都在加班,沒加班的那幾天是本來就有的固定值班日期,每天都瀕臨吐魂狀態。
儘管百忙之中萩原研二儘量努力拾掇自己,但仍然不可避免地染上了班味。
東京、米花町,可真是個神奇的地方。
所以美人有兩次發簡訊想見麵,他是真的沒空。
然而,在某天夜晚收隊時,萩原研二正在開車,遠遠就看到警視廳大門外的路邊站著眼熟的身影。
對方注意到這輛警車開來,還輕輕衝他的方向揮揮手。
萩原研二下意識想要抬手回應,心跳不聽使喚地開始加速。
李青桐望著隨車而至的烏鴉群:外賣來了。